奇跡的是，這些平時害怕人的小生物竟然對她十分親熱。它們一邊大口大口吃食物，一邊打著呼嚕蹭著她的手，圍在她身邊兜圈子。

    洛雲夢這個時候像是換了個人。

    她很高興對秦慕南笑：“你看啊，它們在謝謝我呢。”

    秦慕南目光閃了閃：“等會你回去要消毒。它們身上有跳蚤和細菌。”

    洛雲夢好像沒聽見似的。她依舊在撫摸這些小生物。

    等它們都吃完了，這幾隻流浪貓圍著她親熱地兜了幾圈就跳入黑暗消失不見。

    秦慕南看著她：“它們認識你嗎？”

    洛雲夢搖頭。她臉上有深深的釋然，這令她看起來和白天判若兩人。在她身上看不到唯唯諾諾，也看不到神經質的緊張。

    她看起來很正常，甚至能看出消失五六年的美麗。那是屬於海市第一名媛的美麗和像星星一樣閃亮的東西。

    洛雲夢低聲說：“我知道它們在。它們總是在這些地方。”

    秦慕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因為你總是躲在這些地方？”

    洛雲夢看了他一眼，低頭往回走。

    ……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這個世上沒有人比秦慕南更明白洛雲夢出獄後的半年過的是什麽日子。

    在海市，沒有一個人敢收留她，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借給她錢、給她工作。她哪怕隱姓埋名做了假證件找個洗碗的工作都無法超過半個月。

    她就像是一隻突然被遺棄的貓，從嬌生慣養的溫室裏突然一下子被丟在了臭水溝裏。所以她當然知道這些流浪貓會在哪兒，因為她從前就在那兒。

    ……

    夜深了，秦家老宅基本上大部分的燈光已經熄滅了。整個宅子死氣沉沉的。除了花園的行道上夜景燈外，整座宅子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其中一個窗子還有隱約的燈光。而歐式的大窗戶前坐著一道黑影。

    那黑影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窗前坐了多久。久到了讓人以為這隻是個雕塑剪影什麽。

    房門打開，有位年輕的女傭問窗前一動不動的女人。

    “大少奶奶，已經很晚了，您還不休息嗎？”

    那窗前的女人回頭。她的臉色把女傭嚇了一大跳。

    女人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蠟黃蠟黃的，甚至有大大的黑眼圈。她的嘴唇也沒有塗著白天精致的唇膏，顯得很幹燥很蒼白。

    這根本不是白天看見的溫婉大方的豪門大少奶奶。

    年輕的女傭是這月剛來秦家幫傭的。因為秦家基本上沒有主人住，活兒少了很多傭人就辭退了一大半。

    這年輕女傭是接替上一任照顧簡清秋的。對這位年紀輕輕就守寡的豪門遺孀，年輕女傭心理上是帶著同情的，再加上年紀差不多。年輕女傭很有信心會和她成為朋友的。

    畢竟聽說簡清秋也是出身貧苦人家，再加上她平時看起來很安靜，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裏休息。所以年輕女傭看夜深了她還沒休息就上來善意提醒一下，隻是沒想到撞見了簡清秋這個沒化妝的樣子。

    窗邊的女人遊魂般走了過來，年輕女傭被她的樣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簡清秋神態很不對勁，隻要再畫上一個血盆大口就能變成女鬼。

    她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女傭。

    她問：“你剛才說什麽？”

    年輕女傭結結巴巴：“沒，沒……我隻是想提醒大少奶奶，明天您還要體檢呢。現在已經三點了……”

    簡清秋突然古怪笑了笑。她問：“那又怎麽樣？”

    年輕女傭被她笑得背後寒毛豎起。

    她更結結巴巴了：“不是……隻是大少奶奶早點休息。”

    她剛說完，簡清秋突然揚起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年輕女傭被打得尖叫一聲。她捂住臉驚恐地看著麵前的女主人，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簡清秋居高臨下看著她，笑容越發古怪。

    “你在教我做事？我什麽時候睡覺輪到你指手畫腳的？你是什麽東西？你也瞧不起我嗎？嗬嗬……我告訴你，以後我才是秦夫人，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

    女傭害怕了。她捂著臉拚命往後縮。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任辭職之前支支吾吾，如卸重負。她忽然想起了來這個老宅子之前聽到的一些傳聞……

    傳聞，這家的大少爺是被人害死的，留下一個懷著遺腹子，出身很低的女人。

    傳聞，那女人一直不被秦家人接納，直到生下遺腹子後由秦慕南力主接回母子兩人，並且他疼愛大哥的兒子如同自己親生的。

    傳聞，那個女人苦戀英俊的叔叔，但陰差陽錯之下成了他的嫂嫂……

    ……

    無數捕風捉影的傳聞讓挨打的女傭人在這個深夜害怕極了。

    她想要轉身逃走，但卻從背後被一隻手狠狠薅羊住頭發。巨大的疼痛讓女傭慘叫起來。接下來她的臉上，手上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撕扯，抓撓。

    女傭慘叫不止，但是沒人上樓來查看。窗戶影子淩亂，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碾壓式地瘋狂攻擊。

    終於，滿臉是血，渾身幾乎是傷痕的女傭趴在地上無力地哭泣。她瑟瑟發抖地看著仿佛得到某種饜足的簡清秋。

    如果今夜之前她對這位豪門遺孀還有點點同情，這個時候已經隻剩下死亡的恐懼。

    簡清秋似乎打累了，但看得出她很興奮，有種爆發後的爽快感。

    她看著地上低聲哀求哭泣的女傭，輕笑：“你這個賤人，以後還敢對我指手畫腳嗎？”

    女傭嗚嗚地哭，拚命搖頭。

    簡清秋蹲下，用手撥弄著女傭散亂的長發。女傭抖得更厲害了，特別是她有意無意用尖尖的指甲掃過自己的臉和眼睛時。

    女傭嗚嗚地哭：“對不起，對不起，大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簡清秋撥弄著女傭的頭發，眼神漸漸恍惚。她低聲說：“看啊，你的頭發那麽黑那麽長，為什麽我的頭發是棕色裏黃黃的？”

    她說完，又突然用一種很活潑很驕傲的聲音說：“那是因為我小時候吃的好呀。清秋，你小時候一定營養不良。”

    “清秋，你真可憐。聽說你爸媽都不讓你吃飯。哎……”

    簡清秋的自言自語讓女傭快嚇瘋了。她就像是神經分裂患者。不，她分明就是神經分裂患者正在回憶和扮演另外一個人，自問自答。

    簡清秋說完，又恢複怯懦的聲調：“小姐，你看你的皮膚真白啊，像牛奶一樣白，我總是黃黃的，髒髒的，好像怎麽洗都洗不掉呢。”

    “小姐，你的鼻子真好看啊。我問了美術課老師，她說你的鼻子很完美……”

    “小姐……唉，我要是你多好啊。”

    簡清秋一邊說一邊摸著女傭的臉。這張年輕富有彈性的臉雖然被她抓得麵目全非，但是手下的觸感很鮮活，很飽滿。

    女傭崩潰哭泣：“放了我吧。我……你瘋了……你瘋了……”

    她拚命掙紮想要往門口跑。可是她發現簡清秋的力氣簡直大得驚人。而且簡清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剪刀。

    她獰笑著：“想跑？你想跑去告狀是不是？”

    女傭拚命搖頭。

    簡清秋拿著剪刀，古怪地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個賤人嗎？你分明就是想假裝關心我，靠近我，然後好勾引慕南……你們這些從鄉下來的窮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腦子裏麵想的是什麽。”

    “啊，你以為我是怎麽當上秦家的大少奶奶的？你們就想憑著自己年輕漂亮，想要上位！嗬嗬……也不看看那幾個是怎麽被我整死的？”

    “就算是洛雲夢，不也是被我……嗬嗬嗬……”

    “她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身敗名裂，她就要死了……哈哈……等她死了，我就能嫁給慕南了。慕南那麽喜歡昇兒，昇兒是我的兒子，他一定也很喜歡我。”

    女傭拖著受傷的身體拚命往門口爬去。

    她拚命喊救命，但是沒人來。整個老宅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墳墓，隻有簡清秋一隻女鬼。她時而笑，時而哭，自言自語，越說越混亂。

    她抓住在地上不住掙紮爬的女傭，舉起剪刀開始剪她的頭發。

    無數的黑發在她手中落下，女傭抱著頭大哭。這一頭頭發是她最珍愛的，村裏來買頭發的人出高價買，她都舍不得剪掉。

    可是在簡清秋鋒利的剪刀下，她的頭發毀了，接著是她身上的衣服，然後裙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