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清晨，霧靄氤氳，仰望長空，映入眼簾的鴿灰色揭開內心深處的陰鬱感，黑雲密布，天空猶如即將哭泣的少女的哀容。狂風單擺浮擱般一陣接一陣掠過，樹木因之幢幢，泛黃之葉隨風漸落。深秋之風雖不如冬風那般刺骨寒涼，實也不相上下了，這般沁入心脾，卻也解不了早已根深蒂固在思想裏的麻木。他看似少年，內心卻猶如曆盡風帆的老者，藏了無數令人唏噓不已的故事。

    淩羽睜開雙眸，睡眼朦朧，輕柔過後，下了床，羽毛一下子撲向她，跳上她的右肩，她將它拎下來抱進懷裏，整理它的白毛，無意間轉眼，見沈昭正立於門前仰望著天空，長袍與長發皆隨風飄蕩，少年站得筆直，意氣風發，她將羽毛放在地上，走至門前，被冷嗖嗖的狂風吹得一哆嗦。

    “別告訴我你一夜都在這裏杵著。”

    “本公子絕不會傻到那種地步。”

    “昨夜還是明月怡人，今日竟這般讓人壓抑。”

    沈昭轉眼見她縮了縮脖子，揉搓著胳膊，想來定是冷了，隨即伸出胳膊去摟她，快觸碰到淩羽的右肩時，突然甚感不妥，就在這時羽毛喵了一聲撲了過來，跳上他的手臂，驚得淩羽立馬回頭，他連忙甩開了羽毛，將手放至背後，感歎道“天有不測風雲啊。”

    淩羽抱起被沈昭甩下去的羽毛，瞪大了眼睛對沈昭厲聲說道“再敢欺負它，我就敢砸碎你的琴！”

    沈昭攤了攤手，委屈地說“喂！我哪敢欺負它啊，我躲它還來不及呢我。”

    這時天空中飛來一隻斷了線的菱形竹架風箏，想必是誰家淘氣的孩子不聽大人的話，在這種天氣下依然一意孤行，嬉笑著在外麵放風箏，這下飛了，又要惹得那孩子抹眼淚了，唉～小孩子才不覺得眼淚是個值錢的東西。

    風箏落在後院牆邊那棵合歡樹的枝杈上，打遠處瞧，竟像萬年老樹開了花似的，著實給這深秋添了一份暖意。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狂風與風箏同流合汙，搗毀了它的巢穴。

    “沈昭，去把那隻風箏摘下來。”

    沈昭是又擺手又搖頭，轉身朝屋裏走去，說“我為何要聽你的話，就不去，夠不到夠不到。”

    淩羽把他拽了回來，說“不去就別想進屋，我要是會輕功，哪還用得著你。”

    “這麽大的風，你就不怕我也被吹走？”沈昭抱怨的樣子令人發笑，不過，他高冷的人設在淩羽內心早已崩塌。

    “哈哈哈哈～快去，快去。”淩羽實在忍不住了。

    沈昭白了淩羽一眼，經過她時故意碰她的肩膀，隨後用輕功將風箏摘了回來。

    沈昭發現風箏背麵寫著一小行歪歪扭扭的字，念道“風箏上有字，你看‘阿爹，阿娘，小圓好想念你們。’”

    “這定是哪個孩子的最愛惜之物，我們去找找它的小主人吧。”

    沈昭朝淩羽點了點頭，示意同意她的說法。

    淩羽將羽毛放在了床上，關上門，兩人一同出了蝶羽閣，朝風箏飛入後院的方向走去，轉過磚牆角，行至與後院一牆之隔的地方，見一個約六七歲大的小男孩正笑著望向後院的合歡樹，見淩羽拿著風箏走過去，他突然哭了起來，淩羽不會哄小孩子開心，瞬間不知所措，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沈昭。

    沈昭摸著那孩子的頭，蹲下來，溫柔地說“為何要哭呢？”

    小圓抹著眼淚，身子一抽一抽地說“小圓給阿爹阿娘送去的風箏……被這個姐姐摘去了，阿爹阿娘又看不到小圓寫的話了，啊～啊～”

    “你為何這麽肯定你的阿爹阿娘會在這個院子裏呢？”師鳴予接過淩羽遞過來的風箏，還給小圓。

    小圓伸出小肉手指向紅楓閣，帶著哭聲說“祖母說阿爹阿娘在這裏勞作，可是過了好多天小圓都未見他們回來，風箏是阿爹給小圓做的，小圓故意在這裏放風箏，是想讓阿爹阿娘看到，好讓他們知道小圓在等阿爹阿娘回來，可風箏被風吹到了樹上，方才風箏不見了，以為是阿爹給摘去了，沒想到竟是這個姐姐摘去了。”說到風箏是阿爹給他做的時候，他的眼眸會發光。

    淩羽給沈昭做了個手勢，暗示他問小圓的住處。

    “能帶我和這位姐姐去見你的祖母嗎？”

    “嗯。”

    小圓的話讓人心疼，他邁著小小的步子在前麵帶路，一會兒跳，一會兒跑，孩子的悲傷真的來得快走得也快嗎？是啊，他們心中藏得都是蜜糖般的期望。

    向前走了幾丈遠後，拐進了一條小道，小道兩旁種滿了垂柳，枯黃的細葉隨狂風四處飄落，好似給這道添了一身暖衣，將近路盡頭時，幾處茅屋現於眼前。

    小圓停下來，指著小道盡頭那幾間茅草屋笑著說“好看哥哥，那就是我家。”

    淩羽拽著師鳴予的胳膊，將他轉向自己，說“哈哈～哪裏好看了，我怎麽不覺得。”

    “因為你眼瞎啊。”沈昭笑言道，接著胸口挨了淩羽一拳。

    進了茅草屋裏屋，見一個已是風燭殘年的婆婆坐在床上，蓋著一床破舊不堪的被子，陰天之下，屋裏又暗了幾分。黑暗，潮濕，陰冷，這些形容歐洲舊時代的詞在這間屋子裏顯示得淋漓盡致。

    小圓喜笑顏開地介紹著，“這就是我的祖母。”。

    老婆婆見有客人來了，愁容立馬舒展開來，微笑著說“公子姑娘有何事嗎？”

    “沒有，沒有，我們見小……嗯……我們是紅楓閣派來問候工人家屬的，方才聽小圓說他的阿爹阿娘好久沒有回家了。是這樣的，千張紙將收，需要更多的工人細心照看，實在抱歉，耽擱你們一家人團聚了。”小圓拉淩羽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說出風箏的事，他怕祖母吵他出去亂跑。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老婆婆聽後笑得比先前燦爛了，接著她誇讚自己的孫子，說“唉～一變天，我這腿就疼到下不了床，還好有小圓幫我幹活，這孩子特別懂事。”

    沈昭摸了摸小圓的腦袋，微笑著說“我們看出來了，他確實很懂事。”

    緊接著淩羽耐心地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們帶的話嗎？”

    “隻希望他們能快點回來，小圓這孩子早就開始掛念他阿爹阿娘了。”

    她雖未親身經曆過母親的愛，但她也是人，是感性的，她從老婆婆的微表情以及眼中感觸到母親那似水般連綿的愛，藏於心，立於行，默默付出。老婆婆將自己對兒子的思念借由是孫子想念說了出來，或許年紀越大，愛就會更難說出口。

    “我們會向族長說明原因，讓她給您兒子兒媳幾日探家之假，您好生躺著，我們就先走了。”他們怎會做得了淩霜的主，婆婆如此說，隻好先這般騙她。

    老婆婆推了推她孫子說“小圓，快去送送公子姑娘。”

    小圓跟著淩羽沈昭出了茅草屋，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們說“姐姐，能帶我去看一眼阿爹阿娘嗎？”

    沈昭輕聲在淩羽耳邊說“淩羽，別多管閑事。”

    淩羽一點都不顧及沈昭所說的話，上前捧著小圓的臉，笑著說“現在不行，若今晚不下雨，姐姐就帶你去。”

    小圓點了點頭，開心到跳了起來，舉起小手歡呼著說“小圓終於要見到阿爹阿娘了，好開心啊～”

    沈昭很是無奈，轉身就走，走得很快，回都不回頭，背對著淩羽說“對你……簡直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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