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字數:7044   加入書籤

A+A-




    真懷念啊,以前她被肖堯氣得狠了,她偷偷給他取的名字。

    感覺自己一直在不斷墜入黑暗的唐悅,像是終於見到了一縷光。於是她帶著一絲脆弱的笑,接聽了電話。

    “你怎麽回事?不是就請半天假嗎?怎麽,下午打算直接曠工了?”

    “肖堯”

    唐悅才一開口,嗓子就像壞了一樣,沙沙啞啞的帶著哽咽。

    “我想見見你,你可不可以出現在我麵前?我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你”

    唐悅哭著說,好似在訣別一樣。

    她不知道,如果她現在就讓自己撞死了,今後姚沐一和肖堯還會不會有那些痛苦?

    可是,在徹底離開之前,她真的好想再見一見那個她深愛的人。那個哪怕她已經死了,也執念著、要和她糾纏不清的人。

    “你現在在哪?”

    “協仁醫院門口,馬路邊。”

    電話那頭的肖堯好似猛抽了一口氣,大聲道“你站在那別動,我半小時就到!站住,別動!”

    唐悅以為肖堯會立馬掛了她電話,她卻仍舊依依不舍的不肯放下手機。

    於是,她聽到了肖堯奔跑時的喘息聲,以及他撞到了人,對方衝他叫罵的聲音。

    唐悅眼淚掉了下來,忍不住笑了笑,“肖老師,原來你也有著急的時候啊”

    那邊的肖堯一邊跑一邊說著“唐悅,你別掛電話,你同我說說,發生什麽事了?”

    唐悅站在夏日的烈陽下,原本好似要燒起來的身子,此刻又凍得她發抖。

    然而,身體再多的不適,都難以抑製她想要聽到肖堯的聲音、想要在訣別之前,讓肖堯回答她在意了很多年的問題。

    哪怕這些問題,或許這個時空的肖堯根本就不會遇到。可是沒關係,她不在乎,她隻是強著憋了太久太久、現在不想再裝作不在意了。

    “肖堯,楊總發給我的張照片到底是怎麽回事?出差的時候,你是不是和她上過床?”

    那邊的肖堯急得瘋狂的按著電梯。

    “哪個楊總?”

    “你和屠菜菜呢?你是不是在我出差的時候,經常送她回家?你是不是讓她坐你的副駕?你是不是還送了她限量版的口紅?”

    “菜菜?哪個菜菜?”

    肖堯進了電梯,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

    唐悅聽不到肖堯的聲音了,她抓著手機,好似在狂風驟雨的海上,雖然最後攀住了一塊浮木,可卻隨時可能會沉。

    她以為肖堯已經掛斷了電話,便哭著自言自語

    “肖堯,我好愛你,直到我死,我都還是那麽愛你。我一心一意、愛了你整整十二年,可是我快要堅持不住了。我以為,我死了就可以解脫了。可原來,我連死了,也想再回來愛你、糾纏你。”

    “肖堯,莫莉莎說的沒錯,你那麽好,怎麽可能隻屬於我一人?可是我太貪心了,你就像是一道光、一塊糖,你讓我苦澀的人生覺得暖覺、覺得甜,我舍不得和任何人分享你。”

    “對不起,我明知你已經不愛我了,我卻還利用你的善良和我的悲慘,綁著你。甚至,還用自己的死讓你過得那麽痛苦。”

    “肖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無論如何、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身邊有誰,你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我的死不怪你,你千萬不要內疚,更不可以哭啊。”

    “如果你哭、如果你過得不幸福,那我如何能安心的渡過忘川河?如果你哭,我卻回不來了,我該怎麽辦”

    唐悅腦子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沒有聽到忙音,卻因為電話那頭的安靜以為自己在自言自語,便不管不顧的說了起來。

    哭哭啼啼說了好長一通,也不知說了多久,唐悅又覺得最後的訣別怎麽可以隻剩下悲傷的回憶呢?她該跟他好好道別才對。

    哪怕今天她就這麽死了,哪怕她終將在肖堯的記憶裏被抹去也無所謂。她想讓他知道,遇到他,哪怕再多都苦,於她而言,其實也是甜。

    “肖堯,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我這樣一個又可憐又可悲,還與人群格格不入、渾身帶傷的刺蝟。也不知道為什麽能得到這樣的幸運,竟能遇到你、還讓你有一天愛上了我。”

    “肖堯,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帶我吃的美食、帶我看的美景、帶我體驗的人生。我生命中絕大部分的美好,都是你給予我的。”

    “謝謝你,讓我再次有了愛人的勇氣和能力。我永遠不會忘了,你捏了飯團偷偷放在我抽屜裏、我背著你偷偷吃下的那一口。那是我這一生吃過的,最美最甜,也最溫暖的食物。”

    “謝謝你,用一個飯團,拯救了我荒蕪的世界”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唐悅說的這些話無疑有些瘋言瘋語,看到她這樣,十有會將她當成瘋子。

    就像此刻,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像避著瘋子一樣避著她。

    而接二連三被她的話驚得發不出聲音、坐在出租車上靜音聽著的肖堯,終於取消了靜音。

    “我雖然不清楚你說的那些人是誰、那些事是什麽,但是,”

    肖堯頓了一下,唐悅聽到一陣刹車的聲音。

    “如果我真的愛過你,那你一定是我唯一愛著的人。”

    唐悅耳朵裏聽著肖堯的聲音,抬頭看到從停在路邊的出租車上下來一個人。

    她看到了舉著電話走向她的肖堯。

    陽光下,年輕的、意氣風發又優雅得體,像光一樣燦爛的肖堯。

    真好,還能看到你,我的光。

    唐悅在徹底墜入黑暗前,衝著向自己大步跑來的肖堯帶淚一笑,然後在他的麵前倒了下去。

    黑暗再次將唐悅拽向了無盡的深淵。

    她仿佛從所有的畫麵和記憶中跳了出來,赤腳走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裏。

    她的腦海如同這片虛無一樣空茫,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又要去往哪裏。

    她隻能看到自己在走,就好似隻有她的身上有光,隻要她肯往前走,她的雙腳就一定可以照出一條路來。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懸空的,因為腳下漆黑一片。

    也許,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高低上下、前後左右、距離空間,它甚至可能連時間都沒有。

    它就像是某個宇宙的黑洞。

    而她隻盲目的在這黑洞裏走著,或者隻是徒勞的在維持著一個‘走’的姿勢。

    在這片虛無裏,她孤獨一人卻並不畏懼,她甚至漸漸感到了內心從未有過的平和。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即將走向何方,可她冥冥之中又好似有所指引。

    她開始貪戀這樣的感覺,她再次感受到即將消失的喜悅。

    她忘了她是誰,誰是她。

    她隻覺,自己或許正走向輪回的源頭或者終點,那是虛無的所在。一切安穩、無意識的歸宿。

    她突然就感到一種現有的所有詞語都無法形容的感受。或者說,它連‘感受’都無法用以形容、用以修飾。

    她完全被這樣的‘感受’吸引和驅使,就像是連光都在黑洞的吸引下無法逃離。

    那是一種隻有消失才可以帶給她的滿足感。

    於是,她的腳步開始急切起來,她想直奔可以讓她消失的歸處。

    ‘唐悅!’

    她一頓。

    她好似聽到了誰的聲音,在叫著誰的名字。

    因為這個聲音,她的腳下開始變得粘濘,就像是雙腳陷入了泥沼或者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有什麽在死死的拉扯著她,不肯讓她離開。

    她皺緊眉頭用力的想抬腿,可就是抬不動。

    放開!

    她生氣的叫喊。

    可腳下依舊隻是虛無一片,她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放開!

    她對著腳下的虛無大喊大叫。

    ‘唐悅!’

    當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唐悅的身體跟著一顫。

    這個聲音讓急切的想要離開的唐悅踟躕起來,她扭頭巡視著虛無的四周,想要找到聲音的源頭。

    她站在原地,感受到一股極度驅使她繼續往前的力量,可也感受到一股極度誘惑她留下的情感?

    ‘唐悅。’

    ‘唐悅~’

    ‘唐悅!’

    她聽到那個聲音一直在叫,不同的語調,不同的音量,好似就這麽兩個字,就可以詮釋出百轉千回的情誼。

    於是虛無裏突然就有了波動,連黑暗都開始變得動蕩。

    然後,虛無也被撕開了一個小口。

    她覺得奇妙,停止了掙紮。

    ‘叮鈴’一聲。

    她看到遠處開始有一點光。

    它慢慢變亮、慢慢靠近、她慢慢看清。

    那是一隻白色的蝴蝶。

    它撲閃著翅膀,身上的每一粒粉末都帶著光。粉末的光隨著它撲閃的翅膀散開、明暗、飄動、舞蹈,然後泯滅。

    她向它伸出手指,她貪戀的想碰一碰它。

    它飛過來,輕輕點了一下她的指尖。

    然後,她神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體重新有了觸感、有了情愫、有了依戀。

    一種會帶著波動的快樂與悲傷,由她的指尖彌漫開來。

    這與之前毫無波動、極度平和的‘極樂’不同。

    這樣的快樂和悲傷將她的心注滿。

    她嘴角笑了起來。

    蝴蝶繞著她的手指、她的手臂,繞到了她的身後。它繞了她身體一圈,閃閃的光便繞了她一圈。

    然後它回到她的麵前,開始向黑暗的前方飛去。

    唐悅極度的渴望著它,腳下粘濘的糾纏好似有了自我意識般退去。

    她毫不遲疑的抬腳跟上。

    蝴蝶越飛越快,她的腳步也越邁越大,最後甚至奔跑起來。

    別走,蝴蝶!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或者意識在喊。

    然後她的腳下開始踩出了光、踩出了五顏六色的圖像,漆黑和虛無一點點的散去。

    黑暗落幕。

    她跟著蝴蝶一同跳入光裏。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