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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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和肖堯敞開心扉聊過一次,又將小時候的噩夢做成了令她安心的美夢。唐悅仿佛卸下了心底的一塊巨頭,久違的輕鬆起來。
就像是一直被層層鎧甲捂著的心,終於得以透氣;一直紮在胸口的刺,終於被人拔出並上了藥。
唐悅隻覺此刻的自己,心中再沒有不能觸碰的領域。
她決定坦然麵對簡睿,如果他願意,她也想聽聽他當年拋棄自己的理由。
而肖堯那頭不知又開始忙什麽大項目,那晚好不容易擠出一點時間去醫院陪唐悅,可第二天一早,便又在唐悅醒來之前匆匆離開了。
之後兩人忙得連見麵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隻能望梅止渴的視頻一會。
肖堯不許唐悅再拚命工作,可唐悅還是在手術三天後,就提前出院上班。
她先去找了歐總,問歐總拿了總部的谘詢報告,又和他詳談了公關計劃。在歐總和董事長簽了新的項目合同之後,便帶著手下的人開始凱恩的新方案。
因為小莫抽不開身,莫莉莎自覺的擔任起唐悅貼身助理的角色。每天一日三餐的管著唐悅,甚至有些得寸進尺的管起了她的休息與睡眠。
姚沐一也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從偶爾發的微信來看,工作上她雖然還不是很上手,但好在肖堯幫她整合了家族的資源。總的來說,她跟著肖堯學習和實戰,已經掌握了一些門道,個人能力也在飛速提升,她在職場也算混得風生水起。
除了歐陽的黑料,在水軍惡意引導下越洗越黑之外,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唐悅每天心情都不錯,等她忙完公司的事,才讓莫莉莎帶她去見了簡睿。
簡睿在影視基地的拍攝已經結束,為了防止被狗仔拍到,他被經紀人要求呆在市郊區的別墅裏。
當他的助理將唐悅領進別墅,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彼此相望,唐悅有些尷尬的垂下了眼睛。
畢竟分開了二十年,哪怕小時候她再粘著他,如今再見麵,她也沒辦法再像小時候那樣,見到他就歡心雀躍的撲到他懷裏,高興的叫著“哥哥”。
兩人沉默了一會,簡睿才慢慢走到唐悅麵前。
“糖糖,聽說你手術之後,才休息了三天就工作。身體怎麽樣?還吃得消嗎?”
簡睿溫柔又關切的詢問,唐悅卻有些不習慣的垂著眼睛,盡量顯得冷漠又公事公辦的回答。
“有關你的黑料,你們公司越洗越黑。我若再不幫你,恐怕以後你就洗不白了。”
感受到唐悅的冷漠和疏遠,簡睿雙眉一垂,露出受傷的神情。
而此時唐悅正好抬頭看向簡睿。隻見明明已經完全不同的一張臉,卻因為那雙金棕色的眼睛透露著同樣的憂傷,竟讓唐悅恍若再次見到了那個少年。
唐悅一時心裏別扭,再次撇開了眼睛。
“我同意做你的公關顧問,但僅限於幫你把近期的黑料洗白為止。為此,我重新做了一個更適合的公關方案,你可以和你經紀公司討論一下它的可行性。”
唐悅說著,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簡睿。
簡睿終於將目光從唐悅的臉上移開,低頭接過那個方案,簡單翻過之後,又立刻皺起眉看向唐悅。
“你要用你自己來幫我洗白?這怎麽行?!如果粉絲上升至真主,他們攻擊你甚至傷害你怎麽辦?”
唐悅有些諷刺的笑了一下,“他們攻擊我什麽?攻擊我為了救養兄,主動將房子和存款給養父母?還是攻擊我為了救哥哥,願意換自己的心?”
聽得出唐悅話裏的諷刺和怨恨,簡睿的胸口像是被鈍刀割了一下,又鈍又痛。
“糖糖,當年的事,對不起。我當初並不知道,爸爸騙走了你的房子和存款。如果我知道為了救我,必須要賣掉你的房子,我說什麽都”
“夠了,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談這些的。”
唐悅冷冷的打斷了簡睿的話,將重點重新轉移到工作上,
“凱恩已經接受了我們的營銷方案,在此之前,我必須把你洗白,好讓你更適合代言凱恩的產品。別的你暫時不用考慮,你隻要配合我將你的公關做好就行。”
如今的唐悅,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喜歡粘著他、會安靜的聽他彈琴說話、會乖乖軟軟對他說“我全聽哥哥的”的小女孩。
如今的她,有自己的主見、對他惜時如金,哪怕多聽他一句廢話都不肯。
強烈的落差感,讓簡睿心中的鈍刀磨得更狠了。
“我願意全力配合,可前提是保證你的安全。既然是洗白順便做品牌營銷的短劇,就沒必要完全按照實情來,更沒必要告訴別人我妹妹是誰。”
唐悅無所謂的聳聳肩,仍是勾著嘴角諷刺的笑。
“你放心,沒有完全按照實情來。畢竟,當年你拋下我的時候,可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我們沒有約定、沒有祝福,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為什麽突然丟下我。”
唐悅的話終於化作了一把鋒利的大刀,一刀刀砍得簡睿心口直流血。他金棕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水光,就像是兩塊琥珀突然破碎了一樣。
“糖糖,對不起。我從未想過要拋下你,我隻是,隻是”
簡睿著急的解釋又戛然而止。唐悅看著一臉懊悔的他,難得有耐心的想等他解釋下去。
可最後,簡睿卻是沒用的低下了頭。
仍舊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悅覺得有些委屈了,紅了眼睛瞪向簡睿。
“隻是什麽?隻是因為我沒有了利用價值?當年你突然消失不見,我找了你十幾年。你發過誓,永遠不會離開我,就算爸爸媽媽分開了、離開了家,你也不會丟下我一人。可結果呢?!”
詢問突然變為了怒吼,唐悅的眼淚終是沒憋住,有那麽一滴快速的逃了。
簡睿被質問得臉色蒼白,胸口也跟著一抽一抽的頓痛著。他也徹底紅了眼,小心翼翼的走向唐悅,慢慢的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糖糖,對不起。我一開始隻是想逃避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很快就能想通、就會回來。可我沒想到家裏突然發生了那樣的變故,我想趕回來,卻在路上發生了意外。等我醒來出院,回來時我們的家已經被徹底查封了。”
簡睿輕輕抓住唐悅的胳膊,想到當年才十歲的她,要獨自麵對憤怒的市民、鬧事的受害者、警察的問話、法院的查封甚至許曆之流的暴力逼迫,他就心疼得恨不得立刻捅自己幾刀。
而唐悅又悲又氣,用力的甩開了他的手,退後幾步怒道:
“所以呢?你當年到底在逃避什麽,以致於你寧可丟下我一人,也要逃到國外?你說過,隻要我們在一起,兄妹倆就可以戰勝所有困難。那你為什麽要獨自逃開?我不值得信賴嗎?”
看著時至今日也依然毫無察覺、對他隻有兄妹之情的唐悅,簡睿隻覺心中發苦。他捂著自己越來越疼的心髒,卻遲遲的開不了口。
“既然你想讓我來找你,你為什麽要改名?為什麽要整容?為什麽不貼尋人啟事?為什麽直到你黑料纏身、需要我的時候,才來與我相認?你真的想和我相認嗎?!”
唐悅一連串的質問,讓簡睿脆弱的心髒終於承受不住。他捂著胸口唇色發紫,高挑的身子晃了晃,甚至不得不一手撐著膝蓋才能勉強站立。
他看向唐悅的眼神苦澀懊悔,聲音都發著顫。
“糖糖,我一直在找你。隻是我太沒用了,花了太多的時間在醫院。我好不容易等到了心源、換了心髒,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天涯海角的找你了。可你當年留在j市和福利院的所有資料,都被許曆一把火燒了。”
“我花了幾年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你離開j市之後的蛛絲馬跡。許曆又處處阻撓,總在我快要找到你之前,將你所有的痕跡銷毀。我去找他要你的消息,他卻說你為了還債,被他賣了、被人折磨死了。”
說到這,簡睿的胸口更疼了,疼得他幾乎想要跪下。
“我不肯相信,他就隔三差五的,給我送來女孩子們被拋屍荒野的照片。糖糖,那段時間我簡直要瘋了,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我把他勾結惡勢力、操控爸爸集資詐騙的證據交給了警察。他被迫逃離出鏡,可所有曾經和見過你的人也隨之消失,我從此徹底失去了你的消息。”
“糖糖,對不起。是我的懦弱害了你,我不配做你的哥哥。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如果我當年勇敢承認自己的感情,如果我知道爸爸早已破產、媽媽隻是想騙我逃到國外,我說什麽都不會丟下你。”
這份懊悔和自責折磨了簡睿二十餘年,壓抑多年的痛苦終於洶湧而來。簡睿的心髒承受不住這樣的劇痛,突然跳得緩慢又艱難起來。他胸口一痛、身子一軟,倒向了地麵。
“哥!”
見簡睿突然犯病要暈倒,一直強著不肯回話的唐悅,驚叫一聲,丟下包便衝過去抱住了簡睿。兩人因此一起倒到了地上。
小時候簡睿病發,差點搶救不回來的記憶浮上腦海。唐悅害怕的抱著簡睿撐坐起來,她習慣性的摸向他的口袋,找到藥後抖著手將藥喂到他嘴裏。
唐悅將簡睿平躺到地上,跪在他身邊,一麵給他做心肺複蘇,一麵慌張不安的說著,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
“我不問了,不問了。哥,你不要激動,你別嚇我。”
短暫失去意識的簡睿,片刻後慢慢醒轉。看到簡睿睜開眼睛,唐悅立刻將他扶起來抱在懷裏,揉著他的頭叫哥。
簡睿心頭一暖,疼痛都跟著消減了幾分。他靠著唐悅的肩窩,輕聲說著。
“糖糖,我好想你。過去我一直害怕自己活不長,給不了你真正的家。可現在,我終於換了心。醫生說隻要我按時吃藥、小心調養,或許就能和常人一樣長壽。”
說到這,簡睿努力撐起自己的身子看向唐悅,滿臉的期待。
“糖糖,我終於可以給你一個真正的家了。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看到簡睿脫離危險,唐悅緊張的情緒一鬆,憋在心底多年的怨氣也泄了出來。她像小時候一樣,摟著簡睿的脖子大哭起來。
“哥,這些年,我,我好苦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唐悅一邊哭,一邊錘著簡睿的肩。一下、一下、一下。
每一下,都是她對兄長的控訴。
他們的父母是世交,他看著她出生、看著她長大。
他曾經在她父母去世後,許諾過給她一個永遠的家。
可他卻將她的家帶走,讓還是雛鳥的她,獨自麵對狂風暴雨、無盡黑夜。
她如何能不生氣?如何能不責怪、不怨恨?
可再多的怨恨,也無法抹去她渴望已久的親情。
唐悅太渴望有家,太渴望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