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唐悅徹底爆發了，她的手猛的一揮，將自己的碗狠狠掃到地上。粥灑了一地，碎片也飛得到處都是。

    “肖堯，你是不是傻？！我死了，你折磨自己，我就能活嗎？！你死了，就能再給我一條命嗎？！”

    第一次被唐悅這麽罵，甚至是第一次聽到唐悅這麽罵人。肖堯震驚的愣在那，連生氣也忘了。

    而情緒過分激動的唐悅，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暴走，小時候和人打架時的那股狠勁，又出來了。

    她蹬了一腳身後的椅子，走到肖堯跟前，踮起腳用力拽住他的領子，將他拉得彎下腰麵對自己。

    “我告訴你，人死之後，就和這個世界沒關係了。就算你天天瘋了一樣折磨自己，我也看不到、不會醒的，更不可能活過來。你知不知道？！”

    被唐悅拽著領子搖了搖，肖堯撞到了桌子，他的碗也倒了滾到地上。

    一聲碎響，兩人都沉默的盯著對方的眼睛。

    肖堯在巨大的震驚過後，緊接而來的，又是巨大的新鮮感。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解鎖了唐悅的新拚圖。

    這麽暴躁粗魯的唐悅，他何曾見到過？簡直是珍貴又迷人。

    他忍不住笑了，抓著唐悅的手將她掰開，然後站直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

    “不試試怎麽知道，也許真的可以呢？”

    唐悅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輔導熊孩子的家長，因為熊孩子的愚不可及而青筋暴起。

    她氣得胸口都疼了，可肖堯居然還笑得出來。唐悅頓時火山噴發，揮起拳頭就往肖堯身上揍。

    “試你個頭！人命是能試的嗎？我讓你試！你敢試！”

    唐悅下手是真的重，肖堯突然想二十年前被她揍的事來，立刻跳起腳躲開。可氣頭上的唐悅，哪裏肯輕易饒了他，跟著滿客廳的追著他打。

    兩人第一次打架——雖然又是肖堯單方麵被打——可肖堯卻高興得很，仿佛自己又解鎖了某張珍貴的戀愛拚圖。而因為這張拚圖的解鎖，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更牢固、更完整了。

    過去偶爾看電視，看到小情侶吵鬧到打架的劇情，還覺得那種情節簡直瞎扯，誰談戀愛還能打起來？

    以前沒覺得。可現在回想過去，肖堯突然覺得，過去他和唐悅談戀愛，都有點太端著了。若非唐悅“犯病”，他們的戀愛看起來雖然精致美好，可卻總少了點什麽。

    經過這半年，尤其是這兩個月，特別是今天。

    肖堯隻覺經過唐悅這麽一罵一打，他倆才真的從半飄不飄的空中，踏踏實實的落了地，有了人間的煙火。

    ——說不出的踏實。

    因為分心想別的事，肖堯被唐悅追上，她一拳打到肖堯背上，痛得肖堯跑往沙發，求饒道：“女俠饒命。”

    肖堯做作的喊了一聲，然後突然轉身拉住唐悅的手，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倒向沙發。

    唐悅倒在了肖堯身上，撐著他的手還不忘繼續在他胸口落下一小拳。

    “肖堯，我不同你開玩笑。你發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聽到沒有？”

    肖堯摟著唐悅的腰躺在沙發上，笑嘻嘻道：“一個夢而已，看把你嚇的。”

    “那你發誓啊。”

    “不發。發了不該發的誓，說不定噩夢都能成真。”

    “肖堯！”

    唐悅急了，雙手用力捏上他的臉。

    肖堯不忍自己的俊臉被如此荼毒，便抓住她的兩隻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先說，為什麽你這麽肯定，你會突然丟下我？”

    被肖堯死死盯著問，唐悅覺得自己簡直無所遁形。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所有實情都說出來，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唐悅為難，肖堯倒自己猜起來。

    “我猜猜。因為在你夢到的那個世界——或者說，你經曆過的那個世界——你發生意外死了？”

    唐悅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肖堯笑笑，又猜：

    “然後那個世界的我自殺了，所以你醒了，或者說，你來到了我的世界。可是你害怕命運不能改變，你想推開我，怕這個世界的我也跟著自殺？”

    唐悅瞪大了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都要懷疑是不是某個穿越的自己，曾親口告訴過他這些。

    “你為什麽會猜到這些？”

    肖堯揉揉唐悅的腦袋，一臉的平靜。

    “太容易猜了。沒有人可以憑空的那麽了解、甚至那麽愛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更沒人可以精準的預料到未來十年、二十年的事。這樣的人，除了是個重生或者穿越者，我想不出來還能有誰。”

    唐悅趴在他身上，有些緊張的咽咽口水，“我以前，是不是告訴了你很多有關未來的事？”

    肖堯衝她一笑，又平躺下來，順便也按著她的頭讓她徹底躺在自己身上。

    “以前你說，你有家族遺傳的怪病，你每次‘犯病’，都會變成不同的人。我想了很久，一開始也以為真的是那樣。可後來我觀察發現，隻要我等的時間夠久，我總會等來有相同記憶的你。慢慢的，我發現，無論‘犯不犯病’，你都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肖堯又有些不放心的捧起唐悅的臉，低頭看著她問：“對了，你知道我說的‘犯病’是什麽吧？記得是什麽時候的事嗎？”

    唐悅太過於震驚，隻能呆呆的點頭。

    這下肖堯又放心的躺下，摟著唐悅的頭，揉著她的耳垂。

    “你看，其實你們就是同一人，隻是你沒有按照時間的順序回去，像個小迷糊，跑錯了地方。我應該是最先遇到了更未來的你，然後才是未來的你，最後是現在的你。所以，那些時候，你以為自己是從未來回到過去，可說不定，你隻是從過去走向了未來呢？”

    唐悅聽得一臉懵，腦子根本繞不過去，又撐著他的胸口爬起來。

    “什麽意思？太繞了，我不太懂。”

    肖堯盯著天花板皺眉想了想，最後也無奈的搖搖頭，笑笑，

    “我也不太懂。但聽二十年前，你求婚時說的那些話，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聽到二十年前，還是初中生的自己，居然向高中生的肖堯求婚，唐悅好奇又懷疑。她忍不住蹭著他往上爬，低頭看他的臉。

    “我向你求婚？！”

    被唐悅這麽一蹭，肖堯隻覺原本用於思考的血液，又飛快的湧向了此時不該湧的地方。

    肖堯強忍著衝動，氣惱的按下唐悅的腦袋，摟著她的脖子不許她再亂動。

    “小妖精，你要再亂動，小心我吃了你。”

    感受到某處的熱挺，唐悅臉一燒，不敢再動了，隻敢動嘴催促：“那時我都說了什麽？”

    肖堯一歎，輕聲說道：“我們都是被時空遺忘的子民，是穿越生死的戀人。不管過程有多曲折，未來的你都會拚盡全力，來到我身邊。”

    肖堯說著，低頭吻了吻唐悅的額頭。

    “唐悅，是你說的，要我無論如何都要等你。不論未來你說什麽做什麽、怎麽鬧怎麽作，都不能離開你。你要我相信你，你說，隻要我等，你就一定會來。”

    唐悅沒想到自己居然說過這樣的話，居然敢給肖堯這樣的許諾。而傻傻的肖堯，居然真的相信她，真的一直在等她。

    也許對現在的肖堯而言，這一等，是十年、二十年；

    可也許對真正的肖堯而言，這一等，是十世、二十世。

    唐悅一直以為，自己是時空中錯位的信號，在浩瀚的宇宙中，飄蕩無依。

    可也許，肖堯就是她的燈塔。在錯位的時空裏，不斷被摧毀又重建，一直一直，寂寞的等待她的歸來。

    唐悅的心一陣陣的發疼，鼻子泛起酸，眼淚跟著彌漫上來。

    她想安慰肖堯，可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或者能說些什麽。

    此刻的她，比肖堯還要迷茫，更不見未來。她心中惴惴不安，隻覺前方一片黑暗。

    她不敢給肖堯任何承諾，卻希望肖堯能承諾自己，他無論如何，都會好好的。

    “唐悅，我也做過很多令人恐懼的夢，可每當我夢醒了，我的世界都有你。所以，你別怕，如果你夢醒了，我也一樣都在。”

    ————

    因為被肖堯折騰，唐悅昨天一整天沒去公司，電話也沒人接。若不是肖堯早早的打電話，叫小莫替她請假，估計小莫他們又要到她家裏找人了。

    可公司的人和事好處理，簡睿這邊，卻有點不好解釋。

    短短的一天時間，簡睿就給她打了幾十個電話，微信更是差不多隔一兩個小時發一條。

    早上醒的晚，唐悅匆忙上班，到了公司才來得及給手機充電，開機後看到簡睿那些未接來電和微信，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小時候因為粘著哥哥，唐悅幾乎什麽事都和簡睿說。上了學，因為簡睿身體不好要呆在家裏或者醫院，簡睿更是要她把每天在學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那時還小，唐悅不覺得這有什麽。可如今她都是三十幾的人了，再讓她事無巨細的把自己的事匯報給哥哥，她可做不到。

    唐悅先說簡單的在微信裏和他解釋了一下，便先忙工作了。導演那邊的效率很高，隻一天的時間，就把短片剪了個初稿發過來。唐悅看著還算滿意，提了一點修改意見，便發給簡睿的經紀人。

    另一頭，肖堯匆匆忙忙趕到公司後，也是一堆事等著他。他雖然幫許總拿下了福洋商城那棟樓，可也不知道黎俊汕是不是從哪裏聽到什麽風聲，居然提前將當初政府配套贈送的那塊倉儲用地轉移走了。

    沒有那塊地，許總的項目就要受阻。他原以為把姚沐一安排進福洋商城，再憑借她父親當年對老黎總的恩情，不論是收購福洋商廈還是借殼上市成功後開發那塊地，都會順利很多。

    可他沒想到，黎俊汕居然從答應讓姚沐一進他們公司起，就開始防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