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他根本就是個破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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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藍耘也敏銳的察覺到了趙鈺態度的轉變,目露苦澀,麵帶頹喪之意——福佳郡主身份高貴,他本就妄想。
要是那年沒有被滿樹的桃花眯了眼,誤入永昌候府的後院就好了,他兜兜轉轉,沒尋到出路,後來撞見了在花樹下蕩秋千的少女,美貌窈窕,似瓊花仙子誤落凡塵,至此他就丟了心。
藍耘想起舊事,靠在驛站一樓的東南牆邊發怔。
牆的另一側偏房裏的周公子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發出了滿足的鼾聲。
馬車的車輪在官道上走著,發出咕嚕嚕的聲響,趙鈺騎著馬在一旁跟了一會兒,覺得風景沒什麽看頭了,情緒不太高的下了馬。
整個隊伍裏除了趙青檀的大馬車,還有方弱惜單獨乘坐的一輛馬車,今天多了一輛普通的馬車跟在隊尾,再後麵就是押送叛軍的囚車,以及長長的看不見頭的趙家軍精騎兵
剪春撩開車簾看了一會兒,才轉回來對趙青檀道,“郡主,世子去後麵的馬車上了,他不會要對八爺怎麽樣吧。”
“叫什麽八爺,”趙青檀靠在軟墊上,身子半斜,眼睛半眯半睜,看的剪春忍不住感慨,好看的人做什麽樣子都好看,“不許叫。”
“可是叫周公子,總覺得……怪怪的。”
和男人們的想法不同,知道周公子就是趙青檀要找的人,救過她家郡主的命,這等同於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剪春一早兒還主動給周公子送過早點。
“嗯,是有點。”趙青檀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那就叫他小八。”
剪春轉了轉眼珠,“郡主,我去聽聽他們說什麽吧。”
“我看你是閑的。”趙青檀又歪回靠墊上,趙鈺去找周公子八成是套話,雖然平叛這種差事接了好幾回了,可信陽城這趟不同以往。
她不反對就是縱容了,剪春歡快的跟隻鳥兒似的飛下去,很快又落到了後麵的馬車上。
周公子養著傷呢,喝了一肚子的藥,也不怕苦,眉頭都沒皺一下,趙鈺看的直說佩服,他從小到大最討厭喝藥了。
“藥不算苦,我都咂摸出了甜味兒,”周公子半躺著,手往腦袋後一枕,“我吃過一種草根,苦的我吐了三天……”
“這還不是最難的,當時趕上去山裏剿匪,我一邊吐一邊追著土匪們跑,好家夥,人以為我發瘋病,膽小的嚇得邊跑邊嚎啕大哭。”
趙鈺聽得失笑,“你在軍營裏呆了幾年?”
“六七年了。”
他十一二歲就跟著老二和老七他們在軍營裏混,那時候日子苦,為了口吃的他非說自己十五歲了,招兵的軍爺得了老二的好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他通過了。
“用不著驚訝,我們這邊的兵跟你們比不得,又不上戰場打仗,最多剿個匪,抓抓逃犯,前幾年還修路,修河堤……”周公子解釋了下,又道,“這兩年不怎麽動了。”
確切的說是從王坊來信陽城,成了鎮撫之後。
趙鈺上過沙場,如今又做了將軍,他見過許多兵,也愛惜他們,周公子是大垣無數將士裏普普通通的一個,他時而像個軍痞,說著躲懶曠訓練,時而像個亢奮的熱血少年,說著同王坊鬥智鬥勇的事跡。
“有回王坊那羔子又賭輸了錢,從西街過的時候,踹翻了一路的攤子,爺爺我正在巡城呢,他在前頭踹,我跟著後頭收拾,實在來氣了,就暗中使了個絆子,叫他摔了個狗吃屎。”
“不想這芝麻地裏撒黃豆的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逮到我了,當街就追著我罵。”
芝麻地裏撒黃豆?……趙鈺琢磨了下恍然大悟,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年紀相當,身份卻相差極大,趙鈺一開始揣著心思同他聊天,卻不料,聊著聊著,頻頻大笑,到最後,早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可他忘了,周公子自己的目的卻沒有忘,趙鈺還在笑的當口,他順勢提出想同對方做個買賣。
趙鈺頗意外地掃了他一眼,笑道“說來聽聽。”
“老話說得好,造反有理,一反到底。”周公子笑了一下,帶著傷也遮掩不住眉目舒朗,朝氣蓬勃,他穿著幹淨的素杉,未及弱冠,也與趙鈺印象中的那些意氣風華心懷大誌的世家公子不同,像質樸的山石,沒有外放的光華,卻叫他看到了不一樣的魅力。
“失敗了一次,還有千千萬萬次……”
周公子說的簡短,可趙鈺卻聽得很明白。
當今聖上早不是鼎盛之年,他人老了,下一個坐在儲位上的人卻沒有足夠的能力,任由朝堂一灘渾水,黨同伐異,貪汙,各地暴亂頻起。
然而也是時勢造英雄,趙家軍赫赫威名,永昌候府食邑千戶,處在亂世才能真的屹立不倒,若天下太平反而才是危機的開始。
可這樣亂下去,民不聊生,整個大垣國力衰頹,如何能抵抗的住外敵攻伐?
連淮夷之地如今也是亂象叢生,百姓們對朝廷已經失望透頂。
“往後啊,隻會越來越亂,所以我想世子爺肯定是需要用人的,”周公子其實並沒有如趙鈺所想的那樣,關心什麽天下時局,揣度永昌候府的立場,還有未來的執政者,他隻是絞盡腦汁的想啊想,從濠州,信陽城的叛亂琢磨出一點想法,“我這個人沒什麽大用,做個奴才保住一條命就行了,可老七和老六他們功夫都賊好……”
“老七?老六是誰?”
“老七是齊善武,老六是魯連海。”周公子立馬舌燦蓮花的把自己兩位兄弟吹噓的能上天攬月,也能下海捉鱉。
聽得趙鈺目瞪口呆,如果他沒記錯,他似乎好像是見過這兩人的,一個方臉大漢力氣挺大,一個瘦如竹竿罵人很利索。
所以,鬧了半天,這人虛張聲勢的說了兩句大話,唬的他以為對方是個看起來是石頭,實質上是璞玉的可造之材……其實鑿開了看,他根本就是個破石頭!
趙鈺胸口起伏劇烈,他瞪著周公子,不說話了。
“怎麽樣,這個買賣很劃算的,你救我一個也是救,救三個也沒差……”周公子看他沒了言語,漸漸也閉緊了嘴巴。
馬車行到半道,突然哢的一聲停了下來,趙鈺不解地掀開門簾,“怎麽了?”
“回將軍,前方出現一股流民,劉校尉已經帶人去清路了。”隨行在側的士兵立馬回稟。
趙鈺臨下車前,隔空點了點周公子,“老實待著吧。”
後者躍躍欲試的目光立馬暗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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