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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

    ……

    李?達蓋爾?馬斯諾曆22677年，宇宙公曆8月21日，神聖布娜麗塔尼帝國，第1區，無上皇域，禁地。

    沒有整齊的艦隊，沒有威武的機甲，沒有繁華的星球環繞。在這片望不到邊的漆黑宇宙中，隻有一顆孤零零的小星球。這顆星球表麵雖然滿被藍綠色的自然色彩包裹，但一個巨大的圓形坑洞卻給它留下一道極為醜陋的疤痕。

    然而，隻有真正身處布娜麗塔尼權力軸心的人才有資格知道這疤痕的來曆，才會對它奉若神明、由衷崇拜。

    “蘭斯寇帝，如果直接從巴塔合眾國的下西南方向進行大規模突襲，確實能夠長驅直入迅速攻陷巴塔1/3的區域，搶占先機。不過這樣的話，巴塔下西北軍區的兵力可以輕易切斷我們的補給，況且巴塔底蘊太深，這種做法會激起整個巴塔國的反抗意誌，接下來的戰鬥會被拖入持久戰，對我們尤為不利，這個想法有些幼稚。”話出自一個樣貌清秀的年輕人之口，幼稚兩字令不少在座的將軍幸災樂禍的壞笑，不過蘭斯寇帝卻沒有笑，而是像學生聽老師講課般認真的點了點頭，用筆記錄下年輕人手指方才劃過的軌跡。

    圓形坑洞南麵是蔚藍色的大海，海鳥在天空與大海間振翅高飛、歡鬧嬉戲。毗鄰大海的海岸峭崖上布滿翠綠色的鮮草青苔，海風揚起的時候，海水的味道與泥土的芬芳會混雜在一起，拂去人們身上的燥熱，令人心曠神怡。

    在峭崖視野最好、景色最美的位置，有一座灰色大理石圍成的簡單建築，四周高一些的階梯石台是聽講席，中間草地上放置的方形大石桌則是老師的簡易講台。這建築，如果簡陋如此也能稱得上是建築的話，更像是某個農戶自己堆起的後花園。

    這裏沒有任何高科技設備，一切都是手工製成，回歸古樸，簡單至極。然而坐在石台上的人絲毫沒有嫌棄這裏的簡陋，相反，他們簡直把這裏當做天堂，每一次呼吸都會令他們露出微笑，仿佛空氣能夠延年益壽、能夠返老還童。

    他們當然知道空氣不能返老還童，但他們依然心情愉快。因為這些穿著粗布麻衣、手編草鞋的人，無一不是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真正掌握神聖布娜麗塔尼軍權核心的元帥、大將、名將！而坐在前排，那些穿著白色綢衣的人，無一不是神聖布娜麗塔尼皇族真正擁有皇位繼承權的皇室子孫！

    至於站在中間石桌旁的年輕人，他一身黑色綢衣，肩部有兩個金色的環狀飾物，這不僅是在場唯一的金屬飾物，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但是他太年輕，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如果不是那種冰冷高貴的天然氣質，一定會被人誤以為是鄰居家的清秀男孩。

    “四皇子，你有什麽看法？”年輕人將目光投向舉起右手的四皇子，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微笑？開什麽玩笑！這年輕人何時笑過，即便與神聖布娜麗塔尼皇帝在一起也不見他笑過。可，可他現在竟然對四皇子露出微笑？！

    隻是這微笑轉瞬而逝，讓人不禁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閣下，我認為蘭斯寇帝將軍所言並無謬誤，隻是欠妥。”四皇子淡然一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年輕人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四皇子，眼中清澈無比。四皇子明白，這是在詢問自己。

    “閣下，如你所說，若從巴塔下西南方向進攻，下西北軍區兵力可以輕易切斷我們的補給，這種做法也會激起巴塔民眾的反抗意誌。但如果事先調開下西北軍區的兵力，摧毀巴塔民眾的反抗意誌又如何？”四皇子的聲音沉穩而富有威嚴，這是他參會後首次發表意見，但他的話卻沒有引起大家的興趣。因為靠海那邊的草地上堆滿了小山一樣高的作戰計劃書、提議提案、發言記錄，這是這場會議持續討論3天之後的結果。

    “調虎離山也隻是停留在戰術層麵，巴塔的綜合實力比我們的預測還要強，戰術的盈損對全局來講微乎其微、毫無意義。至於摧毀巴塔民眾的反抗意誌……”年輕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四皇子。

    “願聞其詳。”

    四皇子麵帶微笑站起身來，英武高挑的身材在絲綢袍衣的襯托下愈發筆挺。他緩步走到場地中間向年輕人躬身行禮，然後將纖長的手指點在石桌的羊皮地圖上。

    “巴塔國是我神聖布娜麗塔尼帝國曆來麵對的最強對手，其國域兩倍於我，財富十倍於我，軍事曾敗我無敵艦隊。所以，要完全吞下這個敵人，必須先瓦解他的內部，摧毀他的根本。”四皇子的言語很平緩卻擲地有聲，短短一句話便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理論本該如此，但如何瓦解內部，如何摧毀根本？”年輕人的臉上沒有表情，似是在明知故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瓦解巴塔的精英階層，摧毀巴塔的經濟、政治、軍事。”四皇子看似答非所問，實則不慍不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咯咯，大放厥詞~”四皇子剛一說完，一個極不協調的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那種尖細陰柔的男聲，曆來隻屬於一個人，四皇子最憎惡的十三皇子。

    尖、細！

    如此尖細的下巴長在一個男人的臉上本該顯得陰冷刁鑽、尖酸刻薄，但十三皇子卻偏偏生了一張比絕色美人還要柔美俊俏的臉，配上又慢又緩的語速，那種陰陽難分的反差當真令人毛骨悚然。

    “十三，那你覺得應該如何戰勝巴塔國？”四皇子波瀾不驚地笑了笑，冰冷的眼神與問話齊齊刺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被這忽然一問，竟是微微發愣。待他回過神來，張口欲答時，卻又被四皇子厲聲打斷。

    “弄臣！”四皇子的聲音冰冷而低沉，話說的時機恰到好處，引得在場不少人笑出了聲。

    “你~”十三皇子氣的臉色連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將話吞回肚子裏，陰晴不定的臉色逐漸恢複平靜，最後，竟然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

    四皇子知道十三皇子是哪路貨色，他們之間的宿怨久而有之，隻不過年輕人還在他的身邊，話題撇的太遠確實有些不敬。

    “請您見諒。”四皇子向年輕人微微點頭以示歉意，之後指點羊皮地圖，繼續闡述自己的見解。

    “巴塔合眾國，其崛起曆史就是一部商人發家史。該國絕大部分財富和物質為商人階級掌握，政府、法律、道德觀念、軍隊等等皆為服務商人階級產生，商人階級的意誌既是這個國家統治階級的意誌。在過去，巴塔合眾國的整個社會結構高度協調，這種協調是上千年社會沉澱的結果，可謂牢不可破。三年前我無敵艦隊在會戰中被巴塔國擊敗，固然與大皇兄的盲目激進有關。但即使換做他人，即便會戰勝利，巴塔國也隻是傷及皮毛。我們的國力根本不足以維持後續的戰爭，戰敗是遲早的問題。”四皇子這番話與之前將戰敗責任全部推給大皇子的論調頗為不同，但在場的將領卻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但現在看來，我們的戰敗並非毫無益處。巴塔國的社會結構已經產生了一些變化，如果現在介入其中，或許能將這道傷口徹底撕開，直達他的心髒。”四皇子說話的時候，雙眼中閃耀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光芒，仿佛那石桌上放的不是一張地圖，而是一盤熱氣騰騰的美味菜肴。

    “何為傷口？”黑袍年輕人饒有興致的皺起眉頭，看著四皇子。

    “軍隊。”四皇子簡單的兩個字，立即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

    “巴塔軍隊剛剛獲勝，怎麽可能是什麽傷口？”一名老將軍中氣十足地問。

    “任何變化都是機遇。巴塔獲勝，正常情況下必然使得原來商業為首、政治軍事為輔的結構發生變化，簡單來說軍隊地位將會提升。如果我們無所作為，巴塔自然會愈發強大。但如果我們有所作為，這個結果將會逆轉。”四皇子不慌不忙地作答，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規律確是如此，但如何逆轉？”黑袍年輕人點了點頭，臉上若有所思。

    “軍隊地位上升，必然引發商界和政界的打壓和排斥，我們可以動用在巴塔商界培植的力量，借勢借力、推波助瀾，左右巴塔形勢，借用商界和政界的力量摧毀巴塔牢不可破的社會結構。簡單來說……”四皇子用手招過兩個侍女，在石桌上鋪開一大張空白羊皮。

    “簡單來說，我們要以宣傳為突破口，掌握巴塔輿論喉舌。一方麵，為軍隊高呼呐喊，宣揚英雄主義，推崇榮譽道德。另一方麵，利用巴塔商界因軍界地位上升而產生的恐慌感極力打壓軍界，絕對不讓軍人地位待遇得到一絲提高。當然，這裏商界對政界的影響不容忽視，從經濟和政治兩方施壓才能有效。”四皇子一邊說一邊在空白羊皮上繪出自己的思路。

    “四皇子，我有點不明白，打壓軍界地位我能夠理解，但是為什麽要幫助巴塔為軍隊宣傳造勢？宣揚英雄主義、崇尚榮譽，這和打壓軍隊地位待遇的做法不是矛盾嗎？”一名褐色卷發的將軍站起身來，向四皇子微微躬身後提出自己的疑問。

    “要的就是矛盾。”四皇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