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明山直到天黑的差不多了才回去。

    臨出門前，他媽給了十塊錢，讓他請李學安去國營飯店吃口飯，再給買點人喜歡的東西，好好哄一哄，他自己把錢胡天海地造了一半，剩下一半等臨進家門塞鞋底了。

    範母和五個姐姐都在焦急的轉圈，見範明山吃的油光滿麵才回來，頓時笑開了。

    他大姐得意的衝他媽說“怎麽樣，我就說小姑娘好騙，要是李學安樂意了，她爸媽再反對也沒用。”

    範母點頭附和“人家願意跟明山一起吃飯就好，說明事情有緩和的餘地。”

    “吃什麽飯，”範明山撇撇嘴，一屁股坐椅子上，四腳朝天的癱著，“她把我罵了個狗血臨頭，就在她們單位門口，那是一點麵子不給我留。”

    “罵你？她憑什麽罵你？”他三姐眼睛一瞪，當即就不幹了，站起身就想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她們家好好說道說道，這也太不禮貌了，應該讓她給你道歉。”

    二姐趕快拉住妹妹“人家有怨氣也是難免，之前小弟確實做的不太對……”

    聽到老二這麽說，大姐立刻打斷她“那是李學安自己沒有魅力，管不住自己對象還有臉發火？再者說，就鍾曉慧那個狐狸精做派，故意勾引的話，哪個男人頂得住？”

    範明山深以為然，他突然想起什麽是的，插嘴道“姐，我今天過去找李學安，發現她不在報社上班了，換到宣傳部做秘書了。”

    “什麽時候調崗的？”大姐責怪的看向老五，“你也不打聽的仔細點。”

    老五辯解“我中秋那天問的，那時候還在報社呢，肯定是剛調過去的。”

    範母問“那她現在這個職位好是不好啊？”

    “當然好了，天天跟著領導，容易有外撈啊，”大姐開腔解釋，“她之前當個小編輯，吃死工資的，現在機會多多了。”

    五姐插話“我聽說她還自己寫小說，賺的可多了。”

    “這絕對是調崗之後接觸的男人多了，看不上咱們家了，”三姐冷哼一聲，“牛氣什麽，那些男人看得上她？回頭她哭著喊著找咱們明山，我都不帶看她一眼的。”

    範明山被他姐幾句話一說，自信心全回來了，他挺起胸膛，點頭附和道“莫欺少年窮，過個十年八年，有她後悔的時候。”

    隨即，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回自己屋，關門聲啪啪響。

    屋裏六個女人見他進去了，互相對視一眼。

    範母歎氣，小聲說“我合計著，李學安各種條件還是比旁的給你弟介紹的好一些，再說，她爸好像挺得上麵器重，本想著以後成婚了，讓她爸幫你爸往上提一提。”

    二姐道“總不能可著這一家薅羊毛，真成了，李學安怎麽和她老姨家走動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成也正常。”

    大姐漫不經心的看了看指甲，道“算了，回頭我把我對象單位的幾個小姑娘給明山介紹介紹，咱們這條件，又不是找不到好姑娘。”

    範母眼睛裏冒著光，追問“你那邊有合適的？”

    “有的是，”大姐笑了笑，“明天我就給他相看一個，是我們領導的閨女，乖得很，絕對比李學安好上一萬倍。”

    她瞥了一眼範明山房間，囑咐道“你明天讓他穿身正經衣服，頭發給我剃了，捯飭的精神一點。”

    “行。”範母樂開了花。

    -

    第二天雞還沒叫，李老大就起了。

    媛媛被吵到了，半睜著眼哼了兩下，老大媳婦兒見狀，趕緊摟過來哄了幾聲，把眼睛又哄閉上了。

    她幾乎用氣音問“你起這麽早幹什麽？”

    李老大低頭在她耳邊說“不是說送小妹上班嗎？我找身好點的衣服。”

    老大媳婦兒的白眼差點飛到天上去。

    ——人家單位那麽多人，一喊呼啦啦出來一大片，能有什麽危險的，用你巴巴湊上去送？沒看老二一家子都不吱聲嗎？

    她深吸一口氣放平心態，從被窩裏爬起來，找出一身壓箱底的中山裝遞過去“這件行嗎？”

    李老大眼睛尖，一眼看中了旁邊的另一身，拿出來道“這身不錯。”

    能不錯嗎？那是倆人結婚時候穿的！

    老大媳婦兒又做了個深呼吸，硬擠出一抹笑說“行，那就穿這個。”

    李老大三下五除二換上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時間還不足一刻鍾，屋外響起動靜，看來是王翠芬醒了。

    李老大像困獸一樣在屋子裏繞了幾圈，老大媳婦兒本來想回去睡了，又忍不住問“你不再睡會兒？”

    “不了，好不容易穿上的，我怕出了褶子。”李老大說完，聽到他媽進廚房的聲音，轉而又吩咐，“你也別睡了，幫我媽去餷渣粥去。”

    渣粥就是玉米麵粥，不放別的，極易糊鍋底，煮的時候需要有人看著，時不時攪拌。

    老大媳婦兒咬了咬下唇，沒再說話，趿拉著拖鞋往屋外走了。

    李老大在旁邊看著，還小聲絮叨“這還用我說？真是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李學安是起的最晚的一個，正刷著牙，見到大哥的打扮，頗為震驚。

    她嘴裏吐著白沫就衝過去，圍了李老大繞了兩圈，嘖嘖感歎“大哥，你今天好帥啊！”

    李老大滿麵紅光，笑的連牙齦都出來了。

    王翠芬在旁邊拌鹹菜，正往裏倒香油，聽到閨女這麽說，笑的手一歪，倒多了。

    她氣惱的瞪了一下李學安“就你嘴甜，把你哥哄得都找不著北了。”

    “我說的是實話啊！”李學安湊到她媽身邊，見人又開始切鹹菜往盤子裏放，就幫忙拌勻。

    一家子其樂融融吃完飯，李老大推著車往外走，李學安在後麵跟著，突然前麵人停了下來。

    李學安納悶的探出頭，就見李老大有些不自在的跟麵前人打招呼“誌國。”

    他有些心虛，畢竟小妹昨天還說要甩了人家，今天一清早就撞上了。

    李學安理直氣壯的問“你怎麽在這兒？”

    許誌國回答“來送你上班。”

    “不用了，”李學安拍拍自己大哥的肩膀，“我哥會送我。”

    許誌國的目光轉移到李老大的臉上，神情自若的問“大哥，不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不介意。”李老大頭搖的像撥浪鼓。

    兩人一起騎上車，許誌國稍稍落後一點，與後座的李學安並排。

    李老大聽他跟小妹閑聊“你新文準備的怎麽樣了？”

    李學安很自然的回“已經寫了幾萬字了。”她就是個閑不住的性格。

    許誌國追問“寫的什麽題材，能透露嗎？”

    李學安搖頭晃腦，聲音嬌滴滴的“我不告訴你！”

    李老大在前麵聽著，把車子騎出一個蛇形，麵對許誌國疑惑的目光，忍不住心生愛憐。

    這不是小妹的追求者，這就是個純純大冤種啊！

    兩人沒看出他的心聲，一路上時不時聊幾句，雖然總是許誌國起話頭，但李學安明顯沒有不耐煩。

    等到了單位門口，李學安跳下來，許誌國長腿一支，車子穩穩當當停住了後，跟她說“下班了我來接你。”

    李學安揮了揮手，不置可否，大步流星進去了。

    李老大表情複雜的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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