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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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淵謝家的祖籍居住地就在北淵這塊地方省城的近郊。謝家最鼎盛的時期,這北淵力九成的土地都是謝家的,居住在此的人都依附著謝家生活,赫然就是一個國中國,謝家就是這一片地方的土皇帝。

    不過世家煊赫的時候,幾乎每個世家都是如此,隻是隨著改朝換代,連年征戰,和後來世家內部的腐朽衰敗,外部寒門的崛起,世家已經一步步走向末路。

    看得清像謝家之流都在努力適應轉變一直以來的家族生存之道,崛起的同時也希望能夠彎道超車,實現和皇權寒門的共存。

    看不清的還在做著白日夢,妄想有一日世家能重回前朝的輝煌,踩在所有人頭上,連皇室都要禮讓三分。

    很顯然看得清的人很少,而有魄力改變的更少。

    謝家曾經的跌落雖然元氣大傷,但同樣把臃腫龐大的枯枝爛葉都扒了個幹淨,如今宛若新生,而不是像有些家族,就算掌權人看得明白又如何,家族中的既得利益者絕對不會允許讓出手中的利益,為了自己,哪怕裹挾著家族一路向著深淵狂奔也在所不惜。

    如今的太元雖然可以通過科舉進入官場,但世家子弟依然還有一些推舉的名額。

    寒門雖然崛起但底子薄,能有的不少,能大用的卻不多,相比而言世家子弟拉垮的卻是也不少但是人家培養出來送進朝堂準備出將入相的也確實都是難得的人才。

    皇帝要集權就要少用世家子弟,但在寒門還不堪大用的時候,皇帝隻能用世家子弟。

    這也就給了很多世家,一切一如往昔的錯覺,完全沒有想過等到寒門真正成長起來,就是世家的未日。

    所以世家子弟從小進學,雖然不說各個飽讀詩書,但能考科舉的絕對一抓一大把。

    但他們不會考。

    他們試科舉入朝為恥不願與寒門子弟為伍。

    那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世家子弟參加科舉呢

    倒也不是,有也是有的,隻是看不到大家族的子弟,或者受到家族器重的哪一波精英子弟而已。

    畢竟推舉名額有限,總要緊著那些嫡支嫡脈和天縱奇才的,資質一般的,或者說不上話的分家旁支和沒有門路的小家族,則隻能舍下臉和寒門子弟一起參加科考。

    不管怎麽說,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總要比大部分寒門子弟的條件好的多。

    因著以上的情況,其他地方沒人知道但是整個北淵隻有謝家讓自家的子嗣參加科舉了。

    不但是上半年的秀才試,下半年的舉人試更是家中麒麟兒謝硯親自帶頭來參考。

    謝家這一舉動別說在整個太元的世家之中造成了很大的非議,反正北淵這塊地方是嚇到了很多人。

    不光一同考試的學子和周邊的小家族,就是老百姓也議論紛紛,不知道謝家唱的是哪一出。

    上半年秀才試的時候謝家有人來參加,大家雖然議論了一下,但也沒太當回事兒,就像上頭說的,大家族競爭也很激烈,推舉名額就那麽幾個,剩下的要麽做幕僚,要麽打理家中庶務,想要仕途的隻能考科舉。

    但謝家就是再落魄,昔日名望還在,如何讓家中長子嫡孫,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跑來考科舉呢

    這不是在胡鬧嗎

    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謝家是不為所動的,問就是家裏孩子年輕氣盛想要摸摸自己的水平。

    也正因為如此謝硯的一舉一動非常受人關注,每每出門總能遇到很多人,這讓謝硯不勝其擾,後來索性閉門不出。

    今日是一個寒門中比較有威望的學子送來的帖子,隻少少請了幾個人,地點就在近郊的園子,還是包了一半的場地,盡可能的減少遇到無關人士的可能。

    謝硯看了文會的發起人和被邀請的人,裏麵不少都是他原本就想要觀察和試探交往的人,於是就應下了邀約。

    正好考試的日子就在眼前,出門一趟權當鬆散鬆散。

    近郊的這處園子一半種了紅楓,一半種了桃花,如今不是桃花的時節,楓樹倒是正紅火的時候,說是包了一半的園子也是指紅楓林的一半。

    謝硯的馬車在園子門口停下,謝五拉著馬車牽去園子外頭專門劃出來的場地,那裏有準備好的拴馬樁和草料飲水。

    至於謝硯身邊則有小個子的謝十三跟著,每次出門需要小廝,就是他上。

    門口有請客的主家安排的小廝接待,一路熱情地引著謝硯和謝十三往裏走,剛走幾步就有學子上來寒暄,謝硯也麵帶微笑和人談話。

    很快謝硯就到了一群學子聚集的地方,大家紛紛互相見禮,然後就是一波自我介紹,再見個禮,然後話題自然而然引到今次北淵的考官,對方的官職,文風愛好,甚至對方在京都住哪兒,家中妻妾兒女什麽情況,也有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愚兄托大稱一聲謝賢弟。”有個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學子對謝硯一禮,謝硯立刻回禮∶”向兄客氣,鍾兄請講。”

    ”陸大人據說曾在太學任職,教授過課業,謝賢弟在京都可曾聽說過一二”鍾姓學子一開口就問出了大家都挺關心的問題。

    對呀,謝硯一直在太學讀書,如果不是要回原籍考試,他怎麽會在這時候回北淵。

    ”陸大人確實在曾在太學任教過,隻是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愚弟並不曾有幸聽過陸大人的課。”謝硯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有些失望,畢竟是三年前了,就算留下什麽也早被後來的人替代了。

    ”愚弟曾有幸在太學中看過一份陸大人任教時的例文,若是諸位不嫌棄,愚弟這便默下來讓諸位一觀。”謝硯此話一出身邊的人紛紛拱手道謝。

    一眾人趕忙將謝硯讓到了紅楓林中的亭子中,那裏就有鋪好紙筆的幾案。

    謝硯也不遲疑提起筆蘸墨就寫。

    謝硯的字體是大家都熟悉的館閣體,字體圓潤飽滿又整齊,看著似乎沒有一絲鋒芒,但筆鋒轉折之處卻又重若萬鈞。

    一開始眾人看的是謝硯寫的內容,後麵就是看他的字,大家考科舉都是寫一樣的字體,怎麽人家手裏寫出來的就格外的出挑呢

    謝硯一絲停頓也沒有的默下了整篇文章,放下筆後讓開身子,讓後麵的人上前觀看,正想要和已經看完的幾人討論些什麽,突然就有了些久違的熟悉的感覺。

    下意識的抬起雙眼,謝硯的視線掃過十幾步外火焰一般的紅楓林,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很突兀的站著一個人,一個和現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人。

    穿著顏色有些斑駁的長裙,肉眼可見的沾染滿塵土的鞋子,背著一個背簍,一個年紀看上去並不大的姑娘正雙手捧著一張大燒餅啃得專心致誌,從謝硯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發髻有些淩亂的頭頂,和對方下垂的雙眼。

    突然那雙眼睛抬了起來,熟悉的眼神讓原本要說話的謝硯梗在當場,目光急急把人上下打量,這時候因為啃燒餅低著的頭也抬了起來,一雙清冷的眼睛淡淡地注視著他,雙手托著燒餅也沒有耽誤她繼續啃。

    謝硯∶震驚懵逼驚喜以及被當下飯菜的哭笑不得。

    不過,不管如何,謝硯還是第一時間走出涼亭,腳步飛快的站到了沈清彎的麵前∶”三姑娘三姑娘怎麽會在這裏是和誰一起過來的是有什麽事麽”

    這個時候舉人試就在眼前,沈家兄弟都要考試,沈家就這麽幾個人,謝硯實在無法判斷沈清彎是和誰一起跑到北淵來的,並且還弄成這個樣子。

    沈清鸞看著謝硯一聲不吭地啃燒餅,一隻手伸進寬腰帶的隔層裏拿出沈風寫的信遞了過去。

    謝硯接過信的時候,視線掠過拿著信的手指∶很幹淨,很好,不怕未婚妻因為手髒吃壞了肚子。

    書信隻有短短一頁,寥寥幾行字,但信息量巨大。

    沈清鸞是一個人來的,並且是三天前的晚上出發連夜趕過來的。

    原因是因為他要考試了,所以過來看看他。

    謝硯不說得知未婚妻三天跨越千裏的震驚,他驚訝的是沈家怎麽放心她一個人過來的

    ”三姑娘過來伯父伯母知道嗎”謝硯覺得應該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沈清鸞啃完一張燒餅,這才開口搭話,”大哥大嫂和二哥知道。”

    童大小姐從越城過來了”謝硯聯想到此前未婚妻的禮物,大概知道了原因。

    ”嗯。”沈清鸞點頭,看著很乖巧,但做的事情實在太過出挑。

    ”肚子餓”謝硯見沈清鸞沒有再摸什麽東西吃,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餓,都吃完了。”沈清彎一雙眼睛期待的看著謝硯。

    謝硯抿了抿嘴角,沒忍住笑了∶”我們先回去洗漱,然後帶你吃好吃的”

    ”嗯。”沈清鸞點頭,樣子看著更加乖巧了。

    但謝硯知道,那都是錯覺

    乖巧的小姑娘能一個人從南到北,獨自一人三天跨越千裏嗎

    ”謝兄這是怎麽了”涼亭裏的人還有在討論文章,但也有先看的人已經退了出來,這不發現謝硯不在身邊,轉頭就看到對方在不遠處似乎跟人說話,好像還是個姑娘

    ”十三,你領著三姑娘出去,我隨後就來。”謝硯招呼離他們隻有三步遠,神情有些呆滯的謝十三。

    震驚的謝十三∶他居然沒發現三姑娘是什麽時候站到那裏的

    ”是。”謝十三立刻上前,”三姑娘請跟我來。”

    沈清鸞轉身背著籮筐就跟上了前頭引路的謝十三,隻是轉身的那個瞬間,籮筐的蓋子震動了一下,然後謝硯看到了一點紅色。

    謝硯轉身的動作停頓了一瞬間,好容易才維持著溫和的笑容往涼亭走了幾步∶”非常抱歉,家中突然來人愚弟要回去陪同,兩日後愚弟設宴款待諸位,到時還望諸位不吝前來。”

    人家家裏突然來人,說不定有什麽事情,大家雖然覺得可惜卻也不好強留謝硯,於是一通道別之後,謝硯得以脫身。

    等謝硯走到門口的時候,謝五已經駕著馬車等在那裏了,謝十三在下頭撩了簾子讓謝硯進車廂,自己則和謝五一起坐到了車轅上,兩人互看一眼,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長。

    自家大郎君要考試了,未婚妻獨自一人跨越千裏過來看望。

    嘖羨慕嫉妒

    兩個單身漢酸溜溜的,但又忍不住想笑∶這大概就是吃完狗糧後開始磕c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