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由碎肉粥、少量水果和無糖飲料構成。對於周聰來說味道還可以，但是對於來自平民家庭的同學們來說是美味的大餐。

    晚飯後距離熄燈還有四個小時，這是一天中學員們可以活動的時間。

    由於一天高強度的學習和訓練，導致幾乎一半的學生直接倒在床上休息。剩下的人都到院子裏玩一種類似美式足球的遊戲，規則是從對手身上搶走一塊緊緊纏繞的布塊，然後把它帶到場地對麵的區域。

    沒有人招呼周聰加入團隊，隻有維特卡跑來告訴他伊洛娜要找他談話。

    周聰不知道老師叫自己過去的原因，但是他心中知道必然是談早上上課時發生的事情。他對這次見麵充滿期待。

    正如周聰的經驗所表明的，同時培訓一大群人並不是帶來好的結果，尤其是當每個人的水平不同的時候更是如此，因此他希望伊洛娜不會拒絕給他單獨補課。當然，這種情況不屬於老師正常的義務之內，不過總是會出現某些例外的。周聰相信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例外。

    他在辦公室裏找到了伊洛娜。女老師坐在桌旁，若有所思地在粗糙的橫格紙上寫著些什麽。

    “晚上好。”周聰敲了敲木門，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周聰？”伊洛娜抬起頭。她的眼神中微微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需要我提供什麽幫助？”

    “有人告訴我，你想和我談談一些事情。”周聰回答道。

    現在他開始懷疑維特卡在撒謊，而老師根本不知道自己過來的原因。

    “哦，是的，”伊洛娜恍然大悟，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我這個的記性！不好意思，我剛才完全忘記了。找你過來是想談談你的事……”

    女教師語氣十分溫和，一點兒也不像上課時疾言厲色的樣子。

    “今天早上你的表現讓我明白一個簡單的事實——那就是擁有多代高貴祖先的貴族子弟的天賦，比一個被神靈偶然賜福的普通農民子弟的天賦要強得多。

    這裏從來沒有教過貴族家庭出身的孩子，所以我之前沒有考慮到你與其他同學之間的能力的差異。

    現在的你需要針對性的魔法訓練。問題在於——我需要向所有學生傳授知識，沒有辦法專門給你開小灶。”

    “我可以在晚上繼續學習，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了，”女人哼了一聲，“但是我還沒有。周聰，你也知道，其他學生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反對。”

    “那麽您找我想做什麽？”

    “這麽說吧。我雖然不能給你開小灶，但是可以為你做點什麽。你知道為什麽寄宿學校都建在離首都和其他大型定居點這麽遠的地方嗎？

    “我不知道。”周聰誠實地回答道。

    “原因很簡單，”伊洛娜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前，“寄宿學校都建立在權力之地周圍的土地上。

    在古代，權力之地是貴族們在神靈注視下舉行啟蒙儀式的聖地。隨著時光的流逝，傳統已經被拋棄，啟蒙儀式已經可以在任何地點舉行，但這並不意味著權力之地已經成為一個無用的時代遺跡。

    現在的大部分人們都不知道，權力之地蘊含神靈的福蔭，在此修煉既有助於理解魔法，也可以用於自我提升。”

    “作用很大嗎？”周聰問道

    女人笑了笑道：

    “任何一個人隻要進入權力之地並在那裏認真冥想幾個小時就有很大提升。不過這個秘密被隱藏很久了，以至於被逐漸淡忘。

    現在許多發了財的平民家庭熱衷於聘請名師來教導子女，在我看來是十分愚蠢的。

    對於第一代獲得神賜的魔法師來說，將天賦發展到最高水平的唯一機會便是長時間的冥想，而不是依靠老師的傳授。

    隻有冥想才可以讓自身以絕對控製的方式進入魔法領域，並最大限度地利用那些神靈賦予的能力。”

    “您說的這一切跟我有什麽關係？”

    “課堂上的表現證明你的魔法天賦非常強大。但是我發現你並不知道如何控製它。

    這樣非常危險，因為不可控的力量傷害它的主人比傷害任何敵人都要厲害。因此我同意科爾尼洛夫的意見，允許你進入權力之地修行。”

    “我什麽時候可以到那裏？該如何利用它？”周聰饒有興趣地問道。

    “來吧，我會在那裏解釋一切。”伊洛娜說著離開座位走到門口，看到周圍沒有其他人便趕緊領著周聰離開了辦公室。

    周聰費勁全力才勉強跟上那個女人的腳步。別看伊洛娜身材矮小，但是走起路來好像飛起來一樣快。

    走著，走著，兩人已經來到寄宿學校的邊緣。

    周聰完全不明白她要帶自己到哪裏去。昨天和維特卡的遠足也沒走這麽遠。現在他已經來到一片陌生的土地。

    又轉了幾個路口，兩人路過運動場，有幾個一年級學生饒有興致地跟在後麵。周聰和伊洛娜沿著鋪滿光滑石子的小路直奔寄宿學校的圍牆，牆外可以看到高大的落葉林。

    如果不是伊洛娜，周聰大概都不會注意到在圍牆中隱藏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門體的顏色與牆壁的灰色石頭融為一體，旁邊可以看到一塊熟悉的金屬板。

    “終於到了，”女人猛地轉過身，長發差點刮到周聰的臉，“和其他人一起上大課對你毫無益處——你的朋友會繼續燒幾個星期的開水，而你必須走得更遠。

    從現在開始，你將開始自己掌握魔法的學習，而不需要聽我的課。當然，你課上做什麽都是在我的監督之下。

    過去幾年的學生們通常沒有自由選擇學習內容和的可能但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不得不違反這個規則。把手放在金屬板上，在我讓你放手之前絕不要鬆開。”

    盡管天氣晴朗，但是金屬板卻冷得刺骨，仿佛吸走了他手上所有的溫度。周聰心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現在不得不忍著。

    登記並識別身份的過程持續了幾秒鍾，周聰的手指幾乎凍得麻木了，但最終沉重的石門像膠合板隔板一樣輕盈地分開兩邊，為周聰打開了前往權力之地的通道。

    “現在你可以自由進入這裏。不過我要提醒你，每次隻能你一個人，希望不用我解釋這一點了！”伊洛娜皺起眉頭，她的樣子不知為何讓周聰想起了著名迪斯尼卡通片中的傲嬌公主。

    “我不會帶其他人來的。”周聰高興地回答。

    “好吧，”女人輕笑道，“如果事實證明你沒有認真對待我的話，那麽你以後也不用再來這裏了。”

    在這個世界上，周聰還沒有看到任何人展示出不可思議的魔法。

    是的，他看到過弗拉基米爾如何懲罰卓婭，或者米哈伊爾如何一擊打倒日丹，甚至周聰自己也最終掌握了懸浮物體的魔法，但這一切更像是某種他不知道的物理定律起作用。

    現在周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存在的地方，似乎來自某種童話。

    穿過小樹林走了幾十步後，周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絕對圓形的空地，沿著它的邊緣鋪設了寬闊的扁平石塊，從拋光的表麵來看，經常有人坐在上麵。

    當然，最讓周聰感到驚訝的在前方。在一片覆蓋著鮮綠色草地的空地中央懸浮著一團半透明的火焰，一團完全不發熱隻發光的等離子霧在不斷地變化著，一會兒變成濃鬱的酒紅色，一會兒變成純潔的天藍色。就像一個未知生物的心髒在有節奏地跳動。

    “我們到了。”伊洛娜打斷了周聰對眼前這個奇跡的思考。她對脈動的火焰完全無感，顯然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權力之地將幫助你更好地感受魔法。在這裏與魔法領域融合並學會控製它要容易得多。你先打一杯水來重複課上我交給你們的任務。記住，要讓杯子裏的水沸騰但不能爆炸。如果你做到了就換更大的容器重複。”

    “就這樣？”

    “這是你要完成的第一步。不要心急，要知道你的大多數同學還不能在不與物體直接接觸的情況下將其加熱。你先把這個練好，然後會我再給你新的任務。

    另外給你一個建議，多不泡一泡我們的圖書館，那裏有無窮的知識等待你去挖掘和學習。

    你與其他人不同，有堅實的文化底子，不要錯過這現成的知識來源。對了，差點忘了。”伊洛娜不悅地皺起眉頭，“你是被帶入到意識海洋完成啟蒙的，對嗎？”

    “是的。”

    “記住我一句話，冥想進入意識海洋的時候絕對不要潛入海底。

    權力之地可以帶給你力量的幻覺，但潛入魔法的深處可能會導致不可逆轉的後果。那裏藏著非常危險的怪物。雖然在寄宿學校裏學習有不小的死亡幾率，但是在學習一開始就死去那將極其愚蠢的。”

    “你現在的話是認真的嗎？”

    “是的。”女人重重的歎了口氣，“現在你的同學們會有許多人活不到畢業，特別是那些渴望未來成為魔法師的學生。”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希望你能救下他們是性命。每天看到你們都讓我感到很痛苦，因為我清楚地意識到你們中的許多人都不會活到畢業。”

    “那麽你認為我能怎樣幫助到他們？”

    “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在權力之地努力提升自己。三個月後，學校將對所有學員進行第一次測試。根據往年的經驗，會有接近1/4的學生死在考場上。我相信你的存在能夠讓情況發生扭轉。”

    “你確定我這麽大的影響嗎？”

    周聰感覺老師的話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另外，三個月的時間也過長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伊洛娜輕笑道，“但是我決定可以一試，希望你不會忘記這次談話，否則你進入權力之地可能會受到限製。我希望我們互相理解。祝你魔法學習一帆風順，但是不要錯過其他課程。”

    這時從學校主樓方向傳來鈴聲，伊洛娜老師飄然離去。

    伊洛娜雖然走了，可是她的話讓周聰陷入了沉思。

    他毫不懷疑老師說的都是真的。她在這些事情上撒謊有什麽意義？大概這個女人真的很擔心學生們的命運。

    雖然周聰不太喜歡她試圖控製自己的做法，但是她提出的要求看起來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負擔。另外周聰自己也打算想辦法和同學們找到共同語言，雖然在與日丹交惡之後變得更加困難。

    無論如何，如果自己有能力拯救某個孩子免於死亡，那麽即使沒有人提醒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做。周聰從來不是一個對普通人的性命不屑一顧的貴族。

    今天伊洛娜讓周聰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女老師對學生是有這樣的態度。

    在課堂上周聰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一個傲慢自大的女人，結果完全是錯的。

    當周聰和伊洛娜談話時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幾乎接觸到了空地中央跳動的火焰。

    他的身體距離火焰隻有一步之遙，但是並沒有烘烤的感覺。

    抑製不住內心的好奇，周聰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摸了摸那一團團變幻的火焰，隻覺得身體中有一個古怪的聲音傳來，嚇得他身體微微顫抖。

    他在觸摸火苗的一刹那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直視自己的靈魂，研究著隱藏在黑暗意識深處的最私密的想法，迫使周聰離開收回了手。

    周聰很想留在這片不尋常的土地上。事實證明，快速沉浸在靈魂出竅狀態並沒有帶來任何好處。周聰不想在晚上剩下的時間裏熟悉權力之地。而且周聰現在沒有訓練用具。伊洛娜沒有事先提醒他帶水過來，於是周聰決定今天先回宿舍。

    周聰的手一放在金屬板上，石門便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在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連串的問題……原來維特卡一直躲在牆邊等待著他。

    “伊洛娜跟你說了些什麽？石門裏麵是權力之地嗎？你為什麽到那裏去？”

    “你在這裏做什麽？你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純粹的好奇心跟著我到這兒的嗎？”

    “你想錯了。”少年抿唇笑了笑，但隨即又悲傷地繼續說道。“我來找你是想對你說，你送給我的禮物被人搶走了。”

    “什麽禮物？”周聰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記得送給男孩禮物過

    “你忘了？就是你之前送給我的紙飛機啊？”維特卡吃驚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

    “是誰搶的？”周聰問道。

    “該死的伯特，就是早上在餐廳和我們吵架的那個人。”

    周聰聽了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

    他歎了口氣道：

    “好吧，我們走。等一會兒我再給你做一個紙飛機。”

    “是嗎？那太好了！”男孩高興地拍起了手掌。“剛才你和伊洛娜在門裏麵做什麽？”

    “老師說，你在我旁邊影響我的學習，讓我離你遠一些。”

    “明白了。”維特卡低下了頭，顯然有些傷心。

    “開玩笑，開玩笑！”周聰連忙戳了戳孩子的肩膀。“都是我編的。”

    “其實我跟著你是想向你學習，我也想像你一樣能夠將水變成蒸汽。”

    “你會的。”周聰沒有展開這個話題，默默地走向宿舍。

    距離熄燈還有幾個小時，但是學生們已經聚集在了宿舍裏。

    剛一進屋的時候周聰甚至不明白為什麽滿屋子一片寂靜。隨著男孩們熱情的目光，周聰看到一張白紙折疊的飛機從房間的一端平穩地飛了過來。

    “把飛機還給我！”維特卡看著興高采烈的伯特大聲叫道，伸手去搶紙飛機。

    “不要爭了，”周聰盡可能嚴厲地說道，“現在我再給你做一個。”

    周聰不顧男孩們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平靜地走到抽屜前，從那裏拿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撕下一張紙。他曾經擔心櫃子裏的東西可能會消失，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

    簡單的幾下折疊後，一隻新的飛機出現在周聰的手中，維特卡小心翼翼地將捧在手心，宛如捧著稀世珍寶。

    孩子們呼隆一聲圍攏了過來，睜著羨慕的目光看著維特卡和伯特將飛機飛來飛去

    看到如此場景，周聰立刻想出了一個與同學們拉進關係的辦法。

    看著那一雙雙燃燒著嫉妒的眼睛，周聰意識到沒有人會拒絕接受這架夢寐以求的飛機。既然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如何製作它，那麽為什麽不用它來討好孩子們呢？

    周聰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在幾秒鍾內又做出了一隻紙飛機遞給了最近的孩子。

    孩子仿佛下了一大跳，仔細看了幾秒，但最終還是忍受不住誘惑，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狗那樣小心翼翼地收下了禮物。

    第三隻紙飛機在空中飛舞起來。宿舍裏又多了一個令人羨慕的對象。其餘的學生們立即團團圍住了周聰，希望從他手裏得到夢寐以求的玩具。

    十分鍾後，宿舍裏充滿了歡快的叫喊聲，到處都是飛翔的紙飛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