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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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這種事情,說複雜可以很複雜,想要簡單,也能非常簡單。無心把自己近來所賺的錢全給了史丹鳳,而史丹鳳給自己買了一根項鏈,一對耳環,以及幾套鮮豔的裙裝。這幾樣裝備足以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家鄉,對於她媽趙秀芬,也算是有個交待了。
趙秀芬仿佛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一天三次的給她打電話,也不吵了也不罵了,心平氣和的告訴她“飯店已經定了”,“迎親車隊湊齊了”,“婚禮司儀是你爸從縣裏找的”,“婚紗你不用管,我替你定了。你大表姨的二女婿的三舅母在縣裏做婚紗攝影,店裏有全新的婚紗,沒上過身的”。
史丹鳳連著好幾天沒挨罵,很不習慣,堪稱惶恐,同時發現她媽好像也不打嗝了。
史丹鳳想把無心也包裝一番,然而史高飛不肯。史高飛前一陣子鬧邪脾氣,總像是憋著要大瘋一場,嚇得家中其餘眾人全成了避貓鼠,連白大千都不敢在家高談闊論了。然而邪脾氣也是有保質期的,沉著臉過了一個禮拜,他漸漸的從陰轉了晴。佳琪厚著臉皮再跟他搭話,他也肯理睬她了。
史高飛不讓無心和史丹鳳出門,自己卻是帶著他左一趟右一趟的逛大街。寶寶要結婚了,爸爸很憂傷,同時也很嫉妒,因為兒子還小,自己養他還沒有養夠。天氣越來越溫暖了,也不下雨,從早到晚永遠是陽光明媚。史高飛瘋狂的給無心買吃買喝買穿買戴。其中穿戴全是雙份的,他自認為是在和兒子穿父子裝,外人自然也管不了。史丹鳳和白大千看他天天和無心穿著情侶裝到處跑,統一的都愁死了,感覺他倆真是影響公司形象。
白大千給史家姐弟和無心放了一個禮拜的婚假,自己預備在公司裏獨挑一個禮拜的大梁。而在啟程回火星鎮的前一晚,史高飛帶著無心去市中心吃重慶火鍋。無心新得了個觸屏手機,在火鍋開鍋之前,他調出了手機裏的小遊戲。白琉璃被他隨身攜帶了來,此刻站在手機屏幕前,他開始用尖嘴去啄屏幕上的小飛機,小飛機四處亂飛,然而他一啄一個準,啄中之後發出“啪”的一聲響,是小飛機四分五裂的爆炸了。
無心任著他玩,自己伸筷子從火鍋裏撈出了一塊肉。先把肉塞到嘴裏唆了唆紅油,他用牙齒小小的咬下了一點肉絲,用手指捏著要去喂給白琉璃。
然而白琉璃忙著打飛機,不肯吃。
當天晚上,史丹鳳和史高飛蹲在客廳裏收拾行裝。無心獨自趴在臥室床上玩手機。白琉璃忽然脫了大灰雀的身,飄飄搖搖的懸在了他的正前方。無效頭向他笑了笑,然後低頭繼續玩手機。
白琉璃開了口:“無心,很奇怪,你為什麽要認一個年輕人做父親?”
無心回頭望了望房門,見房門是緊閉著的,便壓低聲音答道:“他對我很好,我願意給他做兒子。況且對我來講,年齡是沒有意義的。”
白琉璃聽得心悅誠服,乖乖回到了大灰雀體內。照理來講,無心已經把話說得十分清楚了,本無須再贅言。可是盯著手機沉默片刻,他嘴皮子做癢,意猶未盡的又抬起了頭:“白琉璃,算年齡的話,你也是我的灰孫子哩!”
話音落下,他被大灰雀凶猛的啄了一頭包。
翌日清晨,無心跟著史家姐弟出了門。天氣熱了,三個人全穿著短袖t恤,又因為無心和史高飛的t恤前襟全印著一隻愁眉苦臉的大狗,史丹鳳看了不忿,也穿了一件同樣圖案的女款t恤。三個人上了火車,一名中學男生坐在他們對麵,對著他們看了又看,懷疑他們是小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因為胸前的狗臉苦大仇深,正是個受了迫害的模樣。
半天之後,他們在縣火車站下了火車。史一彪驅車前來迎接,把他們一直送到了火星鎮的家中。趙秀芬薄施脂粉淡掃蛾眉,風韻猶存的前來招待新女婿。沒等無心在史家坐穩,史丹鳳的七大姑八大姨聞聽了消息,當即蜂擁而至,倒要看看史家的大姑娘在江口市找了個什麽貨色。及至進了史家的門,七大姑八大姨們圍住無心,先是對著他一起愣了一下,隨即笑眯眯的拐彎抹角,開始問他的歲數。無心坐在沙發上,因為從來不曾受過如此虎視眈眈的注目,所以幾乎要臉紅。史丹鳳坐上了沙發扶手,替他答道:“二十二,還小呢!”
七大姑八大姨們知道她是找了個小女婿,然而沒想到竟然小了將近十歲。歡聲笑語的恭喜了一番之後,眾婦女們絡繹告辭。及至走遠了,她們把史家的新聞重新嚼了一遍,末了達成兩點共識:第一,無心肯要史丹鳳,肯定是看上了史家的錢;第二,史丹鳳找了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將來必定會被小白臉子拋棄。終上所述,史家大姑娘還是不幸福。
趙秀芬並不知道老姐妹們的高論,忙忙的帶著女兒試婚紗,又向家裏人展示了她雇人縫紉的八床被褥。史一彪一句好話沒有,說預備被褥之舉純屬山炮行為。趙秀芬看了他一眼,見他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衣褲,橋墩子似的站在屋子中央,身上肥肉一圈疊一圈,掐掉腦袋就是一大摞輪胎。
一聲不吭的收回目光,趙秀芬忽然感覺自己不再愛史一彪了。
史一彪原地轉了個方向,繼續發言:“無心,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美瞳給我摘了?人家小姑娘愛漂亮,整倆大黑眼珠子還情有可原reads;。你一個小夥子,跟著湊什麽熱鬧?你說你把自己弄得像大眼賊似的,好看嗎?”
無心沒聽懂,惶惶然的去看史丹鳳。史丹鳳當即伸手去揉了他的眼睛:“爸,你看清楚了再說話。什麽美瞳啊,他是天生的大眼睛,天生麗質難自棄,要摘就得摘眼珠子了。”
史一彪在鎮上另找了一套單元房做新房,無心和史高飛在新房子裏住了兩天,第三天到了婚禮吉日,他興奮得失眠了整整一夜。淩晨時分起了床,他和史高飛在臥室裏試穿西裝。白琉璃蹲在床頭,看史高飛蹲下去給無心整理褲腳,又聽無心小聲的叮囑史高飛:“爸,千萬記住了,今天當著外人的麵,你別叫我寶寶,我也不叫你爸。”
史高飛抬了手,把兩隻胳膊肘架在了膝蓋上。深深的垂下頭,他用力的一吸鼻子,隨即帶著哭腔開了口:“你被地球人拐走了。”
然後他開始吭哧吭哧的悶聲哭泣,鼻涕眼淚淌了滿臉。無心扯了一大團麵巾紙,俯下身四腳著地的歪了腦袋,從下向上去看史高飛。史高飛的睫毛濕漉漉的,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劈裏啪啦的全砸上了地板。忽然察覺到了兒子的目光,他抬起雙手一捂臉,索性哭出了聲。
無心去拉他的手腕,拉不開,隻好用麵巾紙擦拭他指縫中溢出的眼淚。而史高飛躲在自己的大巴掌後麵,哽咽著說道:“沒想到……你還沒滿周歲……就被他們捉去結婚了……我自己也很失敗,竟然和地球人……我們父子兩個,在地球上真是全軍覆沒了……”
無旋糊塗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隻好陪著他在地上跪了半天。幸而史高飛以大局為重,哭過一陣之後也就收了眼淚。紅著眼睛和鼻尖站起身,他拉開窗簾站到窗前,在黎明的霞光之中給無心係領帶結。
史一彪雖然重男輕女,但是並不肯潦草對待女兒的婚禮。東拉西扯的調動來了二十輛黑色奔馳,他組成了一支整整齊齊的迎親車隊。裝點車隊的鮮花則是連夜從縣裏運過來的,每一朵花都鮮靈靈的帶著水珠。無心坐在頭車的副駕駛座上,手裏捧著一束沉甸甸的玫瑰花。史高飛和伴郎坐在後排,史高飛雙手托著兒子的寵物大灰雀,伴郎是個十八歲的英俊小夥子,腿上放著個大旅行包,裏麵裝著無數紅包。
車隊開得很慢,無心每隔一分鍾便要回一次頭,看看史高飛,看看白琉璃。白琉璃臥在史高飛的手裏東張西望,黑豆大的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及至車隊到了史家樓下,在鞭炮聲中,無心抱著玫瑰花下了汽車。聽說史家的老姑娘終於出閣了,整座小區的居民們都起了個大早,來看看史家新女婿的真麵目。新女婿穿著一身銀灰色的筆挺西裝,寬肩長腿濃眉大眼,麵孔本是雪白的,然而被胸前的玫瑰花烘出了滿臉鮮豔的朝霞,黑色瞳孔中更是映出了點點紅,隨著他的目光閃爍流轉。
觀眾們都感覺自己沒白起早,不虛此行。如此漂亮的新郎,實在是難得一見的。
等到攝像師擺好機器鏡頭了,新郎率先了單元樓內,緊隨其後的是全副武裝的伴郎,史高飛排到了第三位,手裏托著一隻大灰雀。
史家房門緊鎖,但是無心在伴郎的指導下隻略求了幾句,趙秀芬便讓人開了門。史家裝了一屋子大姑娘小姑娘,嘰嘰喳喳連說帶笑,因為新郎是特別的年輕貌美,所以全憋著勁要狠狠刁難他一頓——直到史高飛托著鳥進了門,麵沉似水的掃視了她們。
史家大姐可以不必怕,史家二哥卻是不能不怕的。姑娘們立刻端莊了許多,也不堵著臥室房門逼新郎學狗叫了。無心有些遺憾,因為難得能有機會做新郎,他不在乎學狗叫發紅包。
趙秀芬和顏悅色的叫了史高飛,讓他去脫了西裝外套擦一擦汗。想方設法的暫時把兒子哄走了,她很得意的讓女孩子們繼續鬧。然而女孩子們鬧著鬧著又不鬧了,因為史高飛拿著一條毛巾回了客廳。高人一頭的站在正中央,他一手托鳥,一手擦汗,表情十分不善。
趙秀芬不敢再鬧,開了房門把無心放進了臥室。而史丹鳳穿著婚紗坐在閨房床上,因為淩晨被本鎮的首席化妝師美化了一番,所以此刻臉蛋極其紅,眼皮極其亮,眼線極其黑,睫毛極其長。羞答答的瞟了無心一眼,她微微扭臉垂頭,一腦袋長卷發被發膠固定在了頭頂心,從背後看,腦袋上下足有兩尺多長。
無心一直認為史丹鳳長得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然而如今見了她如鬼似魅的新形象,不由得也有些腿軟。史高飛從門口向內伸了腦袋,看清他姐之後驚了一聲:“我的親娘啊!”
趙秀芬立刻殷勤答道:“兒子,叫媽有什麽事?”
無心把史丹鳳攔腰抱出新房,下樓送進了迎親的頭車裏。又因為無心無父無母,所以車隊直接開去了飯店。飯店和宴席自然也全是本鎮最高級的,一共擺了一百多桌。典禮結束之後,史丹鳳在飯店裏脫了婚紗改穿旗袍。身體一苗條,越發顯得她頭型霸氣。在她和無心挨桌給客人敬酒之時,史高飛追著她那個高聳入雲的腦袋瞧,越瞧心裏越難過,感覺自家寶寶被他姐這個老娘們兒給玷汙了。
等到史丹鳳和無心敬到了他這一桌,他端起酒杯碰了碰嘴唇,看他姐的麵孔如同調色板一樣,假睫毛也如同帽簷,腦袋更似大鑽頭,仿佛一個倒立就能紮到地裏去了。
一句恭喜的話也沒說出來,他低頭對著手裏的大灰雀,重重稻了一口氣。
宴席散後,史高飛跟著新婚夫婦回了新房。史丹鳳鑽進浴室對自己痛加滌蕩,直洗了兩個多小時,才洗出了自己的本來麵目。擦著頭發走進客廳,她疲憊的說道:“我說我要自己化妝,媽偏不同意。結果可好,把我畫成妖怪了。”
無心長長瞪在沙發上,對著史丹鳳□了一聲,他顫悠悠的伸出了一隻手,細著嗓子喚道:“姐……”
史丹鳳不為所動的說道:“別裝了,哪有那麽累!”
無心訕訕的放下了手,扭臉去對史高飛說:“爸,去切個西瓜,要冰鎮的。”
史高飛本是席地而坐在看電視,聽了兒子的命令,他打了個哈欠起了立。而在他往廚房走時,房內的手機響了。史丹鳳走去接了電話一聽,對方卻是白大千。
她以為白大千是來向自己道喜的,然而白大千卻是劈頭問道:“丹鳳,你弟弟呢?他怎麽不開機?”
史丹鳳懶洋洋的坐在了無心身邊:“他那破手機可能又沒電了,白大師,你找他有事?”
白大千答道:“對,有事,他在你身邊嗎?”
史丹鳳去廚房把手機給了史高飛,然後擰開水龍頭,衝洗一隻綠皮大西瓜。在嘩啦啦的水聲之中,她忽然聽到手機聽筒中傳出一聲怒吼:“史高飛!你是畜生!我□娘!”
史丹鳳立刻關了水龍頭,聽白大千把嗓子都喊劈了,而史高飛握著手機呆站在廚房門口,卻是愣怔怔的一言不發。伸手奪過手機,她開口問道:“白大師,怎麽了?有話慢慢說。”
白大千在電話裏做了個嘶啞的深呼吸,然後答道:“丹鳳,史高飛把佳琪給欺負了!他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把佳琪給欺負了啊!!”
史丹鳳一聽“欺負”二字,頓時有了知覺:“他——他和佳琪?佳琪說的?”
白大千忍無可忍似的又怒吼了:“佳琪會說個屁!佳琪懂什麽?”
話音落下,他勉強壓了壓脾氣,開始講起了來龍去脈。原來他對佳琪是常年的當爸又當媽,又因為佳琪著實是智商偏低,所以他對女兒照顧得格外細心,連佳琪每個月要用的衛生巾都是他親自預備,約摸著時間快到了,他便提前買好放到衛生間裏。
然而上個月,他發現衛生巾始終是沒開封。
他知道佳琪不會訴苦,生了病也不知道告訴人,於是帶著佳琪去了趟醫院——他以為女兒至多是內分泌失調,然而幾個項目查完了,他得知佳琪已經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
腦子裏當場“嗡”的轟鳴了一聲,他險些暈倒在了醫院的婦科診室裏。強定心神帶著佳琪回了家,他把門一關,開始逼問女兒“他”是誰。
佳琪害怕了,不是因為懷孕而怕,她是被白大千的凶惡神情嚇住了。腦筋隨之停了轉,她怯生生的靠牆站著,白大千越是咆哮著問,她越是嚎啕大哭的說不出。白大千急了眼,抄起一把塑料刷子,把她狠揍了一頓。
最後,他終於從佳琪的嘴裏揍出了答案。佳琪莫名其妙的挨了頓打,坐在地上哇哇的哭,嘴咧得像瓢似的,眼淚順著脖子淌。白大千看著佳琪,又想起了佳琪她媽,心裏一下子就苦死了——他隻是一眼沒照顧到,他忙著賺錢,真的隻是一眼沒照顧到。
這事他沒法對別人說,史高飛又是個瘋瘋癲癲的,於是他隻能反複的問史丹鳳:“我怎麽辦?你說我該怎麽辦?”
史丹鳳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因自家**的是弟弟不是妹妹,所以她比白大千要輕鬆一些:“白大師你別急,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必定要給你一個答複。我們在一起相處得好像一家人一樣,小飛要是敢胡鬧,我也不會允許的。”
三言兩語的先安撫了白大千,她掛斷電話轉向了史高飛,橫眉怒目的問道:“小飛,你把佳琪怎麽了?”
史高飛驟然抬手抱住了腦袋,歇斯底裏的喊道:“我怎麽知道電腦裏會有□?不讓佳琪看,佳琪非得看!好,我錯啦,我錯了行了吧?!”
史丹鳳嗤之以鼻:“少跟我裝馬景濤!我告訴你啊,你跟我叫是屁用沒有。反正佳琪已經懷孕了,你身為男子漢,不能不負責。”
話音落下,她又暗地裏偷偷一咧嘴,因為片子是她下的——全怪無心非得求她“下個崽”,結果下完之後,她和無心全忘了看。
史高飛側身一靠門框,一臉茫然的問道:“我怎麽負責?”
史丹鳳想了一想,忽然一拍巴掌:“小飛,要不然……你把佳琪娶了吧。你不總說她像李嘉欣嗎?”
史高飛搖了搖頭:“林嘉欣。還有,我不想和地球人結婚。”
史丹鳳嚴肅了麵容,正色問道:“和地球人睡覺的時候,你怎麽沒想過會有今天呢?”
她轉身走到料理台前,拿起菜刀切西瓜:“我不和你說了,我去和爸說。你也別裝委屈了,你有什麽可委屈的?”
史高飛緩緩的向外扭頭,看到無心試試探探的走來了。天氣熱,無心已經脫了外麵衣褲,隻留了一條大紅色的三角褲衩。精赤雪白的停在廚房門口,他先背過手撓了撓屁股,然後向史高飛一探頭:“爸?”
史高飛歪著腦袋垂下眼簾,喃喃的說道:“我不是委屈,我是後悔。我竟然和地球人□了。”
史丹鳳把一大盤西瓜端給了無心:“無心你別理他,我看他是得便宜賣乖。我要是白大千,我都舍不得把佳琪嫁給他。”
無心把西瓜端到了客廳茶幾上,然後回來去拽史高飛:“爸,吃西瓜了。”
拽了第一下,沒拽動,第二下拽動了,無心把史高飛牽進客廳,一邊牽又一邊回頭,對著史丹鳳做了個鬼臉。
史丹鳳給史一彪打了電話,如實講述了弟弟的罪行。史高飛坐在沙發上聽著,始終是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入夜之後,無心說要和史丹鳳同房睡覺,他“嗯”了一聲,也不反對reads;。直挺挺瞪在沙發上,他望著天花板不閉眼——其實也不是嫌佳琪不好,佳琪沒什麽不好的,可她畢竟是個地球人。他怎麽能和地球人結婚?怎麽能給小兒子找個地球人後媽?
至於佳琪的智商問題,他倒是完全沒往心裏放。
心事重重的翻了幾個身,他睡不著覺。臥室裏麵隱隱響起了撲通撲通的聲音,是床墊子在上下起伏。史高飛聽而不聞,繼續思索著自己的心事。
史丹鳳本來打算在火星鎮住滿一個禮拜,然而在新婚第二天,史一彪和趙秀芬便難得的同行而來了。
他們不敢招惹兒子,所以躲在臥室裏偷偷的問女兒。問過一場之後,趙秀芬點了點頭:“哦……姑娘是有點兒傻。你說她長得挺好?”
史丹鳳點了頭:“不是我說的,是小飛自己說的。小飛總說她像個什麽明星——李嘉欣還是林嘉欣來著?”
史一彪又問:“生活能自理嗎?”
史丹鳳笑了:“洗衣服做飯全能,也會逛市場買東西。但你要是讓她上學念書,她肯定不行。”
史一彪和趙秀芬對視一眼:“要不然,我們去親眼看看吧!”
史一彪說到做到,當天下午便啟了程。順便帶走了女兒女婿兒子以及糟糠之妻。從火星鎮到江口市,大概是三百多裏的路程,當晚天黑之後他們到了市郊寫字樓,史丹鳳率先下車往樓內走,正好遇上了三樓一家公司裏的女職員。抬手向著樓上一指,她小聲問道:“小張,我們公司關燈鎖門了嗎?”
張小姐答道:“沒呢,你們歐吉桑現在天天晚上在公司裏熬夜。”
史丹鳳得了消息,便把父母帶上了三樓,免得當著佳琪的麵討價還價,會傷了佳琪的心。到了公司門口,她讓無心和史高飛留在外麵,自己帶著父母推門進了辦公室:“白大師,是我,我回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繞過了屏風。而白大千本是坐在寫字台後看書,此刻聞聲抬起頭,他扶了扶黑框眼鏡,垂下的半長頭發居然夾雜了幾絲白色。
史一彪和趙秀芬睜大了眼睛,一起被白大千的滄桑風采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