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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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走到半山腰,在地堡入口前打開了他的樺皮桶。複製網址訪問 ( 廣告)香川武夫無所顧忌的上了前,瞧過之後點了點頭,心想人真是有命也有運的,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無心得來全不費工夫。
心情無端變得沉重了,他請無心再進地堡,取出幹屍,無心什麽都沒說,隻是搖頭。
香川武夫不敢太勉強他,於是轉向小橋惠,用日本話低聲說道:“你留在外麵吧。如果發生萬一之事,你立刻返回天津,把我們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的匯報給稻葉大將。”
無心並不懂得日語,但是猜出了香川武夫的意思,所以當即說道:“所有人都要下地堡。活人越多,陽氣越重,越能克製陰魂作祟。”
香川武夫沒有多想,對著無心解釋道:“她是個女人,用處不大。”
無心扭頭看了小橋惠一眼,看她是個縮手縮腳的小女人。山下林中也有個小女人,為了那個小女人的活,他得讓這個小女人死reads;。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她必須下。”
香川武夫有心拔槍恐嚇無心,但是一轉念,又覺得沒有必要。總而言之,他們來得太倉促,全怪稻葉大將催命似的催他出發。許多該做的準備都被省略了,他環視了身邊二十來名士兵,旁人倒也罷了,隻是金子純的死,真是大損失。
現在後悔是來不及了,想要和外界聯絡,電台又在地堡裏麵;派人用兩條腿往外走,一來是時間不足;二來大雪封山,未必能走出去。香川武夫又望向小柳治,他和小柳治一點兒都不熟,也根本不認識馬英豪。稻葉大將把隊伍搞得東拚西湊,像一件首尾不能呼應的殘次品。如果從頭開始就讓他來經手,絕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境地。
思及至此,香川武夫幾乎有些憤慨了。手指緩緩劃過纏在腰間的子彈帶,他的光頭反射了朝陽的光芒。
無心好整以暇的觀察著所有人的表情。但凡這些人存有一絲的理智,都該馬上收拾行裝往山下跑。可他們已經上了無形的軌道,前途是注定的了。耳邊忽然響起了小健的聲音:“大哥哥,我來了,我給你做偵察兵,好不好?”
無心點了點頭,心想等到這次脫身自由了,無論如何都要讓小健魂飛魄散。( 廣告)小健是個小孩子,不懂事,趁著他還沒有很痛苦,自己做主,讓他解脫了吧!
這時,香川武夫已經走去打開了地堡鐵門。
一名全副武裝的日本兵和無心率先下了洞,領著頭往地堡裏走,後麵的人絡繹跳下,是一條長長的大尾巴。無心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頭向後望去,同時嘴唇翕動,一五一十的清點人數。點到最後他邁步走到隊尾,從入口伸出頭去,麵無表情的望著站在地麵上的小橋惠。
小橋惠沒想到他會折返回來,不禁愣了一下。從她的角度往下瞧,隻能看到無心半張麵孔。半張麵孔是冷森森的白,眼睛陷落在眼眶裏,黑的幾乎不見眼白。小橋惠冷冷的注視著他,看他像個魔鬼。
無心和她對視片刻,末了一招手:“下來!”
小橋惠麵無表情,俯身跳進豎井,從無心身邊擠進了地堡。
無心轉身走向隊伍前頭,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事到如今,各安天命reads;。你們還鬧什麽?”
香川武夫從昨天開始,就聽他說話句句都不對勁,越琢磨越是讓人心驚。不甚自在的清了清喉嚨,他開口說道:“我們就直奔目的地吧!”
無心拎著樺皮桶,無精打采的答道:“好。”
小柳治問道:“蛇……沒了?”
甬道裏的確是挺幹淨,完全沒有黑蛇的蹤影。蛇的有無,顯然不是人可以回答的問題。所以隊伍裏無人反應。香川武夫揮舞著手電筒辨認了方向,緊接著帶隊伍拐上了主幹道。剛剛走出不遠,他驟然停住腳步一皺眉頭——地上赫然擺著一副長大的骨架,骨骼赤紅,還有血肉存留。
高抬腿輕落腳,他跨過骨架繼續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奈何橋上,因為不能預料會不會有黑蛇躥出咬人。目不斜視的經過了指揮所,他繼續前行,最後轉進一條岔路,岔路盡頭正是一扇鐵門。
香川武夫把手電筒給了身邊士兵,一邊摸鑰匙一邊問道:“白琉璃在哪裏?”
馬英豪和小柳治麵麵相覷,統一的認為自己是養了條白眼狼。
無心拎著樺皮桶,忽然爆發似的大吼一聲:“白琉璃,我要死了!”
遠處傳來了輕飄飄的回答:“騙子,你活得好好的。”
馬英豪萬沒想到白琉璃居然就在附近,氣得漫無目的的罵道:“白琉璃,你沒良心!自從我把你送進地堡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我?整整一年啊,我養你不如養條狗!”
小柳治連忙一扯馬英豪:“哎,不要激怒了他。( )”
白琉璃沒了聲音,顯然並未被馬英豪激怒。
香川武夫把鑰匙插入鎖孔,開始旋轉開門。無心又道:“白琉璃,你小心著。我可要把兩半幹屍拚成一體了。”
話音落下,鐵門暗鎖咯噔一響。香川武夫捏著鑰匙往外拽門reads;。鐵門沉重,開得吱吱嘎嘎。後方的小柳治用手電筒向內一照,就見室內空空蕩蕩,隻在中央擺了一口棺材似的木頭箱子。
香川武夫沒有貿然進去。抬手摁了摁貼胸口掛著的護身符,他雙手合什舉到眉心,喃喃的念了幾句佛。後方眾人有樣學樣,也跟著雙掌合十拜了拜。
邁步進了房間,香川武夫停在門口,對著身邊的無心說道:“木箱的蓋子是活的,可以掀開,裏麵就是……那個。”
無心沒言語,緩緩舉起了手裏的樺皮桶,然後轉動眼珠望向了香川武夫。香川武夫的麵孔漸漸扭曲了,因為看到樺皮桶正在隱隱的抖動。桶中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是幹屍在和桶壁互相碰撞。
“它、它要活了?”香川武夫難以置信的問無心:“它會活?”
無心搖了搖頭,向前走去:“我不知道。”
所有的手電筒都打開了,光線重疊著射向房間中央。無心彎腰放下樺皮桶,然後單手掀開了箱蓋。長方形的大木箱裏,長條條的擺放著半具幹屍。光照之下,幹屍的質地似乎有些異於先前。無心俯身去摸,發現幹屍的皮膚竟然變得潮濕柔軟了,像是將要腐朽的皮革。
轉身揭開桶蓋,他想要把桶中的幹屍捧出,可是觸及之處一片黏滑,幹屍堅硬的關節也鬆弛了,蜷縮著的一臂一腿像是剛剛解凍一般,隨著無心的動作變化形狀。
又向香川武夫等人望了一眼,無心垂死掙紮似的又問一句:“我開始了?”
香川武夫恐慌而又興奮的注視著他:“請吧!”
無心麵對木箱,把手中半具幹屍小心放置進去。禁錮在幹屍裏麵的魂魄激烈的流轉閃爍,湊成的完整身體則是越來越濕軟,是在眼看著腐爛。四麵八方的空氣全亂了,成形不成形的鬼魂全被衝擊成了零碎魂魄。無心忽然想起了小健,連忙喊了一聲:“小健快跑!”
此言一出,香川武夫等人一窩蜂的退了出去。無心再看木箱中的幹屍,發現幹屍已經腐爛到了不分骨肉的地步。遠方傳來一聲轟隆巨響,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故。一個頭角崢嶸的幻影緩緩浮現在了暗中,無心扭頭去看香川武夫等人,發現他們正在惶惶然的東張西望——顯然,他們看不到室內的鬼影。
忽然,半空中起了一聲沉悶的鼓響,震得鬼影一顫reads;。
鼓聲接二連三的密集了,鬼影仿佛落在水麵上,忽明忽暗的始終不能穩定。無心緊閉了嘴,知道是白琉璃在救人。別人可以不管,馬英豪他是不會不管的。現在他沒法去阻攔白琉璃,隻希望巫師死後法力尚存,別被白琉璃壓下一頭。可白琉璃若是落了敗,恐怕也難逃一死;而他倒是沒打算把白琉璃也一勺燴了。
無心很想和白琉璃交流一番,於是不動聲色的向外退去,想要覓聲去找白琉璃。不料他剛剛出了房間,腕子忽然一緊,卻是被馬英豪抓了住。
無心掙了一下,沒掙開。馬英豪氣喘籲籲的問他:“你要往哪兒跑?”
無心扭頭和他打了個照麵,當即想起前塵舊事,恨不能當場咬他一口:“我找白琉璃去!”
馬英豪到目前為止,和其他人一樣,連個鬼渣都沒看見,但是莫名的很心慌,從頭到腳全不舒服:“去是可以,但要帶上我和小柳!”
無心沒空和他廢話,於是深深的彎下了腰。下一秒,在馬英豪的慘叫聲中,他抽出手腕,轉身衝進了黑暗。
小柳治嚇了一跳,把手電筒直接轉向了身後的馬英豪:“你怎麽了?”
馬英豪抬起一隻血淋淋的手,氣急敗壞的怒道:“媽的又被咬了!”
小柳治知道他左手虎口帶著傷,此刻舊傷未愈,又填新傷,便要伸著腦袋細看。哪知還未看清,前方的香川武夫湊趣似的,冷不丁也吼了一嗓子,嚇得小柳治手一哆嗦。眼皮一抬,他發現馬英豪望著前方,也直了眼睛。
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向室內,他在一陣陣的悶響之中,就見空曠房間的四壁慢慢裂出許多縫隙,而無數小黑蛇爭先恐後的遊曳而出,竟然自動的扭絞盤旋,組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未等人形徹底完成,香川武夫摸出一隻手雷,沒頭沒腦的往室內一擲,隨即吆喝著往後跑。眾人都是聰明的,不消命令,自動的一哄而退,順著來路就往回逃。然而沒有逃出多遠,速度最快的香川武夫又吼上了。
一塊不知從何而來的大石擺在甬道上,徹底堵住了他們的生路!
馬英豪因為腿瘸落後,此刻反倒容易撤退,占了先機。可在回頭尋找新的岔路之時,他眼前一花,忽然看到了馬俊傑!
馬俊傑還是往昔的模樣,穿著一身齊齊整整的小西裝,筆直的站在遠處路上。四周那麽黑,他卻是清清楚楚的仿佛放了光。
馬英豪抬手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揉過眼睛再向前看,馬俊傑憑空的消失了,隻留給了他一眼冷笑。
馬英豪有些腿軟,拉著小柳治說:“我看到——”
小柳治沒空理他,眼看香川武夫就近撞開了一扇房門。他扛起馬英豪,隨著眾人橫擠了進去。房門咣當一關,香川武夫三下五除二的上了暗鎖。背靠牆壁喘了幾口粗氣,香川武夫問道:“誰帶了衝鋒槍?不要步槍,要衝鋒槍!”
日本兵的武裝,素來是以步槍為主,所以此刻一起搖頭。還是小橋惠冷靜的說道:“軍火庫裏有衝鋒槍,也有子彈。”
香川武夫狠狠的呼出了一口氣——軍火庫太遠了!
與此同時,無心在臭氣的引領下,在一處陰暗角落裏找到了白琉璃。
他蹲在白琉璃麵前,急三火四的說道:“你跟我走,我們想辦法逃出去!否則我沒有死,你先死了!逃出去之後,你還是回你的西康吧,吃大戶的日子不是挺好過的?等我有了錢,我再還給你點兒,不就得了?”
白琉璃正在前仰後合的念咒,聽了無心的話,他不耐煩的一揮手:“別煩我,它要來了!”
無心是非常的不怕鬼,所以聽了這話,他轉身就跑,想要去看一看巫師鬼魂的真麵目。哪知剛剛跑過一條甬道,他便看到了黑黢黢的人形。
在分辨出了組成人形的一條條蠕動黑蛇之後,無心咽了口冰涼的唾沫,隨即像條落水的四腳蛇一樣,一搖頭一擺尾,倏忽間就不見了。
無心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回白琉璃麵前,也不多說,繞到身後一把扯住他的後衣領,拖了他就往岔路上跑。白琉璃念咒念得正酣,冷不防被他拽了個東倒西歪,險些咬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