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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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維見無心天天擦銀腰帶,就給他拿來了一盒牙粉,讓他用濕抹布蘸著牙粉擦,保準馬上擦成雪亮。無心隨口說道:“不用,我慢慢擦,反正閑著也沒事做,正好打發時間。”
    賽維描眉畫眼的站在他麵前,手托著牙粉盒子想了想,感覺無心的回答有點不對勁。
    片刻過後,她放下牙粉盒子,對著無心露出的後脖頸抽了一大巴掌:“我在你眼前哪,你竟然閑著沒事做?”
    無心猝不及防,被她打得渾身一哆嗦,險些把銀腰帶扔了。仰頭望著賽維眨巴眨巴眼睛,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請坐?”
    賽維一屁股壓上了他的大腿,背對著他怒道:“我坐了怎麽著?我坐也是應當應分!你都是我的,何況你兩條腿!”
    無心把額頭抵上賽維的後背,一邊擦腰帶一邊附和:“隨便坐,歡迎坐。”
    賽維來了月事,身上冷,小肚子疼,導致性情異常暴躁,沒事還要找事,如今事情到了眼前,正合了她要發瘋的心意。無心算是落了網,被她狠狠揉搓了一頓。而賽維大耍威風,正是得意之時,管家忽然來了,說是老爺請二小姐過去說話。
    賽維一走,無心得了大赦。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發了一會兒呆,他末了搖了搖頭,又歎了一聲。
    馬老爺對賽維說了什麽,無人知曉。反正賽維天黑才回,進院之時談笑風生,是個興致很好的樣子。勝伊則是窩在自己的臥室裏蒙頭大睡,賽維讓他出來吃新鮮的巧克力蛋糕,他隔著一層棉被“哼”了一聲,悶聲悶氣的不肯動。
    賽維脾氣好的時候,是真好。隔著一張小炕桌,她問無心:“生不生我的氣?”
    無心切著蛋糕答道:“不生氣。”
    賽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別生氣,我給你賠個不是,往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無心抬眼向她一笑,低聲說道:“孩子話。”
    賽維怔怔的看著他,心中十分後悔,悔不該白天對他連打帶罵。
    無心在賽維房裏吃過蛋糕,因見天都黑透了,便要回勝伊房裏睡覺reads;。穿過小院推開了西廂房的房門,他經過外麵的小房間,進了裏間臥室。
    蛋糕太甜了,所以他摸黑站在窗邊桌前,輕手輕腳的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冷茶。端著茶杯轉向大床,他忽然發現床上被褥淩亂,勝伊不見了!
    放下茶杯走到床前,他伸手一摸床邊位置,感覺還有餘溫。轉身大踏步衝出房屋,他迅速返回了賽維所在的東廂房。賽維正坐在梳妝台前,用小塊棉紙蘸了冷霜擦臉,忽見無心冒冒失失的闖進門來,她愣眉愣眼的起了身:“怎麽了?”
    無心停在門口:“勝伊晚上出去了?”
    賽維連忙否認:“他不是在房裏睡了一整天嗎?剛才我讓他起床吃蛋糕,他還不願意呢!”
    無心臉色一變:“臥室裏沒有他。”
    隨即他上前抓住賽維的手腕:“你不要落單,跟著我走。我們一起去找勝伊!”
    無心知道勝伊一定沒走遠,而賽維一邊往院外走,一邊高聲問丫頭看沒看見三少爺。冬夜嚴寒,丫頭們早都各回各位的歇息了,當然是一問三不知。接連幾日都是晴天,地上隻有下午落的一層薄雪。賽維臨出門時提了一隻小花燈籠,燈籠裏麵放著幹電池和小燈泡,是個玩具似的小玩意兒。借著燈光仔細觀察了地麵,她忽然“咦?”了一聲。
    無心順著她的目光望下去,發現地麵上印了一個清清楚楚的人腳印,從形狀尺寸來看,正是勝伊所留。
    賽維驚訝了:“怎麽?他出門……沒穿鞋?”
    無心辨認了腳趾方向。勝伊的雙腳大概是帶著相當的熱度,以至於他腳下的冰雪先融化後結凍,起初的幾個腳印是特別的清楚。
    “我懷疑宅子裏還是不幹淨。”他壓低聲音對賽維說道:“好像有東西跟著我們,從山林一起回來了!”
    賽維沒出聲,隻瞪著眼睛向他做了個口型:“鬼?”
    無心點了點頭:“可是我始終看不到它,它好像一直在躲著我!”
    賽維為了勝伊,是可以拚命的。此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鎮定情緒之後輕聲說道:“如果是它要害勝伊,恐怕見了你還是要躲藏的。( )我在前邊走,你偷偷跟著我,見機行事,好不好?”
    無心別無他法,隻好答應。於是賽維亟不可待的轉了身,大致的辨清了方向之後,她心急火燎的邁開了大步。走出不遠,她忽然發現自己的目的地已經注定——隻要不向兩邊花木叢中亂鑽的話,道路盡頭不就是花園了嗎?
    不祥的預感幾乎壓得她要嘔血。她提起一口氣開始小跑。小肚子裏像是兜了一塊生鐵,沉甸甸的脹痛;手腳也沒力氣,虛汗順著鬢角往下流。她隻慶幸自己食欲還好,剛剛吃了一大塊巧克力蛋糕。
    小花燈籠像流星一樣掠過黑暗,賽維的速度越來越快,小跑在不自覺間轉成了狂奔。一個箭步越過橫在地麵的一塊凸起山石,她落地之時腿軟了一下,感覺自己一腔的鮮血都被震下來了。
    寒冷的風刮過她的麵頰,她像匹矯健的小母馬,一路跑得四蹄騰空。花園多麽的大,誰知道勝伊在哪裏?甚至誰又知道勝伊是否真的在花園?賽維連方向都不辨了,憑著直覺衝向河邊。小河對岸的山上修建了簡易房子,此刻房中漆黑,看守寶藏的日本兵也都睡了。一彎慘白的月亮斜在空中,在白月與黑山之間,她遙遙看到了勝伊的身影。
    勝伊就站在小河中央。
    賽維嚇得尖叫出聲——小河冬天是凍不實的,兩岸淺灘倒也罷了,河流中心永遠隻是一層冰蓋。而半薄不厚的冰蓋,是承受不住一個成年人的!
    “勝伊!”她在河邊收住腳步,嘶聲的叫:“你瘋了?給我回來!”
    勝伊姿勢怪異的歪著脖子,歪到極致,仿佛頸骨將要折斷。似笑非笑的望著賽維,他的表情並不穩定,一時像勝伊,一時又不像。
    冰麵起了哢哢的裂響。勝伊的身體忽然一傾,是一隻腳下冰麵破碎,赤腳緩緩陷入了噴湧而出的冰水之中。不等無心出現,賽維丟了燈籠向前就跑。腳下的冰麵不住的成片塌陷,她伸長手臂抓向勝伊,帶著哭腔狂喊:“手給我!手給我啊!”
    勝伊不為所動的望著她,一張麵孔漸漸扭曲,複雜表情在他臉上交替閃現reads;。一條手臂要抬不抬的動了動,他忽然輕聲喚道:“姐——”
    一聲過後,他倏忽間變了臉,卻是詭異的笑了。一邊笑,一邊笨拙的拖動雙腿,在塞維麵前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雙手。
    賽維沒有意識到他是在引誘自己深入,甚至沒有注意到腳下冰麵已經徹底支離破碎。正在她進一步的要追逐勝伊之時,兩人之間的冰麵忽然自下而上的受了衝撞。一個人影頂著水花一躍向上,一把揪住了勝伊的衣領,正是無心。
    手指點上勝伊的眉心,無心一邊畫咒一邊吼道:“賽維回去!”
    賽維六神無主的停住了,同時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塊浮冰上,已經無路可回。勝伊落到無心手裏,瞬間軟得沒了骨頭也沒了意識。而賽維進退兩難的低下頭,就見漆黑水麵上印著一彎殘月,以及一張頂熟悉的麵孔。
    “老五!”她難以置信的抱了腦袋,兩條細腿失控似的抖戰:“老五?”
    在她出聲之後,馬俊傑的影子便消失了。
    無心把賽維和勝伊全救上了岸,周身濕透了,風一吹,一身衣裳立刻凍出了冰碴子。
    賽維帶著他急急的往回走,心想無心要凍死了,又想我如果再欺負他一次,我就不是人。
    進了院後,賽維沒有聲張,把人全趕進了自己住的東廂房。賽維做主,扒了勝伊的濕褲子,讓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昏睡。無心也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手裏托著一條大毛巾,無心對賽維問道:“你看到了馬俊傑?”
    賽維連連點頭:“我在水麵看到了他的影子。就像倒影一樣,很清楚。”
    無心若有所思的擦著腦袋:“我也看到他了,他上了勝伊的身。”
    賽維勃然變色:“他——”
    無心繼續說道:“鬼上身不是大事,驅出去就是了。我隻是不明白一點——他是怎麽來的。”
    他放下毛巾,抬頭望向賽維:“平常的小鬼,沒有力量作祟。馬俊傑剛死了不到一個月,怎麽可能——”
    他欲言又止的換了說法:“照理來講,他一出地堡就該魂飛魄散了reads;。”
    賽維說道:“他……他可能和別人不一樣吧?你看他活著的時候也像個小鬼。可我們並沒有害過他,他為什麽要殺勝伊?他今天害了勝伊,明天是不是該害我了?”
    無心沒敢說“鬼怕惡人”四個字,怕賽維發飆,隻說:“你還好。你比勝伊厲害,鬼也是欺軟怕硬的。”
    賽維給宅子前頭的馬老爺打了電話,有一說一,說得馬老爺麵如土色。
    馬老爺失眠一夜,翌日起床定了主意,抄起電話聯絡上了稻葉大將。字斟句酌的交談一番之後,當天上午,一大隊日本兵開進了馬宅後花園。
    馬老爺打算讓日本兵的凶氣鎮一鎮馬俊傑的邪氣。而日本兵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妙用,他們隻是分批下入地洞,搬運起了洞中古董。
    因為動作太小心了,導致他們的速度很慢。馬老爺遠遠的過去瞧了一眼,看他們從地洞中運出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疙瘩。陶疙瘩並不能讓馬老爺動心,他素來喜歡直觀的刺激,比如鈔票的顏色,或者是金銀的光芒。
    第一部分報告書已經寫完,並且送到了稻葉大將麵前,馬老爺計算著時間,認為自己還有十天半月的準備期,時間太多了,根本不需要。
    勝伊昏睡了一夜一天,最後在一個陰霾的傍晚醒了。
    他患了重感冒,兩隻鼻孔全不通氣,被鬼上身前後的事情,也記不得了。
    賽維也傷風了,並且腰酸肚子痛。裹著毛毯坐在床尾,她小聲說道:“勝伊,家裏不太平,我們真得快點走了。”
    勝伊打了個噴嚏,病怏怏的起身坐到了賽維麵前:“時間定了?”
    賽維點了點頭,聲音輕成了耳語:“差不多。”
    勝伊又問:“帶無心吧?”
    賽維理直氣壯的答道:“當然帶。爸爸說等我們在昆明安頓好了,就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