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無心和白琉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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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讓白琉璃去弄個膠皮嘴的玻璃瓶回來,白琉璃外出四處找了一圈,然而一無所獲。
白琉璃的兒子已經睜開了眼睛,眼珠子是深沉的藍黑色,有點老謀深算的意思。無心從早到晚的用小勺子舀了羊喂他,喂得不勝其煩。單手把嬰兒托到母羊肚子底下,無心捏了羊□往他的嘴裏送。母羊的水太充足了,無心的手指輕輕一捏,雪白的羊便噴射了嬰兒一頭一臉。嬰兒呱呱的嚎哭起來,搖頭擺尾張牙舞爪。白琉璃在房內聽見了,隔著大開的窗戶向無心怒吼:“你在幹什麽?”
無心跪在地上,扭頭對著他正要回答,不料白琉璃怒不可遏的又叫道:“不要欺負我的兒子!”
無心把嬰兒從羊肚子下麵抱了出來,沒好氣的反駁道:“我是想要找個喂的新辦法!”
白琉璃氣勢洶洶的伸手一指他:“你喂!就要你喂!”
無心微微張著嘴看他,胸膛裏像是藏了一座火山。岩漿憋在嗓子眼裏,隨時能噴白琉璃一臉。
“你媽的。”他喃喃的罵道,抱著嬰兒往遠走,想要避開白琉璃的監視。白琉璃終日袖著雙手,什麽也不幹,專門盯著他。嬰兒略有哭鬧,白琉璃便要痛心疾首的對他大呼小叫。
嬰兒一到傍晚就哭,喂飽了也哭,哭得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無心抱著嬰兒坐在門外的大石頭上,手足無措的把臂彎晃成了搖籃。白琉璃困惑而又心痛的湊過來了,用手指逗弄著兒子的嫩下巴。嬰兒哭得很賣力氣,麵紅耳赤大汗淋漓。白琉璃急了,指尖輕輕去碰兒子的小嘴:“無心,他為什麽一直哭?”
無心也是摸不清頭腦:“你去找個養過孩子的女人問一問。”
話音落下,嬰兒忽然安靜了,小嘴吮住白琉璃的指尖,他仿佛得了某種安慰似的,一吮一吮的閉了眼睛,偶爾抽一口氣。
無心恍然大悟:“哦,他要娘呢!孩子天生就離不得娘嘛!”
白琉璃抽出了手指——他的手不幹淨,不敢讓兒子肆意的又吸又舔。一雙藍眼睛望向了無心,他腦筋一轉,忽然有了高招。一挺身站起來,他快步進房擰了一把濕毛巾,隨即回到無心麵前,不由分說的扒開了無心的袍襟。手掌裹著濕毛巾胡亂擦拭了無心的胸膛,他奪過兒子就往對方胸前送。無心目瞪口呆的愣在大石頭上,就見白琉璃準確利落的把嬰兒小嘴貼上了自己的一側□。而嬰兒仿佛出自天性一般,竟然一口就把他叼住了。
“哎,白琉璃!”無心怕傷了孩子,所以姑且沒有躲閃:“你過分了啊!”
白琉璃很專注的盯著兒子:“雖然小了一點,不過小孩子也不懂,能夠騙他不哭就好。”
無心後仰著躲了一下,沒躲開:“你沒有嗎?你自己騙去!”
白琉璃搖了搖頭:“你沒有毒,就用你吧!”
無心氣得七竅生煙:“白琉璃,我不和你過了!”
白琉璃這才抬頭麵對了他,滿臉的莫名其妙:“為什麽?”
無心張口結舌,因為原因太多,一時也不能盡數。而白琉璃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還是過下去吧。自從你來了,我每天都很快樂。”
無心簡直要落淚了:“你是快樂了,可我呢?”
白琉璃垂下眼簾望著兒子,用輕快的聲音回答:“啊,不知道。”
無心瞪了他半天,然而白琉璃無動於衷。最後無心把臉轉向了遠方深深的夜色,胸前熱烘烘的,還拱著個小豬似的活物。
這天晚上,無心是分外的垂頭喪氣,甚至有種受辱的感覺。白琉璃和他說話,他也不理了,倒在床上悶頭就睡。白琉璃不睡,摸著黑逗兒子玩。嬰兒躺在床上嘰嘰嘎嘎,聲音不高,有種心平氣和的乖。
如此到了翌日天明,白琉璃在吃過了一大盤土豆泥後,親自用小勺子喂兒子喝羊。無心本來想去河裏洗澡,袍子都脫了,然而半路又被白琉璃喊了回來。死氣活樣的把孩子抱穩當了,他百無聊賴的斜著眼睛,看白琉璃一小勺一小勺的舀起羊,送到嬰兒的小嘴邊,一次也就喂出一滴的分量。
及至喂光了一碗底的羊,白琉璃用**的小勺子刮了刮無心的□,想在這代用品上增加一點水氣息,以便以假亂真。放下勺子小碗,他起身繞到無心身後,又把手伸到前方,在對方胸膛上捏起了一把肉:“兒子,看,媽媽。”
無心忍無可忍的仰起了頭,拖著長聲表示抱怨:“哎——呀——”
長聲結束,無心用肩頭狠狠撞開了白琉璃:“你還沒完了?”
白琉璃一個踉蹌跌坐下去。直眉瞪眼的想了想,他一翻身爬起來,卻是鑽進了他的密室。
片刻過後,他拎著一隻繡花大荷包出來了。讓無心抱著孩子在房內的床上坐好,他鄭重其事的關了門窗,然後在無心麵前打開荷包,從裏麵掏出了一遝嶄新的鈔票。捏著鈔票向無心抖了抖,他壓低聲音說道:“我的錢,以後都歸你管。你聽我的話,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無心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把鈔票接過來看了看:“這是哪國的錢?”
白琉璃鄭重其事的答道:“是英鎊,三百英鎊。”然後他低頭抻開荷包口:“除了英鎊,還有幾十塊錢的法幣。”
無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英鎊……很值錢吧?”
白琉璃一揚眉毛:“當然。”
無心的眼睛亮了一下。
白琉璃把鈔票放回大荷包裏,又抽緊了荷包口。把荷包放到無心的手裏,他很友愛的又拍了拍無心的胳膊。
無心一閑下來,就攥著白琉璃的大荷包浮想聯翩。傍晚時分望著窗外的晚霞,他坐在陰暗的房內,滿腦子都是活絡主意。白琉璃和他的兒子全都吃飽喝足了,正在嬉鬧。白琉璃捏著一根草,先是掃了掃無心的胸膛,又掃了掃兒子的小臉。嬰兒躺在無心的臂彎裏,揚起小手追逐草葉,追得哈哈大笑。白琉璃把嬰兒的目光引到了無心身上,又用清朗的聲音催促道:“吃,去,吃他的!”
小嬰兒興奮的“噢”了一聲,然後在父親的托舉下,歡天喜地的撲向了無心。
無心沒有做無謂的反抗。垂下眼簾望著身前的父子二人,他看到白琉璃還在逗蛐蛐似的用一根草稈逗著嬰兒。
“真夠討厭的!”無心暗想:“我又要幹活,又要照顧嬰兒,還要被他當成玩物。媽的,老子不伺候了!”
無心一旦生出了“不伺候”的心思,立刻感覺天寬地闊。如此熬了十幾天,他終於等到白琉璃又出了門。用一根布條把嬰兒綁在床上,他揣起荷包,從床下翻出一雙鞋穿好reads;。推開房門東張西望了一番,他見遠近無人,便撒腿跑了。
他是有備而跑,一路直奔四川,姑且不提。隻說白琉璃當晚回了家,遠遠看到家裏黑洞洞的沒有點燈,心中就是一驚。及至距離家門近了,他聽房內嬰兒啼哭不止,房外碟鍋也是冷冷清清。推門進房一瞧,他見兒子在床上又拉又尿,嚎的上氣不接下氣。門外的母羊也跟著咩咩上了,吵得人心煩意亂。
慌忙擠了羊堵住兒子的嘴,他抱著嬰兒房前房後跑了一圈,一邊跑一邊就聽見自己在呼呼的喘粗氣:“無心!”他大聲的呼喊:“無心!”
四野寂靜,哪裏有人回答?
白琉璃單手抱著兒子,飛身上馬跑向遠方,一邊跑一邊繼續呐喊:“無心!無心你回來啊!”
後半夜,白琉璃抱著哭累了的兒子回家了。
他自己也啞了嗓子。扯下床單扔在地上,他帶著兒子往床上一躺。突然雙眼一睜,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從床上到床下摸了一通,發現自己的大荷包也沒有了。
人沒了,錢也沒了。他從中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一口飯。無心明明都答應和他一起過日子了,卻又不聲不響的偷偷攜款逃走。想到無心騙了自己,白琉璃氣得渾身。雙手抓住被褥扭絞了一陣,他不解恨,攥了拳頭向下狠狠一捶床板,隨即開始滿床打滾,一邊打滾一邊□。嬰兒窩在床角,好奇的睜大眼睛看著父親,連哭都忘了。
白琉璃把床板捶得山響,“咕咚”一聲滾到床下,他坐起來,一邊扯著自己的袍子和腰帶,一邊伸腿用力去蹬前方的牆壁。兩隻腳敲鼓似的在牆上亂蹬了一氣,他著罵了一聲“騙子”,隨即咬著手指起身衝出去,跪在門前地上仰天長嘯。兩隻手薅住被母羊啃短了的青草,他拔一把向上一扔,再拔一把向上一扔。忽然看到無心常用的一隻飯碗擺在鍋子旁邊,他跑過去拿起碗,高高舉起摔在草地上,然後一腳接一腳把碗往土裏踩:“騙子,騙子!”
白琉璃在門外一直鬧到天亮,還是沒能完全泄憤。鐵鍋已經被他不知扔到了哪裏去,石頭堆成的爐灶也被他拆了。他抹了自己一臉黑灰,滾得滿頭滿臉都是草屑。最後在房內兒子的哭聲中坐起身,他俯身一頭撞向地麵,抬起頭又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末了抬起袖子一抹眼睛,他也哭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