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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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丹鳳無論如何想不出頭緒,於是在前往農貿市場的路上,她順便到銀行查了查自己的秘密賬戶。拿著一張明細單站在街邊,她饒有興味的數著數目字後麵的零,一時數了個如癡如醉。末了仰起頭望著天,她忽然像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豁然開朗的呼出了一口長氣。
    她有錢,有自由,有時間,還有了一個送貨上門不包退換的俊俏小情郎reads;。人生如此,夫複何求?何必還要鑽著牛角尖自找不痛快?
    史丹鳳把自己勸解高興了,一高興,她斥巨資買了一扇排骨。拎著排骨往家走,她一邊走一邊掂量著排骨的價錢,掂量到了最後,她感覺手裏的排骨不像是豬的,倒像是自己的,想一想都要心痛。
    拎著排骨回了家,她沒有見到無心和弟弟,隻看到了白大千。白大千心情很好,又閑得無聊,幾乎起了一點調戲婦女的餘興。看了史丹鳳手裏的排骨,他大加讚賞:“好,今天開葷了。”
    史丹鳳凍得臉紅耳朵紅:“今天的排骨錢不從夥食費裏出,我請客。”
    白大千挽了袖子:“不不不,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要請也是我請。”
    史丹鳳脫了外麵的短大衣,抬手把頭發挽到了腦後,忍著心痛強裝爽朗:“幾斤排骨的客,就讓我來請吧!白大師要請的話,得請我們去吃大餐才行。”
    話音落下,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史丹鳳掏出手機接了電話,那一頭的說話人卻是她媽趙秀芬。母女二人對起話來,先是一團和氣,然而談著談著就變了味。幾十分鍾之後,史高飛帶著無心回了來,進門之時正趕上史丹鳳咆哮出了最後一句話。通過大開著的臥室房內,史丹鳳把手機遙遙的擲向了自己的床墊,隨即氣衝衝的對著史高飛嚷道:“過年不回家了!反正我不回!”
    然後她臉紅脖子粗的拎起排骨進了廚房,叮叮咣咣的又切又剁。無心本來就是心虛,如今見識了史丹鳳的雷霆之怒,越發嚇得貼了牆壁,不知道她恨的是不是自己。
    白大千本來預備著一肚皮的俏皮話,想要和史丹鳳攀談攀談,如今也啞巴了。
    當米飯和排骨全出了鍋時,史丹鳳恢複了平靜。大概是感覺自己有必要對方才的震怒做一番解釋,她一邊給眾人盛飯,一邊牢牢騷騷的出了聲。話沒說出幾句,史高飛插了嘴:“怎麽?媽又要給你介紹對象啦?”
    史丹鳳答應了一聲,忽見無心像個賊似的站在角落裏,正在眼睜睜的盯著自己,便對他招了招手,讓他把盛好的米飯端進客廳:“氣死我了——是縣裏鋼廠的工人,都四十三了,媽說四十三,肯定說的是周歲,也許是四十四五歲,帶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全都是十幾歲,一個讀初中,一個讀職高。那個男的好像是十年前死了老婆,之後找了好幾個女的,全都沒成,因為那男的愛喝酒,一喝醉就耍酒瘋。”
    史高飛聽到這裏,搖了搖頭:“條件是不怎麽樣。”
    史丹鳳端著一碗米飯,拿著一把筷子出了廚房:“就這樣的貨,媽還當寶貝呢。讓我把這邊的工作辭了,趕緊回家相親,要是相成了,我下半輩子就有依靠了。我呸!我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我一個人活了三十年,也沒活丟了一塊肉!再說我為什麽不好找對象?是我自己的錯嗎?我是奸懶饞滑還是嘴歪眼斜了?還不是因為——”
    史丹鳳並不打算遷怒於弟弟,所以及時把話打住了。裝著排骨的精鋼小鍋擺在一張矮矮的簡易小方桌上,四個人團團圍坐,開始動了筷子。一陣似有似無的咀嚼聲中,史丹鳳忽然又來了一句:“媽說那男的還有個酒糟鼻子!”
    史高飛神情漠然的啃著排骨:“別說了,怪惡心的。”
    史丹鳳忍不住:“媽罵我罵的可難聽了,說我嫁不出去給她丟了人,還說我是存心要把她活活氣死!”
    白大千歎息一聲:“恕我直言,這就是家長的不對了。為人父母的,不能為了自己一時的虛榮,拿兒女一生的幸福當兒戲。丹鳳,我支持你。過年你留下來吧,我和佳琪給你作伴。”
    史丹鳳支吾著道了謝。沒滋沒味的吃了半碗飯,手機忽然又響了。
    她嚇了一跳,以為是她媽要和自己打持久戰。不料起身走去拿了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丁丁的號碼。接了電話一聽,原來丁丁是特地要向她道一聲別——丁思漢的身體狀況始終是不見好轉,所以他要帶著他阿爸回雲南去了。
    史丹鳳始終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對待丁丁。高看他一眼?他不值得自己高看。不理他?他也沒差勁到不值一理的程度。客客氣氣的閑聊了幾句,她掛斷電話轉向小飯桌,忽然發現無心捧著滿滿一碗白米飯,麵前桌上竟然一根骨頭也沒有。
    彎腰拍了拍無心的腦袋,她驚訝的問道:“你怎麽不吃呀?”
    無心搖了搖頭:“我不餓。”
    史丹鳳驟然緊張了:“不餓?是這一頓不餓,還是一整天都不餓?”隨即伸手一摸無心的額頭:“是不是病了?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無心意外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到底是想不想和我好?一天沒搭理我了,我湊到你眼前你都不看我;現在發現我不吃飯,卻又一驚一乍的,仿佛是真害怕。
    “我沒生病。”他告訴史丹鳳:“爸下午帶我吃了漢堡。”
    話音落下,他的後腦勺挨了史丹鳳一巴掌:“你嚇死我了!我告訴你我現在正鬧心著呢,你別給我添亂!”
    然後她直起了腰,嘴裏嘀咕一句:“真煩人。”
    無心糊裏糊塗的,還是一頭霧水。
    無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煩人,有心當麵去問問史丹鳳,可是史高飛父愛大發,纏著他不讓他離開臥室。
    一夜過後,無心訕訕的瞄著史丹鳳,想要和她說話。可史丹鳳忙忙碌碌洗洗涮涮,始終不閑著。他靜靜的等了良久,最後卻是等來了一筆生意。
    生意是白大千出麵接洽的,客戶是位小富豪,自稱家裏鬧鬼,願請白大師出手為他這個人類主持正義。白大千擺出大師派頭,居高臨下的細問詳情。小富豪被他的氣質所折服,毫無保留的吐露出了自己那點不得見人的家庭。原來小富豪並非富二代一流,乃是靠著勤勞的雙手和聰明的頭腦致了富。致富之後一回首,他忽然發現家中的糟糠之妻十分糟糠,簡直不堪入目。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他分別在外麵發展出了二奶小三等若幹情人。可是溫柔鄉中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後院起了火——糟糠之妻上吊自殺了。
    “大師你到我家裏看看吧,我總感覺不對勁。尤其是到了夜裏,我在床上一閉眼睛,就能聽見外麵叮叮咣咣的有人做家務。你不知道,我那個死了的娘們兒有個毛病,每次和我吵完架,都氣得不睡覺,在外麵又擦又洗的胡折騰。自從我們家搬進小樓裏了,她更來了勁,樓上樓下的亂走,一鬧能鬧一宿。”
    白大千淡然一笑:“小問題,我可以先派個弟子去看你那裏看一下。如果不是厲鬼惡靈的話,憑我弟子一人之力,便足能降妖除魔,保你家宅平安了。”
    然後他抄起電話打往樓上,把差事推給了無心。無心幹的就是這個生意,所以並不怕苦怕累。可在出發之前,他偷偷的問白大千道:“他能給我們多少錢?”
    白大千不敢騙他,向他比了個巴掌:“五萬reads;。”
    無心心裏有了數。下樓上了小富豪的汽車,他直接奔了市區去。
    小富豪住在一座園林式的社區之中,社區住宅一部分是二三層的小樓,另一部分是三十層左右的大廈。小富豪的汽車在自家小樓門前停了,無心一路無話,下車之後他原地轉了個圈,然後說道:“這裏風景很好。”
    小富豪立刻炫耀:“是,值它的房價。”
    無心指著小富豪的小樓問道:“買一座這樣的房子,要多少錢?”
    小富豪笑道:“我買的時候是一百二十萬,房價漲得太快,現在得要多少錢,可不好說了——還不得超過兩百萬?”
    無心暗暗的計算,發現自己捉一次鬼能從白大千手裏分到兩萬塊,兩萬塊還是歸史高飛所有。如果自己能和史高飛五五分賬,那麽想買一座好房子給史丹鳳當家的話,至少要讓自己不吃不喝的去捉兩百次鬼。抬手摁了摁胸前口袋裏的紙符,他想起被封在紙符裏的骨神,心中幾乎起了惡念,想要和對方聯起手來為非作歹,好好的發一筆橫財。
    邁步進入樓內,他迎麵看到了他的獵物。
    他的獵物是個灰撲撲的鬼影子,藏在一株翠綠的發財樹後麵,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和小富豪。無心若無其事的向前走,同時盤算著如何故弄玄虛,讓小富豪看出自己是真有本事和真賣力氣。然而上到二樓時,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子新的鬼氣。
    停住腳步望著前方,他背對著小富豪問道:“你有幾個老婆?”
    小富豪被他問愣了:“一夫一妻——一個啊!”
    無心不問了,在二樓各房中來回的又走了一圈。末了停在樓梯口,他望著樓下的發財樹說道:“不是一個。”
    小富豪傻了眼:“我這可是新房子,難道除了我老婆之外,還背著我死過別人?”
    無心神情凝重的歎了口氣:“不好說。給我一夜的時間,我要再看一看。”
    小富豪把家裏的值錢什物都收藏好了,然後帶著保姆撤離小樓,住到了附近一家賓館裏麵。小樓大門一關,無心坐到了客廳的角落裏。發財樹後的女鬼形容枯槁,是個典型的鬱悶黃臉婆形象,必定就是吊死了的前妻。無心感覺這位前妻身上並無凶氣,似乎沒有夜裏作祟的道理。而那前妻可憐巴巴的扭頭望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所以有了一點求援的意思。
    無心一動不動,隻作不見。窗外天光漸暗,轉眼間過了傍晚,屋裏屋外全黑成了一片。無心正是坐得昏昏欲睡,不料身邊忽然有光一閃。他扭頭望去,隻見一隻女鬼探頭探腦的穿牆而來。雙方四目相對,女鬼登時樂了:“喲,你不是白大師的徒弟嗎?幾日不見,還是這麽帥啊!”
    無心認出了她:“你是丁思漢的——的——鬼奴?”
    女鬼揚著電視機似的大方臉,搖曳多姿的對著無心一甩手:“什麽鬼奴,這麽難聽!我是出於崇拜才自願追隨了主人他老人家。哎,帥哥,你家白大師有沒有意向收些非人類做弟子?我這一陣子對他也有些崇拜。”
    無心立刻搖了頭:“我們師父很挑剔的,一般的人類都不肯收呢,何況你這非人類了。不過你家主人不是要回雲南了嗎?怎麽你沒跟著回去?”
    女鬼在他身邊向下一沉,也擺了個抱膝而坐的姿勢:“後天的機票,他老人家正在賓館裏哄丁丁少爺呢。丁丁少爺不想回雲南,把主人的箱子摔了個底朝天,還把他老人家的小禮帽從十六樓扔出去了。”
    無心深深的一點頭:“於是你就趁機溜出來了?”
    女鬼揚手對他作勢一打:“什麽趁機,這麽難聽。主人很信任我的,我可以隨便出入。我告訴你啊,這間房子我這一個月是天天要來一趟的,有兩個女鬼在這裏打架,每夜一打,十分準時,比電視劇好看多了。”
    話音落下,樓上飄飄忽忽的出現了一個新的鬼影。大凡鬼魂的麵目,都是臨死之時的模樣。後來的鬼影顯然是死得夠慘,因為一張麵孔血肉模糊,五官已經基本分辨不出,隻能通過衣著身材來判斷她的情況。無心見她披著一頭濃密長發,身上穿的短裙上露肩膀下露大腿,雖然上半身沾染了大片的殷紅血跡,可是雙腿肌膚光滑飽滿,可見她死時的年紀必定不大。緩緩飄到了發財樹下,年輕女鬼揚起了頭,額前幾縷長發想必是被鮮血打濕了,濕漉漉的貼在她那張慘不忍睹的爛臉上。
    對著樹下的前妻揚起手,年輕女鬼作勢揮下。這一巴掌若是打在人身上,興許不會怎樣,可是落在了鬼身上,結果就不同了。那前妻隨著她的巴掌向旁一倒,口中哀哀的發出鬼哭,年輕女鬼抬起了腳,繼續對她亂踢亂踹。
    無心看了片刻,發現這是一場獨角戲,前妻完全不還手,隻是依依呀呀的哭,倒是年輕女鬼真賣力氣,興許是怨氣太足的緣故,拳頭過處,居然能夠拂動樹葉,樹上掛著的幾枚小鈴鐺也跟著發出了隱隱的響聲。
    這樣的打戲,對於無心來講,實在是毫無趣味可言。從暗處忽然起身走了過去,他開口說道:“兩位,停一停,請問你們為什麽要打架?”
    年輕女鬼暫停了卷腳,轉過身抬頭去看無心:“你***是誰?怎麽會看得見我們?”
    無心答道:“那個……我也是鬼,偶然路過,看你們打得熱鬧,所以比較好奇,想要問問原因。”
    年輕女鬼上下打量了他,隨即疑惑道:“你是鬼?我怎麽看你不像?”說著她撩起短裙飛出長腿,對著無心的腦袋就是一個回旋踢。無心立刻抱著腦袋一躲:“哎唷,好疼呀!”
    年輕女鬼飄穩了,還是對著無心審視不止:“是我見識少還是怎麽的?難道你這樣的也是鬼?喏喏喏,你看你還有影子呢!”
    無心雙手合什對她一拜:“美女,別打了,我真是鬼。”然後他側身對著角落裏的方臉女鬼一指:“不信你問她。”
    方臉女鬼沒有動,扯著嗓子笑道:“哈哈哈,他是鬼,隻不過與眾不同了一點。”
    年輕女鬼感覺對方二人很不正經,所以沉吟著不肯回應。這時樹下的前妻爬起來了,輕聲哭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也一命償一命了,你還想怎麽樣?”
    無心立刻轉向了前妻:“大姐,你說說吧,我看你一臉忠厚相,肯定誠實理智,不會胡說八道。”
    此言一出,年輕女鬼當即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這個老x最他媽陰險狠毒了!”
    前妻不理會她,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了話。原來她不但看著像前妻,實際上也是真是前妻reads;。她說自己苦熬苦掙的幫助丈夫發了財,丈夫在外麵卻被小狐狸精迷了心。小狐狸精殺到家裏來逼著她自動離婚滾出去,她不肯,兩人就廝打起來。當時小富豪出了遠門,保姆也放假也回了鄉,前妻一時失手,就把小狐狸精給打死了。
    “她說我要是不離婚,她就要一直鬧下去,饒不了我更饒不了我丈夫,我當時氣急了,才動了刀子……”
    前妻說到這裏,捂著臉做哭泣狀。而旁邊的小狐狸精高聲怒罵道:“你把我的臉砍成了這個樣子,你還敢說你是一時失手?後來你在廚房裏把我大卸八塊喂了狗,也都是一時失手不成?”
    前妻哭道:“我隻是不想給他惹麻煩。反正你已經死了,我拿我的命賠給你就是了。”
    小狐狸精聽到這裏,繼續高叫。無心大概弄清楚了來龍去脈,轉身走到角落裏問方臉女鬼:“我問完了,你想不想吃掉她們?想吃就去吃,不想吃我可要動手了。”
    方臉女鬼一擺手:“我從來不吃醜鬼。”
    無心剛想給自己放血,可是一轉念,他從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張紙符。“嚓”的一聲撕開紙符,他的手中緩緩升起了一團昏黃的光芒。光團漸漸分化成了人體形狀,朦朦朧朧的正是骨神。一臉倦容的睜開眼睛望向無心,他慢吞吞的盤起了腿。
    無心向著發財樹下的兩名女鬼一指:“骨神,我請你吃夜宵。”
    骨神一言不發的飄向發財樹。隻聽樹下兩名女鬼一起驚呼出身,隨即鬼影閃爍著消失了,骨神麵無表情的轉向方臉女鬼,眼睛卻是忽然睜大了些許。
    方臉女鬼欣喜的迎上前去:“米奇,好幾年不見了,你還是這麽高大威猛器宇軒昂!還記得我嗎?我是瑪麗蓮啊!”
    骨神向無心一歪身,低聲解釋道:“米奇,我的英文名。”隨即坐正身體,麵對了女鬼正色罵道:“滾你的蛋!我和你們勢不兩立!你去告訴丁思漢,讓他等著受死吧!”
    無心向方臉女鬼遞了個眼色:“別告訴你家主人哦,他吹牛的。”
    方臉女鬼挨了罵,但是絲毫不生氣,還問骨神:“你是不是要追隨白大師了?”
    骨神嗤之以鼻:“我是自由職業者,沒老板reads;!”
    然後他疏忽之間消失無蹤,不知溜去了哪裏。方臉女鬼悻悻的也想走,可是未等她一張方臉沒入牆壁,無心忽然追上了她:“我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方臉女鬼的下半身嵌在牆壁裏,隻轉過了上半身看他:“什麽問題?”
    無心思索著問道:“如果有一隻男鬼……愛上了你,那麽他應該怎麽追求你,你才能動心呢?”
    方臉女鬼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是顏控。如果男方夠帥的話,我可以直接倒搭。”
    無心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要是他……他不大帥呢?”
    方臉女鬼想了一想:“那就得看他能否讓我開心了。”
    無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感覺自己的確是有些太消極了。自己在史丹鳳麵前活得好像兒子一般——哪個女人願意要這種男人呢?
    一夜過後,無心出城回了郊區。白大千得知他已經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便打扮好了,又跑去小富豪家中做了半天的法。不料下午剛剛回了公司,他便被無心截住了。
    無心問他:“錢拿到了嗎?”
    白大千連連點頭:“拿到了。”
    無心又問:“是現金嗎?”
    白大千一搖腦袋:“打到公司賬戶裏了。”
    無心立刻推著他往外走:“給我兩萬塊。”
    白大千扛不住無心的糾纏,迫不得已跑了趟銀行,取出兩萬塊錢給了他,因怕賬目不清,史高飛會饒不了自己,他又讓無心寫了一張收條。
    無心拿著錢在外麵野跑了一天。晚上天要擦黑的時候,他回家了。鬼頭鬼腦的把史丹鳳拉到臥室裏,他從衣兜裏掏出一隻皮麵小方盒子:“姐,送給你的禮物。”
    史丹鳳挽著袖子係著圍裙,正在盤算晚餐內容。此刻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她登時笑了:“謝啦,還挺好看。”然後她仔細看了看外麵的盒子:“這麽個小東西,倒是配了個好盒子。我看這盒子都得比戒指貴。”
    無心愣了愣,隨即小聲說道:“姐,戒指……是真的。”
    史丹鳳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低頭又去看盒子裏的鑽戒。看完鑽戒,她一抬頭:“真的?你花了多少錢?證書和發票呢?”
    無心解開羽絨服的拉鏈,從懷裏摸出一隻壓扁了的紙袋:“都在裏麵。”
    史丹鳳打開紙袋,從裏麵摸出一遝子紙票。一張一張的看過了,她驟然尖叫一聲,隨即彎腰抄起用來掃床的塑料刷子,對著無心就是一擊,同時嘴裏連珠炮似的叫道:“瘋啦?不過啦?要死啊?一萬九買個戒指,你欠揍吧?”
    無心被她打得很疼,抱著腦袋退到了角落裏:“姐,我能掙錢……”
    史丹鳳常年吝嗇,如今驟然得了一枚貨真價實的大鑽戒,她隻感覺麵紅耳赤,心怦怦跳,把一柄塑料刷子舞出了風:“你能掙錢?你能掙幾個錢?你能掙錢了不起啦?”
    無心被她打得抬不起頭,隻能結結巴巴的低聲辯解:“姐……我們……結婚……”
    史丹鳳立時停了刷子:“你說什麽?”
    無心直起了腰,怯生生的抬眼看她:“結婚戒指。”
    史丹鳳這才明白了他的心意。扔了刷子雙手叉腰,她先是啼笑皆非的哼了一聲,隨即一吸鼻子,扭了臉對著牆壁說道:“去你的吧,還沒有一條狗的歲數大呢,你知道什麽叫結婚?”
    說完這話,她從圍裙口袋裏掏出衛生紙飛快的一擦鼻子,又用手背匆匆一抹眼角。無心看了,試探著問道:“姐,你哭了?”
    史丹鳳沒理他,低頭把小盒子往紙袋裏裝。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她受不了。把紙袋遞向無心,她先是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含糊的說道:“明天去看看能不能退了它。以後不許這樣亂花錢了。”
    無心背過了手,低著頭不肯接。
    史丹鳳彎腰把紙袋放在了地上,然後自顧自的出門去了廚房。屏著呼吸炒菜做飯,她眼裏總像是含著一泡眼淚,非得控製再控製,一秒鍾都不敢鬆懈。忙忙碌碌的把飯菜端進客廳了,她先呼喚了白大千和弟弟出來吃飯,然後一邊解圍裙一邊進了自己的臥室。
    進門之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無心——從她方才離去開始到現在,他連站立的姿勢都沒變過。
    她心裏疼了一下,伸手拽他的胳膊:“走,吃飯了。”
    無心遲緩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重新垂了頭,又微微的一側身,把胳膊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史丹鳳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心裏難過死了,後悔死了。活蹦亂跳的一個無心,被自己欺負成了什麽樣子?
    “吃飯了。”她一把又抓住了他:“先把外麵衣服脫了,再去洗洗手。乖啊。”
    無心靠在角落裏,緊閉著嘴搖了搖頭。
    史丹鳳上前一步,停在了他的麵前。仰起臉看著他,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又扳了他的後腦勺,讓他向下枕上自己的肩膀。
    “不生氣了……”她拍著他的後背:“姐跟你鬧著玩兒呢。知道你是好心……不許生氣了,男子漢不能跟女人耍小脾氣。”
    無心喃喃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我想對你好,想讓你喜歡我。”
    史丹鳳下意識的摟了他的脖子,忽然發現自己不會談情說愛——談不出口也說不出口,隻是很想咬他一下,讓他疼一疼。
    “戒指我收下了。”她在無心的耳邊說道:“以後不許私自花錢了,聽見沒有?”
    無心用麵頰蹭了蹭她的肩膀:“嗯。”
    史丹鳳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的後腦勺:“我們的關係,現在還不能公開,不怕別的,怕小飛鬧,對家裏也不好交待。你乖乖的,反正我又不會跑了,我們天天在一起,不也和結婚是一樣的?”
    無心熬到如今,終於從她嘴裏聽到了一句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