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惱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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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丹鳳難得的和弟弟又有了聯係,自然不能因為信號問題輕易中斷。一雙眼睛盯著對麵正在大嚼的小貓,她一邊摁鍵撥號,一邊把手邊的冰可樂推到了小貓麵前。小貓吃得上氣不接下氣,腮幫子鼓得圓圓的。探頭銜住吸管深吸了一口可樂,他打開漢堡盒子,手和嘴全都忙到了極點。史丹鳳看著狼吞虎咽的小貓,越看越感覺他像無心,像得不得了。
    電話連著撥了三次,第四次終於又接通了。她無暇寒暄,劈頭問道:“你在哪兒呢?”
    史高飛的聲音中夾雜著嗤啦啦的雜聲:“我在昭通。”
    史丹鳳沒聽明白:“什麽交通?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千裏之外的史高飛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煩了:“昭通!雲南昭通!”
    史丹鳳聽到此處,差點從椅子上溜到了桌子底:“你到雲南了?”
    史高飛自顧自的繼續嚷道:“姐,我錢不夠用了。上個月公司的賬目沒有算,白大千手裏至少還有我上萬塊錢。你替我向他把錢要了,立刻全打到我的銀行卡裏!”
    史丹鳳恨不能在北京給他跪下了:“小飛,人是在北邊丟的,你去南邊找什麽呀?你有力氣也不能亂用啊!姐求你了,你快回家吧!”
    史高飛像頭驢似的,開始在電話裏咆哮:“你們懂什麽?寶寶是被人當成鮭魚搶走的!總之快把錢打給我,否則我要挨餓啦!”
    然後他氣衝衝的掛斷了電話,不屑於和凡人多言多語。而史丹鳳直眉瞪眼的攥著手機,忽然發現自己也是蠢到了家,居然企圖和弟弟講道理。
    小貓吃得很快,史丹鳳走了片刻的神,再清醒時發現自己麵前的食物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七長八短的雞骨頭。小貓用油漬麻花的小手捧著一大杯可樂,垂著眼簾咬著吸管,吸出一片呼嚕嚕的空響。
    史丹鳳不舍得放了他,於是正色問道:“小朋友,你真的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小貓抬起頭,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沒有。”
    史丹鳳又問:“那……你有監護人嗎?”
    小貓怔怔的睜著大眼睛看她,滿臉都是茫然。史丹鳳立刻思索了一下,重新問道:“平時都是誰來照顧你的衣食住行呢?”
    此言一出,小貓的臉上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自己照顧自己。”
    史丹鳳感覺小貓可能還是沒聽懂自己的話:“誰給你錢買東西吃、買衣服穿呀?”
    小貓不假思索的答道:“衣服是撿的。”
    史丹鳳上下打量了他,發現他的衣服的確是全不合身,統一的偏大:“那吃和住怎麽辦?吃什麽?住在哪裏?”
    小貓開始在座位上搖來晃去,是個小孩子無聊皮癢的模樣:“沒有地方住。”
    史丹鳳不問了,知道這孩子應該是個小流浪兒。給小貓又買了一盒蛋撻,她在小貓大吃之時,偷偷去找了正在打掃廁所的保潔員。從保潔員的嘴裏,她得知小貓仿佛的確是個無主的孩子,起碼在近半個月裏,他每天都會跑來餐廳一兩趟,默然無語笑眯眯的行乞。又因為他實在是個漂亮的小男孩,所以保安和服務員都不忍心攆他,食客也像對待可愛的流浪貓狗一樣,心甘情願的勻出些許食物給他吃。
    史丹鳳總怕小貓會突然消失,一邊和保潔員交談,一邊用眼睛瞄著他。小貓吃蛋撻吃得興致勃勃,忽然仰臉對著前方一呲小白牙,他似乎是在對著空氣樂不可支的炫耀。
    向保潔員盡可能的打聽清楚了小貓的來曆,史丹鳳回到座位,對小貓說道:“小朋友,你今天晚上在哪裏睡覺?”
    小貓咬著半個蛋撻抬了頭,顯然是又有點發傻:“唔?”
    史丹鳳微笑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如果沒有好地方的話,姐姐可以幫你的忙。我就住在樓上的賓館裏,賓館房間很暖和,加一個你也夠住了。”
    小貓遲疑著開了口:“姐姐……”
    史丹鳳攔住了他的話頭:“你多大了?”
    小貓飛快的想了一下:“十歲!”
    史丹鳳對他柔聲說道:“那你應該叫我阿姨。”
    小貓很靦腆的笑了,抿著嘴搖搖頭又點點頭。而史丹鳳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答,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便又和聲細語的補充道:“你如果害怕阿姨是壞人,阿姨也不會勉強你。”
    小貓的耳朵微微一動,隨即可憐兮兮的對著史丹鳳開了口:“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
    隔著一張亂七八糟的桌子,他怯生生的向史丹鳳伸出了一隻手。小手伸到半路,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把手卻又收了回去。抓起一張餐巾紙仔細擦淨了手指上的油,他羞澀的忽閃著上下兩圈黑睫毛,將小手再次伸向了史丹鳳。
    史丹鳳簡直要被他的舉動融化了心靈。輕輕接住了小貓的小手,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心想世上竟然有個無主的小男孩,會像透了她的無心。
    小貓也回握了她的手。史丹鳳的手薄而軟,細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熠熠生輝的鑽戒。小貓用稚嫩的拇指蹭過戒指上的鑽石,大眼睛隨之亮了一下。
    史丹鳳帶著小貓去了附近的自助銀行,往史高飛的賬戶裏轉了幾千塊錢。
    然後他們出了銀行大門,手拉手的在大街上走。正月十五的夜裏,有些大街喧囂至極,有些小街寂靜至極。史丹鳳握著小貓的手,遙遙的望著天際盛開一朵繽紛禮花reads;。無心依舊是沒有音信,沒的像是死了。她領著小貓走在路燈黯淡的小街上,隻感覺無比的寂寥淒涼,仿佛小貓是無心的遺腹子。爸爸沒了,媽媽和孩子怎麽辦?
    史丹鳳把小貓帶進了賓館。賓館是家快捷酒店,環境不好不壞,倒是不辜負它的價格。史丹鳳一貫省儉,如今心中沒了精氣神,她不省了。
    房間是大床房,史丹鳳看小貓是個小不點,所以不但沒把他當男人,甚至根本沒把他當人。走去衛生間調好了水溫,她讓小貓脫了衣服去洗澡。小貓不情願,磨磨蹭蹭的脫了鞋蹲在床沿,雙腳沒穿襪子,小小的腳趾頭向下抓著被褥。史丹鳳催不動他,隻好親自動了手。“嗤啦”一聲拉開他的棉衣拉鏈,她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扒了個精光,然後拎小猴兒似的把他送進了衛生間:“好好洗,一定要打香皂。如果自己不會搓背的話,你叫阿姨,阿姨給你搓。”
    小貓撅著嘴,在史丹鳳的指導下撥弄冷熱水龍頭。花灑之中忽然噴出了暖而急的水流,劈頭蓋臉的正澆中了他。史丹鳳向後一退,同時隻聽他驚慌的怪叫了一聲:“嗥!”
    此聲一出,史丹鳳沒怎麽樣,小貓自己卻是一哆嗦,如同犯了彌天大錯一般,惶惶然的站在水流之中閉了眼睛。史丹鳳笑了,安慰他道:“洗澡怕什麽的?乖乖的快洗,洗幹淨了好睡覺。”
    安慰完畢了,她轉身想要往外走,然而一股子冷而沉重的風由外向內和她擦肩而過,竟然把她衝撞得向旁一歪。手扶門框站穩了,她狐疑的回頭向內看,衛生間裏一如往常,隻是多了個小貓而已。
    繼續向外邁了步子,她感覺方才的風太重太硬了,簡直不像了風。抬頭向上望了望天花板,天花板上並沒有換氣口,史丹鳳莫名其妙的進了房內,不知道屋裏的風從何而來。
    一手摁了電視機的電源鍵,史丹鳳一手掏出手機,打算再和弟弟通一次話。撥通號碼之後靜候片刻,史高飛的大嗓門驟然震痛了她的耳膜:“姐!什麽事?!”
    史丹鳳抓緊時間,趕著搶著告訴他:“我剛往你的賬戶裏打了錢,你——”
    如她所料,史高飛果然不肯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姐,我知道了!現在我要進山了,不和你講了,拜拜。”
    史丹鳳心中一驚:“進山?大半夜的你進什麽山?”
    史高飛沒頭沒腦的告訴他:“寶寶在山裏,但是還不能確定具體位置reads;。我手裏隻有一個指南針,早知道應該提前預備個gps導航儀。”
    史丹鳳徹底聽傻了:“你說無心在山裏?誰說的?他怎麽可能在山裏?”
    史高飛答道:“鬼說的!”
    史丹鳳的聲音失了控,尖銳的像是鳥叫:“鬼?”
    史高飛又不耐煩了:“不說了!反正是鴨子他爸要害我的寶寶!我現在先去救寶寶,等寶寶安全了,我馬上去殺了鴨子和鴨子他爸!”
    電話掛斷,史丹鳳站在原地愣了神。先前她以為弟弟純粹隻是瘋,可是聽了方才的一席話,她隱隱約約的感覺不對勁。被史高飛明確稱為“鴨子”的人,隻有丁丁一個。至於丁丁的阿爸,自己也是見過的,一個花紅柳綠的小老頭。叫什麽名字來著?一時想不起了。
    史丹鳳越是思索,越感覺弟弟話裏有話,並非完全的瘋。心中忽然一凜,她狠狠的一攥手機,心想莫非真是丁老頭綁走了無心?丁老頭據說是個有邪本事的,難道他看出了無心的來曆?利令智昏,有人敢偷獵東北虎,有人敢偷獵大熊貓,自然也會有人敢偷獵無心——和東北虎大熊貓相比,無心顯然是更為奇妙稀罕的存在。
    史丹鳳越想越真,心慌意亂的穩不住了。慢慢的坐到床邊,她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隨即把眼一睜,她很意外的看到了水淋淋的小貓。
    小貓聳著肩膀,細細的小胳膊緊縮著貼在身體兩側。大睜著眼睛望向史丹鳳,他小聲問道:“姐姐,無心是誰?”
    史丹鳳頂著一頭冷汗,語無倫次的答道:“他……他和你一樣,你是小男孩,他是大男孩。”
    小貓穿著一雙塑料大拖鞋,十個腳趾頭一起蜷著:“和我一樣?”
    史丹鳳皺著眉毛翹了嘴角,又像哭又像笑:“和你一模一樣的,可是他上個月丟了……阿姨剛剛得到了一點新消息,明天要去雲南找他,你……阿姨帶你一起走,好不好? ”
    小貓變成了一隻六神無主的小白條雞,微微張著小嘴,不說好也不說不好reads;。冷不丁的向前踉蹌了一步,他緊接著做了回答:“好,我和阿姨一起走,去雲南。”
    史丹鳳看他踉蹌得奇怪,像是被一隻手從背後推了一把似的,是猝不及防的向前一仆。起身走到他麵前俯□,她嗅了嗅他熱氣騰騰的小腦袋,嗅過之後說道:“頭發怎麽不用洗發水好好洗一洗?快回去,外麵冷。”
    她在房內穿得簡單,對著小貓深深一彎腰,她專心致誌的檢查衛生,沒有留意自己領口大開,隱隱約約的走了光。扶著小貓的肩膀正要直起腰,她忽覺胸前一涼,像是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似的,猛然低頭去瞧,小貓的雙手乖乖垂著,一雙大眼睛根本就沒往自己胸前瞟。
    把小貓送回了水汽蒸騰的衛生間後,史丹鳳自己掩著大圓領口,心想今天算是奇了怪,怎麽房間裏總像是多了個隱形人?
    趁著小貓在洗澡,史丹鳳打開電視,急急忙忙的換了一身睡衣。而在嘩啦啦的水聲掩護之中,光溜溜的小貓抬了頭,雙手合什向上拜了拜,壓低聲音做著口型哀求道:“琉璃哥哥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啊!我們說好了隻是出來玩的,你不想繼續玩了嗎?再說是他先丟下我們的,我們現在為什麽還要去找他?雲南很遠的,路上一定很辛苦,你辛苦了我的心也會苦的。”他蹙起眉頭撅起小嘴,很猴急的搓著雙手:“如果真的找到了他,他狼心狗肺不識好歹的,一定也不會領你的情,興許還會以為你離不得他。哎呀想一想我都要氣死了。”
    一具修長的人形影子懸在了他的麵前,燈光透過人形,地麵居然顯出了幾不可見的淡淡陰影。人形的一切都太清晰太真切了,最銳利的陰陽眼也不能立刻分辨出他是真實還是虛幻。居高臨下的俯視了小貓,白琉璃眨了眨藍眼睛,認認真真的一搖頭:“不,他已經離開我們半年多了,我很想見到他。”
    小貓逃出了熱水流,先是快速的晃去了頭上身上的水珠,隨即伸手向上去摸白琉璃:“我陪你玩不是一樣的?他天天惹你生氣,我天天哄你開心。你不要我要他?琉璃哥哥,求你了,不要去找他了。外麵的姐姐有一枚很值錢的大戒指,等我夜裏把它偷走賣掉。你不是喜歡看人間的熱鬧嗎?我有了錢,就可以在外麵多生活一陣子了,讓你看個夠!”
    手指穿透了白琉璃的鬼影,居然隱隱的會有觸覺,像是觸到了風,像是觸到了水,陰涼的一下子,稍縱即逝,無法言喻。總而言之,白琉璃不再是虛無的了。憑著他的力量,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會為自己修煉出一副不得見光的新皮囊。
    小貓作為一隻兩百來歲的貓頭鷹精,在山林之中勤修苦練,終於在二十年前開了陰陽眼,得以見了白琉璃的真麵目。他對白琉璃是死心塌地的又愛戴又崇拜,然而白琉璃不領他的好情好意,一根筋的隻和無心糾纏。貓頭鷹本來是個沒脾氣的妖精,起初作為一名旁觀者,還不敢多言多語;及至在山中住得久了,他漸漸的大了膽子,再聽到無心對白琉璃出言不遜,便義憤填膺的想要拔刀相助。在無心和白琉璃之間堅持不懈的挑撥離間了二十年,他終於在去年取得了一點小成績——無心揪著他的羽毛將他毒打了一頓之後,氣衝衝的自己下山了。
    對於無心這根眼中釘,貓頭鷹拔得委實不易,所以萬萬不想讓白琉璃輕輕巧巧的再把釘子紮回原位。眨巴著一雙淚光晶瑩的大眼睛,他尿急似的夾著兩條細腿扭來扭去,自認為已經可愛到爆,白琉璃隻要稍有人性,就必定敗在自己這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睛前。
    然而白琉璃隻是靜靜的看著他扭,看到最後回頭穿透了衛生間的薄牆,他向房內一瞟,隨即一邊轉向小貓,一邊歪著腦袋一垂眼簾,自言自語似的微笑說道:“很奇怪,總是會有漂亮女人喜歡他,不知道他這次會不會給我談一場比較好看的戀愛。”
    小貓快要哭了:“白琉璃,你聽我的話嘛!”
    白琉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聽一隻妖精的話。
    因為小貓仿佛是陷在了衛生間裏,所以史丹鳳隻好親自出馬,把他揪回了房內。他太像無心了,史丹鳳憐愛的用棉被裹住了他,生怕他受了凍。他小小的躺在大床正中央,成了個沮喪而又茫然的棉被卷子。
    史丹鳳洗漱過後,另展開一床棉被躺在了小貓身邊。她對小貓本是十分好奇的,然而此刻心中存著明日遠行之事,亂紛紛的沒有頭緒,讓她也就無暇再去詢問小貓的出身來曆。她不說話,小貓恨透了自己,也不肯說話——早知如此,他餓死也不會去向史丹鳳討東西吃!
    史丹鳳沉默良久,末了大概盤算出行程眉目了,這才轉身去給小貓掖了掖被子,又情不自禁的歎了一口氣:“大男孩子失蹤一個月了,失蹤得很蹊蹺,怎麽想都像是遭了綁架。阿姨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他。別的我也不奢望了,隻盼著他在受苦遭罪的時候,也能有人可憐可憐他。”
    小貓瞄著她手上的鑽戒,想偷,又不大敢。真希望史丹鳳口中的無心不是他的眼中釘無心,可是對方名叫無心,又和他相貌相似,並且是個大男孩子——這不是他的眼中釘又能是誰?
    如此過了一夜,到了翌日上午,史丹鳳先到附近的火車票售票點訂了兩張去昆明的火車票,然後領著小貓出了門,給小貓買了一身合體的新衣褲。得把小貓帶著,她想,小貓跟了自己,至少在吃住兩方麵是有了著落。再說她也舍不得離開小貓,如果當真是找不回無心了,她自己暗暗思忖著,收養了小貓做兒子也不錯。
    下午她帶著小貓上了火車,惶惶然的一路南下。與此同時,史高飛一無所獲的退出荒山野林,正坐在一處集市的小攤子上連吃帶喝。在骨神的引領下,他昨夜在山中漫無目的的轉了整整一夜,幾次三番的險些墜崖。本來他就覺得骨神這隻鬼有點不靠譜,經過了昨夜的探險,他越發的不想再理睬對方了。
    吃飽喝足之後,他搖晃著大個子給自己找了一家小旅店安身。再不睡覺就要支撐不住了,他躺在一張滿是臭蟲的硬板床上,一閉眼便沉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他沒能起床,一身的骨骼像是全脫了節,兩隻大腳丫子高高的架在床頭上,腳底遍布著幹癟癟的血泡,還是前一夜徹夜奔波的惡果。掙紮著出門買了竹筒飯填飽了肚皮,他坐在床上長籲短歎。從書包裏掏出無心的舊汗衫,他把汗衫鋪在了枕頭上。枕著枕頭閉了眼睛,他想兒子,都快要想死了。
    旅店老板生了一大串泥猴似的小兒女,小動物似的在旅店外麵摸爬滾打。史高飛聽著小崽子們的嬉笑怒罵,聽得他二十五歲的年紀驟然老成了五十二。抬起髒兮兮的粗糙手背一抹眼睛,他想老板的兒女要是丟了,老板還可以和老板娘再生養,反正天下全是他們的同類;自己卻是不一樣,在整個地球上,自己隻有一個寶寶。
    他仰麵朝天的癱在床上,開始流著眼淚抽抽搭搭。他想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給寶寶買過東西吃,買過衣服穿了。
    第三天,史高飛下了床,感覺胳膊腿兒又歸自己所有了,便籌劃著再次進山。據骨神說,關押兒子的監獄其實並不算十分偏遠,隻是位置刁鑽,讓人不能輕易找到。
    然而在他出發之前,他接到了史丹鳳的電話。史丹鳳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拽著小貓,肩膀上挎著旅行包,腕子上吊著個塑料袋,袋子裏還裝著兩盒方便麵以及小貓喝剩下的半瓶雪碧。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高聲大嗓的叫道:“小飛!我到昆明了,馬上去昭通。你現在人在昭通的哪裏?千萬別走,乖乖等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