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周佳起也已經回到了與陳拓相對而坐的位置，在他按掉電話之後，沒有任何平鋪直敘地直接開口：

    “張強，是個累犯，因為性騷擾跟猥褻罪曾前後入獄過幾次，在秋千之後，又因為誘奸少女被抓，被判了重罪，直到去年才出獄……”

    “別說這些沒用的。”陳拓直接打斷，“你所說的危險到底指什麽？”

    耐心這東西早已蕩然無存，陳拓現在對真相隻有迫不及待！

    周佳起見狀，用詞反倒謹慎起來，“他……跟蹤秋千。”

    “從什麽時候？”陳拓節奏飛快，導致周佳起有點亂了陣腳，結巴了一下。

    “就……就這一兩個月。”

    “不過我暗中調查過了，這個張強在進安保隊之前，應該是不知道秋千就住那個小區的。

    直到後來，他認出了秋千，我背地裏跟過他幾次，發現那之後，他經常在你家周圍逗留……”

    陳拓一字不落地聽著，指尖放在左手，不停轉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卻在這時，腦中忽而被一個模糊的記憶點敲中。

    “譚秋千又碰上他了，對吧？”陳拓目光沉斂，“那天，快要下大雨的時候……”

    周佳起眸底掠過一陣驚色，“你怎麽知道？她跟你提過對吧？那其他的……你為什麽一點都不知道？”

    陳拓避開問題，反問一句“那你怎麽知道的？”

    周佳起：“我當時就在。不過我去得晚了，當時又黑，等我確定情況的時候，秋千已經被嚇得跑走了。”

    “不過事後我有警告過那個人，讓他……”

    “警告？”陳拓冷言截話，“我老婆被人當街騷擾，你個警察出手，就一句警告？你，是人嗎？”

    “我……”周佳起一時語塞，有些不服，“那你呢？你做什麽了？她告訴你這些之後，你又做什麽了？！”

    陳拓不言語了。

    因為印象中，很清楚地記得，他什麽也沒做。

    不僅沒做，在聽到譚秋千說自己遇到變態之後，還很輕蔑地問了一句：你做什麽了，能讓變態盯上你……

    陳拓徹底沒有言語了。

    不多久，耳邊仿佛又有周佳起的聲音。

    大概是囑咐他別叫譚秋千回家，盡量讓她遠離應激環境之類的話，陳拓一概沒注意聽。

    甚至連周佳起起身告辭，直至走人消失，陳拓都沒給出任何反應，隻是頭枕著椅背，仰麵朝天著，目色怔怔地望向天花板，一言不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動作就一直保持到宮大斌前來報到，連叫了兩聲，都沒讓陳拓抽神回來。

    神奇的是，宮大斌見他如此，也不再叫了，反而也坐進了斜對麵的沙發，跟陳拓擺起了同樣的動作。

    兩個大男人，公司高管，上班時間，就這麽一樣的仰麵朝天，一樣的沉默不語，連若有所思的神情都保持了高度一致。

    就這麽默契地發各自的呆，愣各自的神。

    又不知過了多久。

    “老陳……”

    老陳拖延了半輩子似的，“說。”

    “……找我啥事？”

    “忘了……”

    “……”

    宮大斌沉默半晌，莫名有些愁苦地一笑，歎了句，“忘了好，忘了好……”

    學校這邊。

    經曆了早上跟陳拓的不歡而散，譚秋千渾渾噩噩在教室坐了一整天。

    果果仍舊翹課沒來，她已經習慣性地不去追問，隻是照例悶著嗓子幫她喊“到”。

    期間胖胖的宋教授打來電話，問她電視台的一個購物欄目可以塞個人進去，問她去不去，她當然說去啊。

    隻是還沒等她道謝，宋教授就先一步表示說不用謝，並不是什麽好欄目，去了覺得後悔的話，她也可以理解。

    譚秋千心裏疑惑，卻沒好意思追問詳細。隻要不去那咬文嚼字的紙媒單位討生活，就行了。

    傍晚，慢騰騰晃悠在校園的操場上。

    “二毛，幾點了？”譚秋千問。

    身後的二毛撫著剛剛吃飽的肚皮，看看手表，“六點半。”

    譚秋千“哦”了一聲，繼續踢騰著步子。

    “今天陳總過來接你回家嗎？”二毛問。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們之間已經熟悉到省略了不必要的稱呼。

    “不來，生氣啦。”譚秋千拖長尾音，望著操場隨處可見拉著手散步的情侶，鼓嘴哼了一聲，“那瘋老爺們兒，氣性老大了……”

    “活該，誰讓你跟男同學拉拉扯扯了，跟你生氣都算是寵著你了！”一直沉默的大毛這時冷言插了一句。

    譚秋千回頭，見大毛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別處的樣子，感覺有點好笑。

    大毛並不知道，她的老板這次生氣，跟昨天周佳起來過的事沒有關係，他甚至連提都沒提一句。

    她也是此刻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落日的餘暉傾灑在絳紅色的跑道上，譚秋千掏出手機，找到陳拓的微信“東八區都是我的”。

    猶豫間打出一行字，卻遲遲沒有發出去。

    【感冒好點嗎？】

    隻是簡單幾個字，譚秋千卻一直糾結到晚上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才咬著指甲將它發送出去，結果半天都沒有回複。

    不知為什麽，那家夥每天那句雷打不動的“晚安”，今天也遲遲沒有音訊。

    半個小時過去，手機才終於亮了一下。

    陳拓：【出去了一下，剛看到。】

    譚秋千很快打字：【哦，那你感冒好了嗎？】

    【我就是想問這個。】

    幾公裏外的豪宅浴室，水龍頭嘩嘩流著水，一身黑衣運動裝扮的男人站在鏡前。

    額角還滾著汗珠，看上去剛剛運動完，手上纏緊的拳擊繃帶此時正被他一圈圈地向外鬆開。

    聽到手機“叮”的一聲，陳拓垂眸看到了自動彈出的信息。

    【已經好了。】

    陳拓打出這幾個字，卻不知怎的，又慢慢給刪掉了，遲疑著換了截然相反的內容。

    【感覺很不好。你能回來嗎？】

    手上纏緊的繃帶被徹底鬆開，陳拓丟進垃圾桶，正要按下發送鍵時，譚秋千的信息又來了。

    【早上拒絕你了真不好意思。】

    【不過我想跟你解釋來著，是你跑得太快了，所以也不能全賴我！】

    手機的藍光映在男人雋秀的臉上，沉斂著眉眼看不出情緒，隻是定神地看著屏幕上的文字，忽而就笑了一下。

    信息發過去大半天，譚秋千這邊一條回複都沒收到過。

    除了最開始告訴她剛看到信息，陳拓這家夥就好像手機欠費沒流量了似的，任憑她一個人自說自話。

    譚秋千一陣懊惱，就在她摸黑在床上翻了幾個大滾兒，又暗暗發誓本仙女以後絕不連發兩條以上的信息時，“東八區都是我的”大概是充好了流量。

    白色背景的對話框，赫然竄出好幾條簡短的文字信息。

    【我很想你。】

    【瘋狂瘋狂想你。】

    沒有任何鋪墊與轉折，陳拓綿軟的情話就這麽一下子映入眼底，鋪天蓋地。

    譚秋千愣了。

    【我會好好聽你說話，你不說完我不走。】

    【所以你能回來嗎？老婆。】

    【或者我去找你】

    很奇怪的，明明隻是打字，陳拓卻感覺莫名的血脈噴張，觸在屏幕的指尖仿佛通了電流，整個人都被激活了一樣。

    時間一秒一秒地跳過，緊盯住手機的陳拓感覺時間從未像此刻這樣漫長。

    揪緊的心髒絲毫不敢鬆懈。

    直至慢慢暗下去的屏幕又再次亮起。

    劃開手機，望著那個露著一對兔牙大笑的“兔子警官”給他發來的一行字，陳拓忽然覺得，此時的譚秋千，或許也是笑著打上這行字的：

    【那還等什麽，快來接我呀！】<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