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來攘往的醫院門口。

    但凡還有一絲理智，他也不會大庭廣眾之下去吻她的。

    然而人就是這麽奇怪。

    明明他隻想要她，同床共枕，卻隻能隱忍克製。

    明明他隱藏的好好的，告訴自己不要去碰她，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就這麽做了。

    隻是。

    意料之中的。

    這個吻注定不會太長。

    她還是推開了他。

    用她一貫防備的身體語言。

    “我知道了，我不瞎說了。”

    “那我們……回家吧。”

    就連生硬的打岔方式都如出一轍。

    他沒有說話。

    “你生氣了？”

    “……對不起，我沒有準備，我有點……”

    “嗯，我生氣了。”他盯著她。

    這次輪到她不說話了。

    “所以我要懲罰你。”

    “罰你洗一次碗，不，兩次，三菜一湯加水果拚盤的那種，知道嗎？”

    惡狠狠的語氣。

    不容討價還價的決絕。

    在她略帶僵凝的目光中，他終於板不住臉，得逞似的勾了勾唇。

    跟她在一起之後，他逐漸練就了一身化解尷尬的本領。

    她當然都懂。

    也總是願意配合著他。

    “這算什麽懲罰，人家一直熱愛勞動的好嗎？是你不讓我幹的。”

    “幹脆這樣，除了洗碗，以後飯也讓我來做得了，反正等你開案子了也顧不上我，就當鍛煉一下了。”

    “喂你說句話嘛，又裝聽不見，跑什麽嘛喂，周佳起！！！”

    ……

    拋開那個幾乎無解的問題，他們真的很好。

    他甚至天真地以為，他們會一直這麽好。

    ——隻要他足夠包容，隻要把她保護的足夠好。

    然而，人類的情感總是難以捉摸。

    似乎他越是包容，她就越是焦躁。

    他給的安全感越多，她卻越是想逃。

    甚至到後來，她開始無端地鬧脾氣：

    冷落他，常常在朋友聚會上放他鴿子，不跟他回父母家，而最讓他抓狂的，是故意在他出差的時候切斷所有聯絡……

    每次這樣，他都恨不得家裏的狗狗能幫忙接一下電話！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沒衝她發過一次脾氣。

    因為他太明白了。

    她無計可施。

    隻能通過如此激怒他，讓他抓狂的方式逼他離開自己。

    所以他從來都不生氣。

    而是默默把出差的次數降到最低，陪在她身邊，由著她繼續作天作地。

    ——盡管他知道，她從來都不快樂。

    他偏執地認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她總會有所改變。

    而某種程度上，他也確實做到了。

    很長一段無效的任性胡鬧之後，她忽然變回了從前。

    甚至比從前更溫柔，也更安靜。

    偶爾還會從身後忽然抱他一下。

    他高興壞了。

    以為這是個好的開始。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消失。

    發瘋一樣找了她三天三夜之後，最終他接到了殯葬中心的電話……

    「我自由了，你也是。」

    寥寥數字的手寫信。

    他一直看到眼前模糊，最終在她冰冷的遺骸前放聲痛哭……

    “佳起，佳起。”

    一個聲音落入耳中。

    周佳起恍然回神，發現一個人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想什麽呢？”譚秋千瞪大眼睛盯著他看，“瞧你都愣了半天了，不走啦？”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在門口站了好半天了。

    周佳起怔怔的反應，緩緩地對上她的眼睛。

    依然清澈見底的水眸，此刻卻沒有一絲戒備與憂鬱的痕跡。

    靈動的像是有人把陽光揉碎了，撒在了裏麵。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

    或許他從來都不懂她。

    隻是一味地習慣了保護。

    習慣在危險靠近之前擋在她前麵。

    卻從來沒有想過，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些什麽。

    沒想過她的人生，原本還有其他的重啟方式。

    被這樣的念頭衝撞著心房，周佳起看著眼前人，勉強牽了牽嘴角，“你好像……變了。”

    對他的心理活動全然無覺的譚秋千聽到這話，“有嗎？”

    她認真打量著自己，“哪裏變了？我怎麽沒發現，是變好了嗎？”

    周佳起沒有回答，隻是付之一笑，轉而望向了天邊。

    冬日的天空少有的萬裏無雲，滿是澄淨的藍。

    “今天天氣真好。”

    “嗯？”譚秋千聞聲也跟著揚起了臉，“是啊，我也覺得。”

    周佳起：“適合閱兵。”

    譚秋千：“……”

    周佳起：“適合逛公園。”

    譚秋千：“……這個可以有。”

    周佳起：“那走吧，逛逛園子再走。”

    譚秋千：“……？？？”

    樓前的小花園。

    本來是送周佳起下樓的譚秋千，這會兒卻跟他溜溜噠噠散起步來了。

    以往都是俯瞰，知道這園子並不大，蜿蜒著小路也不過三五分鍾就能走完。

    兩人也不著急，就慢慢騰騰挪著步子。

    話題始終圍繞周佳起即將外調的事。

    譚秋千：“什麽時候走？這個不用保密吧？”

    周佳起笑了一下，“我隨時可以，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同事一起，所以就說不好哪天走了。”

    譚秋千眉眼一動，“同事？不會是你那個女搭檔，顧勝男吧？”

    從周佳起的默認中得到答案。

    “還真是啊！”譚秋千壞笑一下，“是她主動申請去的吧？”

    周佳起還是沒說話。

    “朋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覺得她喜歡你！”

    “不然人家一個女孩子，好好的跑大西北去幹嘛？”

    周佳起呆呆的，“她說，少數民族帥哥多，她是過去找對象的。”

    對象？

    譚秋千愣了幾秒鍾，然後眨巴眨巴眼。

    “坐吧。”

    這空兒周佳起已經坐到了公園椅上，還給她指了下旁邊的位置。

    撮合對象這事兒算是沒戲了。

    譚秋千扁了扁嘴，很意難平的坐了過去。

    兩個人就這麽看著天，閑坐了好一會兒。

    “聽說西北那邊的烤包子特別好吃，等我到了，給你寄過來嚐嚐吧？”

    “別了吧，那麽遠，快遞得一個多禮拜呢，等寄過來都該餿了。”

    “也是，那我就寄點葡萄幹？或者大紅棗那類的？”

    “怎麽都是吃的呀。”

    “那你想要什麽？”

    “我聽說那邊的和田玉成色不錯。”

    “……哦，你就當我沒說。”

    “喂！”

    譚秋千笑著打了男孩一下。

    想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重逢，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說真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一定告訴我。”

    印象中，她好像什麽都沒為他做過。

    聽到這裏，周佳起收回了目光，似乎猶豫了一下，最終說：

    “可能，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幫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