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崩潰

    “進不來了？什麽叫進不來了？”沉默半晌的赫連允南微微蹙眉向殿外看去，隻是那一眼，往日裏平靜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極度的詫異。

    隨著兩個渾身是血的將士抬著一個擔架就走了上來，那二人雙目通紅發腫，一看便是剛哭過，鄒溫將軍一頭扣在地上，往日裏的漢子此時卻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微臣等人在距離大帳不遠處的山溝中找到了將軍，找到時他已經被人剜去雙目，挑斷手筋和腳筋奄奄一息了。”鄒溫將軍身子微微顫抖，不知是在痛哭還是過於恐懼。

    成昇緊蹙眉頭召來太醫，並同時命人將還差一口氣的白元帥抬下去。

    此時的白梵音猶如一樽石像般立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何時站起的，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白元帥身邊，隻記得在回過神後，已然滿麵是淚，她雙腿發軟，就在即將跪倒在元帥旁的前一刻，手臂卻被成昇一把拉住。

    “太後娘娘，切莫失態，亂了規矩。”成昇麵色沉重，唇角卻依舊掛著沒什麽溫度的弧度，興許就是這抹意味深長的笑，是讓所有人都害怕的點。

    白梵音緊緊抿著嘴唇，下巴微微揚起，這才使得眼淚沒有繼續往下掉，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一旁龍椅上傳來小皇帝竊竊私語之聲。

    “這老頭怎麽成這樣了啊？真醜。”小皇帝嫌棄地咋舌，白梵音心底一陣發顫，看著自己的父親，兩個空洞洞滿是結痂血垢的眼眶，渾身是血，氣息微薄，全然沒了往日的威風霸氣。

    “還愣著做什麽？快些將將軍抬去偏殿療傷啊。”白梵音大喝一聲，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控。

    一邊的赫連允南見狀，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

    “那悍國少將軍呢？有沒有找到他？”

    “並沒有，微臣找遍了方圓百裏都沒有看到悍國將軍的身影。”鄒溫將軍搖著頭老淚縱橫。

    一時間，白梵音的心早已沉到冰底，就在此時，她眸光一閃忽然注意到白元帥的右手似乎刻意壓在身下，而身邊的成昇也幾乎是同時發現，兩人對視一眼，命抬起擔架準備離開的皇宮侍衛停下。

    “閣主這是做什麽？若是耽誤的時間長了，白元帥有個好歹可怎麽辦？”太皇太後見狀，似乎有些坐不住，白梵音側眸瞥了她一眼。

    “是哀家請閣主幫元帥將身子放正一些的，那樣應當會舒適一一點，母後有什麽疑惑嗎？”白梵音說這話時，麵上無一絲表情，雙眸死死盯著太皇太後的臉，從對方麵上能看出從驚訝便為淡淡的惶恐之色。

    “拿到了。”身邊的成昇以極小的聲音對白梵音說，那兩個皇宮侍衛剛想再次抬起擔架，卻聽得白梵音忽然開口。

    “聽聞萬密閣中藏有萬千奇藥，不如讓老元帥去那裏歇息，不知閣主可否願意？”白梵音忽然看向成昇，麵上早已沒了剛才的悲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絕對的平靜。

    成昇微微眯眼掃了一眼太皇太後的方向，立刻便領會了她的意思。

    “自然，還請太後吩咐。”

    臨退朝前，白梵音癱坐在高椅之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耳邊一直回蕩著太皇太後不痛不癢的安慰，以及小皇帝的碎碎念與眾臣的嘈雜。

    退朝後，白梵音才知道，二哥白雲澤早在運元帥進京時便匆匆看過，因為實在擔心大哥的安危，於是不聽勸阻一人策馬去尋找大哥白言。

    萬密閣中，白元帥所居的房間由眾多銀麵侍衛把守，所用的醫者也是專門為成昇醫治的巫醫，成昇下令，敢擅自闖入者，格殺勿論。

    同時，漪壽殿中，白梵音靜坐，聽著鄒溫將軍說完事情的前因後果後便叫他退下了。

    待屋中隻剩下白梵音，成昇與楚瑩三人後，成昇這才從袖中拿出一小截染滿血汙的物件出來。

    “這是什麽？”白梵音頗為驚詫地想要接過來，卻見成昇搖了搖頭。

    “這是劍尖的一段，剛才我已確認過，這劍尖由千年玄鐵所鑄。”成昇這樣說，白梵音微微蹙眉。

    “聽聞天下的千年玄鐵，唯有京中皇家鑄師李家才有，他們不會對外去賣，祖上三代隻效忠段氏皇族。”白梵音說著，抬眼看向成昇，成昇意味深長地一笑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夜晚，白梵音終於找到了機會來到萬密閣中看望白元帥，此時的她不需要再裝出一副強大太後的模樣，淚水順著眼眶湧出，一時間竟已哭到有些發顫。

    成昇示意讓其他人先下去，留巫醫一人在當場。

    “太後請稍讓讓。”老巫醫的雙眸在幼時便失明，但就算如此，因為有一雙完全可以代替雙眸且極為機敏的耳朵，以及那特有詭譎的醫術，所以使他在江湖上留下一個“鬼醫”的名聲。

    白梵音親眼看著鬼醫從小葫蘆中倒出幾條烏黑蠕動的蟲子，他將蟲子放於白元帥失去眼球鮮血結痂的眼洞中，白梵音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向後退了兩步，一個不小心直接坐倒。

    身後的成昇趕忙將她扶起，帶到一邊坐了下來。

    “這是鬼醫以心血養了三十年的蠱蟲，可食腐肉，你放心，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事了。”成昇安慰道。

    鬼醫那一雙似是染著白霧且無神的眸子緩緩朝白梵音轉了過來。

    “實不相瞞，老朽與白元帥之前有過一麵之緣，若不是四十年前白元帥的出手相救，老朽早已死在這皇家侍衛手中了。”他如此說著，似是微微一笑。

    “當年白元帥的夫人為了生小女兒而難產死去，本來那小丫頭 也因呼吸不暢而已然假死，好在老朽用這蠱蟲救活。”

    “元帥的女兒？那不就是……”白梵音一愣，身邊的成昇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當然是你了，元帥隻有你一個掌上明珠啊。”

    成昇此話說完，頓覺有些失言，果然，白梵音再次痛哭出聲，這些年，父親雖然對她嚴格非常，但是更多的確實絕對的疼愛，此次進宮父親百般阻撓，就算自家也許會背負罪名而滿門抄斬也不願，好在白梵音自己想的通，不願連累家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