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人影就那樣出現，寢宮內的燭火也在這一刹那熄滅，所有的光線隻有深秋這最後一片皎潔的月光。

    那個身影高大威武，月光投在他身上，一眼便可看到一張青灰色的麵孔，這麵孔英俊非常且很是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模樣，發髻高盤，手中那青灰色的劍在時隔多年後依舊閃著冷冷寒光。

    “這是什麽？”哥舒銘翰險些驚訝出聲，一邊的墨辭也是緊蹙眉頭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繼而看向另一邊的成昇。

    “他是鬼魂嗎？”白梵音咬著最初，隻覺得後脖子汗毛直豎，成昇點點頭卻沒有說話，示意大家保持安靜仔細觀察。

    “墨塵？”葉知晏難以置信地看著黑影，夏皇後趁其不備一腳踹開他，下一刻也看到了佇立在寢宮中的墨塵。

    “墨塵哥哥？”夏皇後頓時愣住，接著快速爬起身，也顧不得自己的衣衫不整，衝著跑向墨塵的方向。

    墨塵在看到她後，身形似乎微微一顫，接著緩緩張開雙臂，夏皇後撲著擁抱上去時卻隻觸及到一片虛無。

    就在這時，寢宮外忽然傳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同時，十幾個皇宮侍衛帶著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道衝了進來。

    成昇等人立刻向後退了退以防被發現，老道手持一麵金色八卦盤，口中快速念叨兩句後，八卦頓時投出金光，金光直射向灰白色的墨塵。

    墨塵眉頭緊蹙，可以看出極為痛苦，不論身形如何閃現在其他地方，卻依舊會被金光籠罩。

    墨塵的鬼魂忽然仰天怒吼一聲，而聲音聽上去根本不似一個正常人類能發出的，更像是某種野獸的嘶吼與尖叫。

    “十二年了，老夫雖然無法破解你對穆因國的詛咒，但依舊可以壓製你，起初都是皇後阻攔你才沒有魂飛魄散，若是此次再執迷不悟，那麽就休怪老夫。”

    老道大喝一聲，手中八卦迅速飛騰於半空，更加強烈的金光幹脆將整個寢宮籠罩。

    墨塵的麵目開始變的猙獰，吼叫聲也愈發淒厲，渾身的皮膚在此時猶如黑灰般向上凐滅消失。

    “不要！”夏皇後尖叫一聲直接擋在墨塵身前，此時的她雖然無法觸及對方，但依舊盡全力保護。

    “過來！”葉知晏怒喝一聲。

    “你已經殺了他一次，難道還想再殺第二次嗎？你這個混蛋！”夏皇後怒吼道，此時的老道麵色已經有些蒼白，很快的，他臉色一變大喊一聲：

    “皇後快走！這八卦盤已經不聽使喚會幻滅被直擊的人！”說此話的同時，八卦盤已經直直對著夏皇後與墨塵的方向，老道叫幾個皇宮侍衛想要用力去轉動懸浮在半空中的金色八卦盤卻紋絲不動，那縷金光愈加明顯且強大，最後索性直接變為刺眼。

    “往後退！”成昇忽然道，說話的時已將白梵音攬入懷中向另一邊躺倒，也幾乎就在同時，金光直穿寢宮缺瓦的這一塊直直透入外界，直射天空，夜空深處猶如爆炸般渲染開一大片雲彩，整個天空刹那間猶如白晝，不過這也就是刹那的事情。

    很快的，一切恢複如初，皇都中傳來百姓們驚慌的嘈雜聲。

    白梵音被濺起的粉塵牆地不住捂嘴輕咳，抱著她擋在她身上的成昇將她扶著坐起，其他人也都是輕咳著互相查看。

    “皇上！”寢宮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葉知晏張開雙臂靜靜擋在夏皇後身前，而夏皇後身後的墨塵也在此時恢複了原狀。

    “葉……葉知晏？”夏皇後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葉知晏的胸口赫然透出一個巨大的血洞，隱約還可看到胸腔中已經放慢速度跳動的心髒。

    鮮血順著邊緣已經有些焦黑的血洞不斷流出，沾染了金色的龍袍，也滲透了龍袍上的金龍。

    “小小……是朕對不住你。”葉知晏如此說著，下一刻直接癱倒在地。

    夏皇後身影微微一顫，雙膝一軟也坐在地上。

    皇宮侍衛與禦醫們紛紛趕來，卻見葉知晏緩緩白首。

    “把朕的禦印和龍符拿來。”葉知晏此時的聲音已經微小，他努力撐著身子，將禦印與掌控穆因國所有將士的龍符拿起，毫不猶豫地塞到夏皇後手中。

    純金的禦印與龍符之上沾染了葉知晏的鮮血。

    這是夏皇後在與他成婚以來頭一次沒有擺脫他的雙手。

    “自今日起，朕將皇位繼於皇後，我穆因上下所有百姓，臣子，將士都必遵皇後聖命。”葉知晏如此輕聲說。

    “你這是做什麽……”夏皇後嘴唇微微顫抖，葉知晏微微笑著，眼皮卻越來越重。

    在他倒下的刹那，夏皇後卻不知為何本能地丟下手中的龍符禦印，她輕輕攬住葉知晏倒下的上半身，眸中盡是不解。

    “小小……”這是葉知晏平生第一次與夏小小能保持如此近的距離，還是在她自願的情況下。

    “葉知晏，我不愛你。”夏皇後恢複了鎮定神色，隻是說此話時眸中閃過一抹不忍。

    “我知道我都知道……”葉知晏微微笑著，雙眼緩緩閉上的刹那，口中輕聲呢喃：

    “其實那次大雪，不僅是他，我也有拚了命地救你啊……”

    空氣似乎是在這一刻凝結的，周遭的所有人都沒有講話也未曾靠近。

    墨塵的鬼魂不知何時已然消失，月光撒在夏皇後與她抱在懷中躺在地下的葉知晏身上。

    空中飄散的金色粉末自月光中零落，落在葉知晏的身上，而葉知晏的身體也因為是收到法器所襲而無法保留。

    如此一來，隨著月光從腳開始快速凐滅為銀色灰燼，夏皇後伸手，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撫上那張蒼白且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臉，而下一刻，灰燼自指縫流逝，消散。

    “葉知晏啊……”夏皇後沒有說完，卻是深呼吸閉上了眼。

    一行清淚自麵頰流下，但她麵上卻掛著笑容，笑容淒涼卻又自心底而發，她是否做錯了，也許有，但是從未後悔，她夏小小，自始至終都不愛葉知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