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大口喘氣，羅、鄭兩位師傅論實力都不弱於他，能贏全靠場地優勢和搏命打法，但消耗太大，他已經油盡燈枯。

    說到底，他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體力太差，隻有兩個月的鍛煉雖然有所增長，但仍無法和長年累月習武的武者比耐力。

    “還有哪位前輩想要賜教？”魏武大喝，聲音如空穀驚雷，氣勢隨著連戰連捷達到了頂峰。

    靜！

    萬籟俱寂！

    眾人都閉上了嘴巴，被魏武的氣勢所攝，無一人幹敢說話，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整個茶館針落有聲。

    雖然魏武現在狀態很不好，但無一人敢出手，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到了三大高手的最後一位，田傲山田師傅。

    田師傅猶如沒有看到眾人的目光，繼續淡定的喝茶，他就是一個修傘的老頭子，性格和葉問比較相近，不喜歡打打殺殺。

    香還有四分之一，魏武視線掃向下方，所過之處無一人敢與其對視，紛紛唉聲歎氣的裝起病來。

    “哎呦，我的頸椎病又犯了。”

    “真巧，我的腰間盤也突出了！”

    “人老了，就是毛病多，我這老寒腿又疼了起來。”

    ……

    “好了，如果沒有人上，那麽詠春拳，葉問和魏武師徒就是我們武術協會的一員了。”洪震南製止了眾人的賣慘裝病，沉聲道。

    雖然有些手癢，自認為能打過現在的魏武，但是他看不出魏武的極限，不知道是否還有所保留，不敢上去。

    畢竟他是武術協會最後的顏麵，上去打一個小輩，就算贏了也會先天弱葉問一籌，還是明哲保身好。

    “葉師傅，記得每月月初交會費。”

    “什麽會費。”葉問有些疑惑。

    “這是規矩，一個月一百塊，交了就沒有麻煩。”洪震南沉聲道，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洪師傅，這是我們詠春武館這個月的會費。”魏武快步而下，將一百元遞給洪震南。

    “各位師傅，剛才的戰鬥我受了內傷。”魏武拉住葉問，示意其出去再說，歉意道：“失陪了，我和師傅要先走一步，回去療傷。”

    眾人麵麵相覷，

    內傷？

    行走間龍行虎步，聲音氣勢雄厚，哪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待葉問師徒走後，茶館中的尷尬氛圍消失，眾人回複了平常的樣子，開始喝茶閑聊了起來。

    但話題皆繞不開這場擂台戰和詠春魏武，相信要不了多久，詠春的名號就會響徹武術界。

    ……

    離開了茶館，葉問怒斥道：“阿武，為什麽要給會費？那隻是洪震南為了滿足他的個人利益，學武之人應剛正不阿，怎能因為他勢大而低頭？”

    “師傅，通過上次的拜訪，你覺得洪震南是借著會長的名號中飽私囊之人嗎？”魏武反問道。

    “可是…”葉問遲疑了，拳不會騙人，洪震南拳頭雖然霸道，但一招一式光明磊落，充滿正氣。

    “師傅，你天天癡迷武學，對於香港的了解還沒有我深，在這裏，幹什麽都要錢，做什麽生意都要交保護費。”魏武對於這個世道非常的無奈。

    “我們習武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不犯事也不怕事，怎能屈服於那些混混？”葉問不岔，小混混他一隻手就能打十個。

    “混混？他們可不敢找武館的麻煩，是給上麵的保護費。”魏武嗤笑著解釋道。

    “現在的香港，可謂是無人不貪，連消防和護士都貪錢，救火先給“開喉費”，救人先交“茶水錢”，而其中，以警察貪的最狠，所有開店的人都要給保護費。”

    “如果你沒有關係，甚至要被層層盤剝，便衣收完製服收，製服收完消防收，而且越賺錢、越大的場子交的越多。”

    “所有的會費都被洪震南用來打點關係了，所以才沒有人找武館的麻煩。”

    現在的香港繁榮而又混亂，由於英國自身難保、無暇他顧，采用以華製華政策，給了華人警察很寬鬆的權利，但又不給他們上升的渠道，就連工資也很低。

    無奈，他們隻能收黑錢來填飽自己的肚子，當然，洋人警察坐在辦公室拿大頭。

    “拳頭再硬，硬的過槍嗎？你不給，就算武術協會不來找麻煩，他們也會隨便找一個借口把你的武館封了。”

    “但是，這也太貴了。”葉問心疼的道。

    他收費很便宜，學生能給多少給多少，多了四五塊，少了一兩塊，沒錢也一視同仁，照樣教拳。

    這就導致雖然他現在有十幾名名徒弟，但是一月的收入還沒有魏武一天的稿費高。

    “師傅，我是你徒弟，分那麽清幹什麽？這個武館到最後不還是我的？我是在給自己的武館交會費！”

    魏武開玩笑的道，隻有這樣才能讓葉問接受這筆錢。

    當然，魏武說的也是事實，葉問並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習武，更希望他們讀書，未來他也是這麽做的，要不是癌症纏身，或許永遠不會同意葉正練武。

    因為，寫小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練武真的是死路一條。

    “唉！”

    葉問落寞的歎氣，一代宗師，一個能打十個，看似很厲害，但他隻會打拳，雙手不沾陽春水，根本不會賺錢。

    當然，如果他放下麵子和正義，去打黑拳、當殺手、混黑社會，保證賺的盆滿缽滿。

    但，那就不是葉問了！

    ……

    回到樓頂武館，魏武看著依舊一覽無餘的破舊天台，唯一的擺設是葉問打包漿了的木人樁。

    想到心中的計劃，決定和葉問攤牌，開口道：“師傅，黃梁他們以後能幹什麽？”

    “你問這個幹什麽？”葉問有些疑惑。

    “我想知道，你覺得他們以後能幹什麽？”

    “……”葉問沉默了。

    “隻能當苦力賣力氣對吧！”魏武說出了答案，這也是葉問想讓兒子們上學讀書，而不教他們武功的原因，讀書改變命運，習武隻能健身。

    “香港很小，詠春武館隻能有一個師傅，而你的徒弟很多，現在有二十，以後會有兩百、兩千甚至是兩萬，而且由於你的價格低廉，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窮人。”

    “連五塊錢的學費都交不起，很多都不識字，來這裏習武隻是因為家人被混混欺負、強收保護費，所以想要練武保護家人。”

    “但是，就算練了武功，最後也會發現隻是無用功，因為混混們人多勢眾，有刀有槍，而且不需要工作，可以全天候的騷擾你家，而報警也沒什麽用。”

    魏武感慨，就如同葉問3的學校事件，葉問和張天誌再強，也不可能一直守著學校，更何況混黑的上麵都有人。

    “你是想說練武沒有用嗎？”

    “當然有用，可以強身健體，當個業餘愛好非常好，可惜養不活人。”魏武搖頭，繼續無情的揭露。

    “但是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有了功夫後，他們還能忍受住每天辛苦勞累賺取微薄的收入嗎？”

    “憑借自己的功夫，混黑社會，收保護費，幫人看場子，是他們最便捷、最有效的賺錢途徑。”

    就如同田師傅，到最後他的徒弟全跟著馬鯨笙混黑了，自己還被廢了一隻手！

    “我隻會交性格純良之輩！”

    “性格純良？”魏武有些好笑，舉例道：“我相信黃梁他們也是正直善良之人，但，人都是會變的，他們真的能忍住一生貧窮嗎？”

    “就算他們樂於清貧，但他們的親人生病需要大量的醫藥費，結婚需要昂貴的彩禮，子女上學需要學雜費…”

    “他們遇到這些困難，幹苦力根本湊不夠錢的時候，他們還能抵住誘惑不去賺快錢嗎？”

    “一方是親人、老婆和孩子，一方是正義，他們會選哪一個？”

    “捫心自問，如果現在師娘檢查出了癌症早期，需要昂貴的治療費用，你該怎麽辦？”

    魏武直接揭露了最血淋淋的現實，葉問夫婦都是因癌症去世的。

    “……”

    如果是一般的師傅，弟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早就動手教訓了，但是葉問脾氣非常好，沉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師傅，我想做生意！”

    “什麽生意？”

    “賣藥，醫武不分家，習武之人免不了跌打損傷，我們詠春的跌打酒活血散瘀，消腫止痛非常好，可以將它做成藥品來賣！”

    “還有練武的特製補藥，可以做成保健品；每次我們打木人樁前，塗抹的防止起繭，保持皮膚潤滑的藥粉可以做成化妝品。”

    “這些都是師門的獨家秘方，詠春的根基，豈可外傳？”葉問遲疑道。

    “師傅，你接受過新式教育，難道像那些老頑固一樣，要把這些帶進棺材裏？”

    魏武哀歎，就是因為這種思想，導致很多武術埋沒於曆史的塵埃中。

    “你有錢嗎？有工人嗎？有場地嗎？有銷售渠道嗎？成本多少？售價幾何？如何擊敗市麵上現有的藥品？”葉問也不是迂腐之人，反問道。

    “而且我們的藥和市麵上的相比，藥效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你怎麽讓那些商家和消費者接受這個新產品？”

    “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師傅你隻要提供藥方就行了，其餘的交給我就行了。”

    魏武自信滿滿，隻要有足夠的流量，足夠的曝光度，狗都能賺的飛起，更何況他們的藥是真材實料。

    而這一切的關鍵，就是拳王龍卷風！

    魏武雖然打敗了三大高手，在武術界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還不如誰偷看了村頭寡婦這種八卦有吸引力，人們隻關心自己身邊的事物。

    為什麽洪震南的死會引發轟然大波，群情激憤，整個香港都沸騰了？

    大陸的戰爭剛結束不久，人們看淡了生死，甚至經常有混混露死街頭，還差洪震南一個？

    關鍵是洋人龍卷風打死了華人洪震南，西洋拳打敗了中國功夫，而且不用受任何懲罰。

    注意，重點是“洋”和“華”。

    如今的香港，人們飽受著洋人的歧視和迫害。

    不管管而患不均，憑什麽洋人不交保護費？洋人一報警警察就來？憑什麽洋人殺人不犯法？憑什麽洋人就要高人一等？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人們飽受洋人欺壓，積累的民族情感和不滿在那時候爆發了而已。

    對於多數人來說，功夫不重要，誰死了也不重要，他們需要的隻是發泄！

    所以，葉問和龍卷風的戰鬥才會萬眾矚目，整個香港的人都在關注。

    而且現在香港很亂，天天有人受傷，藥品市場的潛力很大，魏武有信心把名聲轉化成利益。

    “這就是你的方法？讓師弟們賣藥？”

    “當然不是，這隻是賺取初始資金，然後在用這筆資金錢生錢，然後把詠春武館開遍世界。”

    魏武說出了他心中的願望，站在時代的路口，豬都能飛起來。

    別的不說，他把賣藥的錢買地皮，閉著眼睛隨便買，都能發大財。

    “可以的話，我要把所有國術都傳遍世界，畢竟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

    魏武一直在思考，擁有係統的他，難道就賺得命運點後穿越新世界？

    在國術圈裏徒留一個天才的名號，如流星般一閃而逝？

    不，絕不！

    我來了，我看見，我改變。

    他不是想改變功夫的沒落，因為沒落已經注定，他隻是想讓功夫融入這個社會，讓熱愛功夫的人有機會把功夫當做一份工作，而不隻是愛好。

    田師傅賣傘，金山找賣魚，張天誌前期麵包車、後期小賣部，他們都是高手，為了功夫奉獻了大半生，但是到頭來，連靠功夫生活都做不到，更不要提那些弱小的武者了。

    用愛發電，死路一條。

    既然來到了這裏，他就要為葉師傅一家、為詠春、為傳統武術爭得一席可以生存的土壤。

    不要多，超過跆拳道和空手道他就滿足了。

    這也是為了紀念曾經那個想要去學武，但是在棍棒教育下，含淚去寫作業的、兒時的、小小的夢！

    “隨你吧！反正你是我的大弟子，以後詠春都是你的，這不過是提前交給你而已！”

    震驚於弟子的宏圖壯誌，這是隻有年輕人才有的不切實際的願望，葉問取出一個鐵盒子，裏麵是他這一脈詠春的百年珍藏。

    “師傅，還有一件事，沒有如果！”

    “嗯？”葉問疑惑不解。

    “師娘真的患了癌症！”魏武斬釘截鐵的道！

    “啪嗒！”

    鐵盒摔落在地上，無數枯黃的紙張紛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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