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本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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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叫過來,待遇就不同剛才了。溫柔這個丫鬟的丫鬟還是站著,但顧菀卻已經有了座位,還有一盞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糕的茶。
總之,符合一個大戶人家貼身丫頭的待遇。
“不知是否能讓在下看看你要賣的帕子?”店主恭恭敬敬的問道。
“既然是賣給你的,當然得任你檢查。”顧菀客氣的笑笑,然後讓溫柔將布袋奉上,在幹幹淨淨的粗布口袋中,是十塊疊的整整齊齊的手絹。潔白如雪的鮫綃中,鬆雪、流雲、花卉,鳥獸,若隱若現,風格與時下流行的截然不同。
打開之後,繡花的手藝自然是沒得說,但有些東西,顯然比區區繡花更重要。
“能否讓在下看看您用的帕子?”店主迎著光,仔仔細細檢查後,又伸出了手。
“雖然不大方便,但既然你已經看到,再遮掩也是沒有意義。”顧菀笑了笑,大方的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店主恭敬的用雙手接過帕子,反複檢查之後,神色有迷惑,驚懼,不解,但最後還是恭恭敬敬的遞還給顧菀,然後試探的問,“不知您這帕子從何而來?”
“自然是家裏太多,用不完,拿幾塊出來換個零花錢罷了。”顧菀衝店主人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樣子,“這可是最新的花樣。”
聽到新字,店主倒吸了口氣,臉上出現激動之色,話聲也有些緊張,“不知姑娘打算賣多少錢?”
顧菀伸出了一隻手指。
“一兩銀子?”店主露出竊喜之色。
“不,一百兩。”顧菀收回了手指,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輕拂茶沫,無視後麵溫柔傳來的好大一聲吞口水的聲音。
“一百兩?”店主提高了聲音,顯然也常驚訝。
“不是一條,是全部。”顧菀平靜的推銷,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一看就是一種見慣了“大世麵”的樣子,“你也明白,我這東西可是一套的,若拆出一塊兩塊的,就沒什麽意思了。”
店主先前還不懂這意思,被她這麽一點撥,才看出門道,但仍然猶豫不決。
“這機會可不常有,”顧菀沒有看他,隻是自顧自的在那裏喝茶,“一百兩雖然貴了點,但你能從裏麵賺到多少呢?夏天可快到了啊……”
顧菀這話戳在了店主的心上,原本猶豫的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出聲允諾道,“一百兩銀子就一百兩銀子,隻是你得答應我,這事不能再許第二家。”
“瞧你說的,這東西是好弄的嗎?能有第二家嗎?”顧菀笑著給他打了包票,“放心,到時候滿京城你絕對是頭一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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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那一百兩銀子出門時,溫柔隻覺得像是在做夢。
白撿的帕子,一兩銀子不到的成本,竟然賣了一百兩!
若不是她親身經曆,她準要吐槽那帕子是黃金做的嗎,能賣那麽貴。
“我就說換成銀票帶走就好,你非要現銀。瞧你那鬼鬼祟祟的樣子,生怕不知道你帶著錢啊。”顧菀看著溫柔佝僂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一百兩呢,我從來都沒摸過這麽大的銀子,怎麽能不過過癮。”溫柔嘴裏邊說著,手中緊緊的抱著懷中匣子,眼睛還四處看,覺得誰都像是賊。
“隨你高興,反正累的是你。”顧菀無奈的搖搖頭,然後看向兩邊,“我琢磨著店裏還卻些擺設,也該置辦起來了。”
她一有錢,就又想花錢了。
“不急,等鋪子開起來再說吧。”溫柔是屬貔貅的,輕易許進不許出,這會兒聽到顧菀說這,立刻就肉疼了起來,當下岔開話題,“他為什麽肯出這個大價錢?那帕子縱然珍貴,也不值一百兩啊。”
“誰說他是買帕子了,”顧菀撇撇嘴,“就是金線繡的,也不可能值那個價。”
“啊,那他買的是什麽?”溫柔將懷中的匣子又抱緊了些。
“他買的是那些花樣。”顧菀的語氣中,有幾分驕傲,又有幾分自嘲。
“那些花樣有什麽特殊的?”溫柔是親眼看著顧菀一筆一筆畫出來的,便更加迷惑,“如果值錢的是花樣,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將稿紙賣給他?還省得請人繡一趟。”
“傻!若不是繡在那等值錢的帕子上,有誰會信它是下一季流行的款式?”顧菀看著四周,臉上是若有似無的嘲諷,“世人都嘲笑買櫝還珠,可若不是有那華麗的盒子,有誰會相信它是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
“呃?”沒有聽過這個典故的溫柔,在麵對著顧菀的感慨時,更加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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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兩銀子就買這麽幾條破手絹!說,那個小妖精是不是你相好的!”
店主買了帕子,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就聽到自家的河東獅跑來,趕緊隻能關門央求她低調點,“娘子,小聲點,一百兩銀子都夠買十個丫頭了,你說我用得著在女人身上花那麽多錢嗎?”
店主娘子深諳自家相公的秉性,知道他不出去嫖絕對不是因為品行高潔,純屬嫌貴,所以被這麽一申辯,倒也冷靜了下來。“那是為什麽?”
“是安樂郡主府上流出來的!”店主仔細的將那十條手絹疊好放在小木箱裏,這才放心的跟自家婆娘說話,“你還記得去年秋天的事情嗎?”
“怎麽不記得的!”說道這個,店主娘子就一肚子氣。去年冬天她們攢了不少皮料,就想要大賺一筆,誰想到卻時興起錦襖。她們因為事先沒備足貨,白白看著大魚溜走,懊惱了許多天。
“去年起初是應該流行皮草的,年初還有不少人買大毛衣裳,但就是因為顧大小姐和安樂郡主鬥豔,說了句皮草蠢俗,於是整個上層圈子的名媛們,便凍死都不穿大毛衣裳了。”店主苦笑,“當然,這些小姐們有暖閣地龍,是凍不死的,隻苦了我們這些商人罷了。”
“是啊,除了那幾個有門路,在那場宴會上知道這個消息,一回來就準備了足夠多的錦襖的那幾個商家外,其它的哪個不是跟我們一樣賠的底掉!”店主娘子憤憤的嘀咕。
“所以,如果這次有個機會,讓你跟那些人一樣知道未來會流行什麽,你會不會做?”
“什麽?”店主娘子一臉懵逼。
“就是這些東西。”店主拍了拍箱子,笑的一臉神秘。
“就憑這?”店主娘子覺得自家相公在騙自己。
“就憑這個。”店主淡淡一笑,然後這才將自己的分析一一道來,“原先在京中引領風潮的,除了安樂郡主外,便是顧大小姐。但凡是她倆戴的用的說好的,很快就會在京中貴女們之間風靡開來。如果是被她倆嘲笑的,那稍有臉麵的小姐都會唾棄,所以隻要能摸準她倆的心思,便能賺大錢。”
“這誰不知道。”店主娘子說起來,還迫於些惆悵,“安樂郡主是皇族,哪裏是咱們這些小人物能高攀的起的,往日也隻能從顧家套點消息來。可誰知道今年顧家被抄家了,顧大小姐也不知所蹤,皇莊又進不去,也不知道夏天該賣點啥。”
“有了這個就知道了!”店主躊躇滿誌的說道,“兩個丫鬟雖然刻意掩飾,卻也逃脫不了我這雙眼睛。她拿來的這十塊手帕,看似平平,但麵料都是定製,不亞於貢品的珍貴,京中能用得起的人家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花樣是從未見過的新鮮樣子,但麵料顯舊,有瑕疵,刺繡手法也不甚高明,應該是繡娘前期打樣時的作品。我之前買通過一個管事,知道她們府中的規矩,繡娘們要反複試驗,等作品完美後才會再給小姐們的東西上落針,而這些打樣的東西為避免流傳出去都要燒掉。而燒毀的工作,是由那些信得過的貼身丫鬟們完成的。”
店長娘子見狀,下意識的反問,“你是怎麽猜到這點的?你幾時這麽聰明了?”
“我這不是看到她掉的手帕了嘛。”店長不好意思的搔搔鼻子,然後理直氣壯的說道,“我看到她不小心掉下來的手帕,那上麵有安樂郡主的徽記。再聯想到她的長相和氣度,這種丫鬟哪裏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她肯定就是安樂郡主身邊有臉麵的丫頭。這樣一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通順啊,想必肯定是負責焚毀這個的丫頭想發筆橫財,於是就將這些手帕拿出來高價賣。雖然她刻意從舊衣鋪買了舊衣來遮掩,但卻忘記換掉自己常用的手帕,這才被慧眼如炬的我發現。”
“如果真的是這種狀況,”店主娘子覺得自家相公分析的挺到位的,卻又有些疑惑,“那她為什麽不賣給郡主常去的那幾家店?他們可更有錢。”
“笨,你都說了是郡主常去的啊,那賣過去豈不是很容易被郡主發現?當然是賣到我們這種向來做不到郡主生意的人手裏更好啊,起碼萬一出事查起來,一個死不認賬,我們也沒辦法證明是她泄露的消息。”
“有道理。”店主娘子被相公說服,但一想到要斥資去賭整個夏季,又有些心虛,“真的要嚇那麽重的注嗎?萬一被騙了怎麽辦?”
“那不做這個,你知道夏天賣什麽嗎?”店主反問。
“好吧。”店主夫人想到遲遲定不下來的主打,心中也有些鬱悶,最後破釜沉舟的說道,“反正今年生意再不成,咱們就得退出京城了,既然如此,還不如賭一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