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慍低啞陰沉的嗓音在空闊的平台裏顯得更加冰冷。

    狹長銳利的眼眸此時泛著危光，諷刺的眼神落在沈則斯的臉上，唇角的幅度冰冷又薄涼。

    空氣凝結住了，三個人在一個偌大的空間裏，相視，卻無語。

    唐姍姍麵對曆慍，從未有這麽一刻那麽清醒。

    她第一次在曆慍的臉上，看到了他慌亂的模樣。

    他像一個沒有人愛的小醜，在三個人的戲裏麵自導自演。

    唐珊珊唇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她好像沒有那麽害怕見到曆慍了，他敢於麵對內心之後，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沒有光環，也沒有威懾力。

    不過心裏的某一處，還是因為男人說過的難聽的話而隱隱發痛。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

    那她不做點什麽，是不是對不起他說過的話？

    曆慍從唐姍姍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瘋狂，她輕輕笑了一下，不顧曆慍的禁錮，朝沈則斯走去。

    她當著曆慍的麵，牽住了沈則斯的手。

    其實她本來是想親的。

    但是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她白皙纖長的手指穿過沈則斯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她側過頭，在曆慍看不到的地方，踮起腳尖湊在了沈則斯的耳邊，輕輕地低嚀了一聲，“對不起。”

    親密的貼近，沒有把握好距離，說話的時候唇瓣不經意地擦過了沈則斯的臉頰。

    唐珊珊微微一愣，臉上恰到好處的顯現出朵朵紅暈。

    沈則斯垂眸看著她，淺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了然。

    被利用了啊。

    他淺淺的笑了一聲，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無奈和妥協。

    那就被利用吧。

    他心甘情願，他甘之如飴。

    在曆慍看來，就是唐姍姍甩開了他，奔向沈則斯身邊。

    與沈則斯親密接觸，像是對他的示威，又像是嘲笑他遲來的深情。

    等到唐珊珊轉過頭，一雙波光瀲灩的星眸閃著光亮，卻在與他目光相視的時候黯淡下去，重新燃起了譏諷的神色，漫不經心。

    即使她一句話不說，曆慍也能從她的眼裏看到她想對他說的話。

    她在說：“看到了嗎？我不是非你不可。”

    她在說：“即使你站在這，也不能改變什麽。”

    她在說：“你不是害怕我們倆在一起嗎？那我就在一起給你看。”

    她在說：“……”

    她在無聲地反抗。

    曆慍忽然就泄了氣。

    他看著唐珊珊牽著沈則斯的手，從他的身邊穿過，進入了唐珊珊的家中。

    門關上，將他隔絕開。

    ──────

    屋內，關上門之後，唐珊珊在大門之後站定。

    整個人陷入了一個十分複雜的磁場裏。

    她出不來，別人也難以進去。

    注意看，她的眼神是放空的，靈魂仿佛出鞘，以至於進了房子裏之後，也沒有想起要把沈則斯的手鬆開。

    曆慍這個名字，是女人年少時的少女心事。

    是青春時期不可以言說的秘密。

    是年前萌芽時種下的一朵花。

    花盛開過，

    但花期已過。

    “喝水嗎？”

    唐姍姍聽見沈則斯問。

    她下意識輕輕舔了舔唇瓣，才發現自己的唇瓣已經幹裂脫皮。

    她張了張口，打出一個字，聲音卻啞的嚇人，“好。”

    沈則斯仍舊站在原地，唐珊珊不知為何。

    隻見他眼眸低垂著，輕笑了一下，“你不鬆手，我怎麽去？”

    他捏了捏唐珊珊的掌心，一雙溫柔的眼眸看著她。

    他的眼神很清澈，很溫柔。

    他說話的語調很輕鬆，好像剛剛什麽鬧劇都沒有發生過。

    鼻子乍然酸澀，淚意瞬間崩堤。

    眼淚不受控製的嘩啦嘩啦從眼眶裏奪眶而出。

    明明，明明她在利用他。

    可是他卻……無時無刻地在乎她的感受。

    她真的很壞啊。

    跟曆慍一樣壞。

    她沒有哭聲，隻是低著頭，無聲地流淚。

    沈則斯將她拉入懷中，讓她枕著他的衣服哭泣。

    懷裏的女人今晚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淩晨四五點唐珊珊哭累了，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即使睡著了，身體還是止不住顫抖，蜷縮在他的懷裏，像被人拋棄的小貓。

    沈則斯輕柔地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

    他站直。

    暖光的燈光下，女人臉上還有深深的淚痕。

    沈則斯眸色微閃，彎下腰，給她蓋上一層毯子，將房間的溫度調至合適，才從房間裏離去。

    他站在客廳內，枕著夜光，將身上被淚痕浸濕的襯衫脫了下來。

    走到窗台上，點燃了一根煙。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暗夜裏亮起，在黎明破曉前熄滅。

    他斂了斂神色，到回房間，看了眼陷入沉穩睡眠的唐姍姍，穩下心神，準備離開。

    門外，安全通道門前，數不清的煙蒂掉落在地上。

    沈則斯一出來，便聞到了濃厚的煙草味，角落處還有點點火光。

    同時，從角落傳來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眸看了過去。

    曆慍還是昨晚那身衣服。

    隻不過短短幾個小時，黑色敞亮的風衣光澤感好像黯淡了些。男人硬朗英俊的臉龐上也有了影響美感的黑眼圈和胡渣。

    黝黑的眼珠子周邊的眼白也多了數條雜亂的紅血絲。

    顯然他一夜沒離開。

    曆慍掐滅煙頭，掀起眼皮，目光在注意到沈則斯裸露的上半身的時候，神色又暗了幾分。

    但此時的他，已經沒有權利開口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守在這。

    魂不守舍的。

    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無數次想要衝進去。

    但是他害怕。

    害怕的不單單是唐姍姍對他的冷待，更害怕撞見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

    不過，

    還是撞見了。

    男人赤裸的身材，淩亂的頭發，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無不向他表示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發生了什麽。

    換作平時，他可能會上去直接給沈則斯一拳。

    但現在，他卻隻是抬腿走到了電梯邊，按亮了按鈕。

    沈則斯看清了曆慍的表情變化，知道他誤會了什麽。

    但他沒有解釋。

    這也算是他的私心吧。

    他私心想讓曆慍誤會。

    這樣他便有機可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