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蓋了晚霞，不見一抹澄色。

    悶熱的風拂過道路兩旁的樹木，吹得滿枝椏的綠葉唰唰作響。

    路燈不等天黑便散發出光亮，幾縷交織的光茫透過枝椏，灑在並肩而行的男女身上。

    林姣踩著倒映在腳邊的淺影，跟裴贄一起追上跑進單元樓的小豆丁，消失在電梯門後。

    她為了躲避熱浪，回家的第一件事便關上所有窗戶，又打開空調調到合適的溫度。

    “姐姐，我想看動畫片。”

    “讓哥哥幫你找。”

    裴贄接過遙控器：“想看什麽？”

    “熊出沒。”

    “哪一季？”

    “探險日記。”薛璟坐在沙發上，撕開零食袋：“第二集。”

    裴贄摁著右鍵往後翻。

    他點開播放頁麵，調高音量後，拎起茶幾上的食材邁進廚房。

    水流聲夾雜著蝦蟹撲騰的動靜，吸引了換好衣服出來的林姣。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向被光影柔和了輪廓的男人，他係著跟他不搭的淺藍色圍裙，兩截衣袖挽起，露出小麥色的勁瘦手臂。

    他摁住水池裏的蝦，濺在腕骨處的水珠，隨著這個動作拂過他手背凸顯的幾根青筋，再悄無聲息地從指尖滴落，融入池中。

    林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腦海中除了‘性感’二字以外，再無其他。

    她過分專注的視線，讓若有所感的裴贄，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轉過頭，對著她的方向彈了幾滴水珠，嗓音含笑：“別看了，幫我拿兩隻盤子。”

    “好。”林姣捏了捏被酥到的耳朵，在心底好一番唾棄自己。

    她把盤子遞給他，在他清理蝦線的時候，打開電飯煲：“小叔，你以前做過飯嗎？”

    裴贄輕應一聲：“剛創業那會兒做得比較多，後來就很少了。”

    “你多久開始創業的？”

    “二十一歲。”

    “那麽早？”林姣有些意外。

    她以前沒怎麽關注過他，裴伊瀾更是不愛提，以至於她對他的了解程度還很淺顯。

    “也不算早。”裴贄撚起粘在手背的蝦殼：“跟我一個係的同學，十九歲就創業了。”

    “那他現在呢？”

    “不清楚，我們沒聯係。”

    林姣把淘好的米煮上，比起那些不重要的事，更關心他：“那個時候應該很難吧？”

    “嗯，還很窮。”裴贄打開水龍頭，洗淨沾滿了雙手的汙漬。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有一段時間，我每天隻吃一碗素麵，連肉都加不起。”

    林姣聽得有些難受。

    她將浮現在腦海的淒涼畫麵，拋諸腦後，去拿另一條圍裙：“你沒有創業資金嗎？”

    “有，我爸給了我二十萬。”

    “虧了？”

    “被人騙光了。”裴贄放下立在牆邊的切菜板：“從那以後，我就沒找他們要錢了。”

    他風輕雲淡地模樣，讓林姣越發不是滋味，更不能做到像他一樣平靜。

    她皺著雙眉：“怎麽被騙的？”

    “我經朋友介紹買了一批芯片，驗貨的時候沒問題，但當天晚上就被他們偷換了。”

    裴贄簡明扼要地概括。

    其中的心酸，也隻有他一人知曉。

    “太無恥了！”林姣氣到咬牙，連那雙狐狸眼都染上了慍怒。

    她急切地問：“你報警沒？”

    “報了，沒追回來。”

    “他們離境了？”

    “嗯。”裴贄斂下眸底的情緒，不曾提及他們在境外的慘狀。

    他往前一步，雙臂環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又替她係上腰帶：“沒事，都過去了。”

    思緒還沒回籠的林姣，絲毫沒注意到他們的姿勢有多奇怪。

    她咽下惡意詛咒的話，避免再勾起他不好的回憶，亦不再多問。

    “還生氣麽？”裴贄拉開距離，餘光睨了一眼她緊握成拳的雙手。

    對於能牽動她情緒這件事，他有一種詭異的興奮，又矛盾地不希望她再為此傷神。

    “沒有。”林姣深吸一口氣。

    她拿起菜刀，動作麻利地切著菜板上的蔬菜，轉移話題道：“你把酒拿進來了嗎？”

    “拿了。”

    “那你去摻水，剩下的交給我。”

    “不用我幫忙麽？”裴贄擰開白酒的蓋子，悉數倒入碗裏。

    末了，又塞了些生薑末進去，加熱水輕輕搖晃瓶身，讓那股濃鬱的味道逐漸消失。

    “不用。”林姣切好蔬菜，曲起手臂用沒沾水的手肘抵在他後背，一路推著他出去。

    她笑吟吟道：“一會兒我叫你。”

    “好。”裴贄沒有執意留下。

    他走到薛璟身邊，循著他的視線朝前看，恰巧就瞥見了兩隻熊伺候光頭強的一幕。

    這跟他印象中的畫麵有所出入。

    尤記得，曲紹每一次抱著手機看熊出沒的時候，他都能聽見光頭強被戲弄的慘叫。

    裴贄懷疑自己找了一部假片子，便問薛璟：“他們的關係變好了？”

    “隻有現在好。”

    “為什麽？”

    薛璟咽下嘴裏的薯片：“因為光頭強現在是導遊，不砍樹了啊。”

    “……”難怪。

    “哥哥，你也喜歡看這個嗎？”

    “曲紹喜歡。”裴贄撚起掉在沙發上的碎渣，又給他擦嘴：“他家裏還有很多手辦。”

    “手辦是什麽？”

    “收藏品。”

    “我都沒有……”薛璟垂低腦袋，在心裏默算他的零花錢夠不夠買。

    裴贄笑道：“我給你買。”

    “真的嗎？”

    “當然。”

    “哥哥你太好了！”薛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又朝裴贄撲過去。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攥著他的衣袖，悄悄地問：“你想當我姐夫嗎？”

    沒有準備的裴贄，明顯一怔。

    他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嗓音不由得壓低了些：“一套手辦，你就把你姐賣了？”

    “我才不賣呢！”

    薛璟反駁的特別快。

    他揪著他衣袖的力道收緊：“你比那個人好，跟我姐姐更配。”

    裴贄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沉默了良久，掌心覆在薛璟的後背拍了兩下：“這些事以後再說。”

    “那你想嗎？”

    “我說了不算。”

    薛璟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就被他喂到眼前的果凍勾走了注意。

    他一口咬下：“哥哥你不吃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