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膽敢再我知府府衙鬧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方才他們在門外的動靜不小，沒用文書通傳，楊成棟就從書房走出來了。

    文書見狀立馬上前，湊到楊成棟身邊耳語，想必是在說方才發生的事。

    說完，楊成棟才把目光轉到了後麵兩個人身上，最終定在了身著一身黑衣，頭戴帷帽的女人身上，他眯了眯眼，是前幾日在城門口有過一麵之緣的人。

    “說說吧，找本官什麽事？若交代不出什麽要緊的來，那你們也就別想站著走出那扇門。”他目光越過二人看著他們身後的大門，語氣不善。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在這兒可謂是順風順水許多年，頭一次遇見有人膽敢直接挑釁上門的，隻是看這兩人有些功夫傍身，有了些收為己用的打算，這才沒馬上動手收拾了他們。

    而且他也頗為好奇，這兩個人究竟跑他這兒所為何事，單純挑釁無異於送死，顯然不太可能。

    “想請知府幫忙找一個人。良修瑤開口道，“一個書生。”

    聞言，楊成棟禁不住挑挑眉，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隨我來吧。”

    楊成棟轉身進了書房，良修瑤緊隨其後跟了進去，王驍本欲跟著進去，卻被那個文書攔在了前麵，但他可不會顧及這文弱書生，但不等他動手，良修瑤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裏，“在外麵等我。”

    王驍這才安穩地站在了原處。

    書房中

    “條件是什麽？”楊成棟先開口道。

    雖隻有兩麵之緣，但他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子絕非無腦蠢貨，既然敢上門來求他幫忙就一定有可以讓他點頭的把握。

    “你需要什麽，或許我都可以幫得到你，但前提是你要幫我找到顧子書，找到他我這條命就是您的了，任由大人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良修瑤悠悠回道，提到顧子書三個字時更是有想要將其挫骨揚灰的咬牙切齒。

    顧子書，就是讓她獲取楊成棟信任的籌碼。這樣的做法對她來說可謂是一箭雙雕。

    相信以楊成棟的能力，在涼州城找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查一查他來涼州之前的經曆也不是什麽難事，但他必定查不到尚貴嬪身上，入宮的妃子身份經曆都是封起來的，所以良修瑤絲毫不擔心被戳穿，當她所說的事與楊成棟可查之事全數對上，獲得信任便是水到渠成的。

    “當年是他對我背信棄義，不告而別，我這張臉也全是拜他所賜，這麽多年隱忍不發，就是為了等到今時今日能親自找到他做個了斷，偌大的涼州城，以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的微薄之力想找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求助於知府大人，我所說絕無半句虛言，相信以大人之能想辯證真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做完了斷，我在這世間便再無牽掛，這條命以後就是大人您的了。”

    一字一句聲聲泣血，配上她隱忍不甘的表情讓人不得不信她就是個為情所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報複負心人的苦命人罷了。

    楊成棟擰著眉聽她所言，麵上雖沒有什麽表示，但實則心裏早已相信了大半了，而且正如她所說，此事他若真想驗明真偽隻要遣人去查查便是，她也犯不著在他跟前兒撒如此拙劣的謊言。

    而且他也確實看中了這女子身上的膽識和謀略，身邊還帶著一個功夫過人的孩子，這樣想著，他十便十分利落地答應了，“好，本官答應你。”

    事情進行得比良修瑤預料中的還要順利，接下來的幾天她隻需要

    老老實實地待在知府府邸靜靜候佳音便是了。

    三日後

    “看來她確實沒有騙我呀。”

    楊成棟聽手下的人說完調查得知的消息，才徹底放下了對良修瑤的疑慮。

    關於顧子書的事情確實與她所說都能一一對應上，當初他隻身從京城來到涼州城也確實毀了一樁婚事，至於原因也隻有他自己知曉了。

    而如今這人正在涼州城東的一所私塾做教書先生，還有一名女子常常伴在身側。

    當然這件事他並沒有如實告訴良修瑤，隻是告訴了她此人所在何處，至於兩個人之間的私事，他並無意插手。

    良修瑤按他所說的地方很輕鬆地找到了顧子書。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是良修瑤第一眼見到顧子書時，腦中自動浮現出來的八個字。

    木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張眉目溫柔的臉，看到門外陌生的兩個人，他短暫地露出一瞬疑惑，而後十分禮貌地開口：“兩位登門造訪，所為何事？”

    “我找顧子書。”她回道。

    聞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怔，才說道：“正是在下，進來說話吧。”

    可剛一進門，良修瑤就看著屋裏的女子呆住了，她怎麽就沒想到呢，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顧子書成家立業是多麽正常的事呀！

    “她是誰？”

    良修瑤忽然想起尚貴嬪心心念念，卑微地跪在地上求她的樣子，問出的話都帶上了質問的口氣。

    “這是顧某私事。”聽到一個陌生人突然找上門來責問自己，顧子書的聲音染上了些許冷意，原本溫柔的眉眼也淩厲起來了，仿若在說她若再這樣出言不遜就不要怪他幹趕人了。

    那女子聽到後也朝她這邊投來了探究的目光。

    良修瑤這時也自知失言了，才道聲歉，“剛剛是我情緒激動了，對……姑娘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那姑娘看上去也是個溫和的人，走過來笑眯眯地衝她擺手說沒關係。

    見良修瑤麵對顧子書欲言又止，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說，遂又識趣地走開了。

    良修瑤能清晰地從她看向顧子書的眼裏看出掩飾不住的愛意和尊敬，她淨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她不知道自己此番前來是不是會打擾到他們甚至改變他們的生活。

    但最終還是對尚貴嬪的承諾占了上風。

    她再開口的第一句便是：“你還記得姚思？”

    話一出口，她就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顫，聲音更是抖得厲害：“你……認識思思？”

    “嗯。”她重重地點頭，才將尚貴嬪所托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還有對他這麽多年的念念不忘和愧疚之情。

    “現在我能問剛剛見到的姑娘同你什麽關係了嗎？”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的從容逐漸土崩瓦解，驚訝，欣喜，矛盾各種複雜的情緒在眼中不停變幻。

    “那個姑娘是私塾的學生，多半是看我一個人生活比較可憐，無課的時候也常來我這邊幫忙做事。”

    聽到這，良修瑤也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什麽，這顧子書多半也是個木頭，那姑娘對他的情意這樣明顯，他竟然還以為別人是好心在可憐他，倒真是可憐了那姑娘的滿腔愛意錯付了。

    顧子書眉眼間難掩哀傷，“如今我早與她相差甚遠，當年棄他而去，如今我又有何顏麵回去見她呢。”

    “如今你心中還有她嗎”她打斷他的自怨自艾，直截了當地問道。

    顧子書沉默了片刻，還是點點了頭。

    他對她的愛從未改變過，即便是明知道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但他仍無法忘記對她的感情，他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那就請你遵循你的內心，回去見他，繼續做當年未完成的事，重新入仕，不要埋沒了你的才能，這才是思思姐真正想看到的。”良修瑤堅定地注視著他，沉聲道，“跟我回去，再見她一麵。”

    彭地一聲脆響，是瓷器滾落在地上的聲音。

    兩個人聞聲一起回頭，隻看見剛剛的那個姑娘出現在門口，臉上滿是淚痕。

    “阿瓷。”顧子書皺眉喚了她一聲。

    “我……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我本來隻是想送盞茶的。”她伸手擦了眼淚，哽咽著解釋。

    “兩位的私事就由你們二人自行解決吧，我說的話你可以過兩日再答複我，你想好了到知府府衙尋我就是了。”

    眼前的情形，顯然兩個人有許多話需要說清楚，良修瑤識趣地起身告辭。

    她走後，顧子書才又一次看向李清瓷，眼神複雜。

    “我沒想到我對你千般萬般好，你竟以為我是在可憐你一個人。”

    李清瓷本以為他默許了她的好意，兩個人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在一起，沒想到這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會錯了意，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現在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意了嗎？”

    “對不起。”顧子書幾次張口，最終也隻吐出了三個字。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平日裏他幾乎把所有心思全數撲在書塾裏，教導學生做學問，離開姚思之後他便再沒想過男女之情。

    “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所以你打算回去找她了嗎？”李清瓷強忍著心中的痛意，眼淚不住在眼眶裏打轉，問道。

    “我……不知道。”他頓了一下，“但無論我回不回去，我都不能接受你，我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我忘不了她，她也一直記掛著我，我給不了你全心全意的愛，這對你不公平。”

    “如果我說我願意呢，我就是想陪在你身邊，隻要你肯看看我，分給我一點點愛就行呀，你可以不用忘了她。”

    李清瓷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可以說出這樣卑微的話，“隻要你不回去，我就可以陪著你，一起經營書塾。”

    可顧子書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愛，“對不起。”

    “好，那……你自己多保重，我不會再來了。”她強裝鎮定地笑著道別。

    但轉過身的刹那，眼淚再也憋不住的奔湧而出，她全部的熱切的感情都在今日被埋葬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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