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邊陽之後，刑燭調查了一下機票。

    還真可以買。

    但是需要在法國先自我隔離幾天，回去之後才是七天。

    不知道留學生需不需要自我隔離。

    刑燭忽然想通了，邊陽之前應該又是忽悠人的，他那個機票上的目的地大概是s國，如果他這一次是回國的話，他就沒機會和她一起吃飯了。

    她抿了抿唇，不由得想起有人說，異地戀難，異國戀更難。

    如果異國戀碰上了疫情，那麽就是難上加難。

    地獄模式。

    但是她相信，以後的形勢會變的好一些的，不會一直這麽難下去。

    時間就在這樣的念想中過的越來越快，雖然相隔萬裏，雖然有時差，但是這一切都無法阻攔情感的交錯和蔓延。

    愛如果是藤蔓，它會無休止的生長，並不會因為阻攔而失去生命，會因為阻攔而更加堅韌。

    直到國內的新年快到了。

    這一次是一定要回去的，這邊很多同學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刑燭把自己手上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後，去找了教授。

    她的假條已經被提前開好了，教授看著她笑，“早就知道你會來，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刑燭看著假條上的時間，“教授有心了。”

    收拾好了東西和虞清一起離開了學校，虞清男朋友開車來接送他們。

    虞清悄悄地說，“隔壁學校的學長，似乎已經決定留校了，我就喜歡這種學霸。”

    刑燭淡淡勾了勾唇。

    -

    她告訴了褚盡她要回國了，但是具體的時間沒有說，因為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

    各種報告證明都已經做好，加上漫長的等待，回國申請終於下來了。留學生不用自我隔離，但是回去之後的七天還是必不可少的。

    這已經是萬幸了。

    機場的人也是罕見的少了不少，空氣之中彌漫著消殺的味道。幾個月之前應該也是有的，隻是現在人少了，這種味道才逐漸浮現出來。

    她準時上了飛機，厚重的羽絨服被她脫下，終於有種呼吸不再困難的感覺。

    拉開口罩深呼吸了一口氣，沒多久，她重新戴了上去。

    靠在飛機的椅背上看著窗外的景象，直到飛機起飛，她才有種心被提起來的感覺。像是在外漂泊的人終於回家了，激動之餘有著說不清的紛雜的情緒。

    她看窗外看了很久，連空姐問她需不需要毯子都沒回應。

    直到空姐再次喊了一遍，刑燭才回過神來，“要的，謝謝。”

    十一個小時的過程，她需要睡一覺。

    空姐給她送來毯子的時候順帶給了一個小禮物，應該是看她的登機票知道她是回去過春節的，禮物是很精美的紅色包裝，裏麵是一個滴膠的元寶。

    嗯，很符合過年的氛圍。

    她禮貌道謝，空姐很快就離開了。

    她帶上了眼罩。

    飛機落地之前刑燭就醒了，落地的時間大概是傍晚的八點。

    京城的空氣依舊是幹燥的，她在飛機裏似乎都能提前感知到。

    等她下了飛機，這種感受更加強烈了。

    她其實一直都不太適應。但是站在這片土地上，還是會有一種比在外麵更加安心的感覺，好像什麽事情都會被托底，不是一個人了，有歸宿感了。

    她低頭看向手機，她之前和褚盡說自己要備考，所以不能馬上回複他的消息，但是他還是和之前一樣，該打卡和分享的一點都沒少。

    刑燭用語音給他發了個信息。

    “我回家了。”

    褚盡問她，【回宿舍了？吃了嗎。】

    他大概以為這個家是宿舍。

    刑燭也沒打算解釋什麽，回了個準備吃。

    她把手機收了回去。

    已經有人去接她們去定點酒店隔離了。

    -

    這個七天，比刑燭想象中的要短一些。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時間真的長不到哪裏去。

    而且因為隔離什麽都做不了，壓力也很小，吃得香睡的好，臨走的時候，刑燭還有點稍微的戀戀不舍。

    虞清和她在一個酒店，進去的時候一起進去，出來的時候一起出來，一切都顯的那麽默契。

    虞清和她說，“我先去你家住幾天奧，我爸媽出去玩了還沒回家。”

    刑燭在這邊房子不少，而且她這次回來應該就去褚盡那邊了。

    “可以，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虞清問，“你男朋友晚上不來接你嗎？”

    刑燭淡淡的說，“我沒告訴他，等我明天回去收拾一下化個妝什麽的再去見他。”

    虞清哇了一聲，“這也太浪漫了吧！然後就是顛倒鳳鸞不知天地為何物？”

    刑燭嗬了一聲，沒再說話。

    打的車很快就到了，她們上車之後，外麵下起了蒙蒙細雨。

    司機調笑說，“提供雨傘售賣，五十塊錢一把。”

    虞清，“我靠，您這是搶錢啊，我還是淋著雨回去吧！”

    車內也開了暖氣，混合著人聲，一切都是熱騰騰的。

    身側的車窗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霧，刑燭抬手擦掉了之後，看到了外麵那些熟悉的建築，還有一些陌生的，改頭換麵的門麵。但是就算是陌生的，也並不會感覺到多麽的疏離。

    她的視線掃蕩著眼前的一切，發現其中最為顯著的是一種過年的氛圍。

    春節，本身是一個人為的虛構性的日子，本質上還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它被人們賦予了一些意義之後，就顯得如此特殊。而每個人賦予它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有人覺得春節是安靜地，因為隻有一個人。有人覺得春節是熱絡地，因為會有家庭的團圓飯。也有人覺得，春節是放鬆的，忙碌了一年總算可以停歇下來幾天。

    就是這些被賦予的意義，讓這一天變成了不普通的一天。

    過往好多年，她對春節賦予的意義都是落寞和孤獨。

    而現在，她無比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可以和心愛的人舉杯邀明月，可以和數萬人一起看春晚，可以一起度過又一個一年。

    也是，第一個一年。

    多幸福。

    下了車，雨勢下的稍微有些大了，司機給她們放在了一家咖啡店的門口。

    虞清剛好想要買杯咖啡，在站在咖啡店的門口的時候，刑燭忽然覺得這家咖啡店有點眼熟。

    好像江城那邊那家咖啡店和這家是一樣的。

    刑燭走了進去，正在忙碌的店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走了過來。

    “……請問，您是江城人嗎？”

    刑燭看向她，“是。”

    “天啊，沒想到會這麽巧，我之前在江城if咖啡店當當服務員，後麵我朋友被開除之後我就來京城開了個分店，居然能遇到你，好巧！”

    刑燭模糊的想起了她的長相，和虞清對視了一眼，笑了笑。

    最後店長送了她們一人一個小禮物，讓虞清和她一起去後麵拿了。

    刑燭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裏，旁邊是透明的玻璃。

    這家咖啡店的規模和江城那一家也幾乎差不多，她現在坐在這裏，就好像回到了江城。

    她的視線看向被風雨吹淋的玻璃，外麵的行人愈發的多了，各式各樣的雨傘碰撞交錯，他們的身影也在其中混雜。

    刑燭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雨這麽大，他們冒著雨，要去上班、上學，還是約會？”

    ——“他們冒著雨要去上班，為自己的前途和生存。要去上學，為自己的未來和父母的期望。去約會，為了那個陪伴了自己好久的女人或男人。”

    至於人存在的意義，這個她經常想的問題，她也應該有了答案。

    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無意義的，無意義，就是生命的意義。

    一定要追求意義，不如去追求當下的充沛和幸福。

    就像，現在一樣。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低頭去看，發現是褚盡發來的信息。

    內容是一張照片。

    一張以第三視角拍攝的照片。

    在昏暗的一盞暖色燈之下，一個穿著純黑色衣服的紋身師手裏麵拿著紋身專用的工具，而他背對著鏡頭，半根煙在唇齒間咬著，朝外暈染著絲絲縷縷的青煙。黑襯衫在肩膀耷著，隨性而又肆意，在那寬肩窄腰之上，那片受過傷的肌膚泛著明顯的紅。

    在泛紅之上，是一蹙搖曳的，生生不息的燭火。它沒有火光的顏色，但是卻能清晰的給她傳達一種燃燒的力量。

    刑燭心頭一震。

    褚盡問她，【喜歡嗎。】

    刑燭回了一個嗯，繼續打著別的字。

    在她的消息剛準備發出去時，聊天框內忽然彈出兩條新的消息。

    他發的。

    【喜歡就來找我。】

    【抬頭。】

    刑燭被這消息引的恍惚了一瞬，在瞬間她就意識到了什麽，她抬起頭來看向了玻璃外的世界。

    那是一處類似於公交車站台的地方。站台的昏暗燈光照亮了她記憶中的人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防水衝鋒衣，拉鏈拉到了最高處，衣領被迫豎起。

    黑色的口罩立體的包裹著他高挺鼻骨以下的唇，和分明的下顎。

    在刑燭看向他的時候，他的視線也在瞬間抬起看向刑燭。

    隔著雨幕與人群，隔著因緣際遇和經年歲月。

    褚盡口罩下的唇淡淡的勾了勾。

    他收起手機，垂落了眉眼，也沒打傘，就那樣朝著刑燭的方向走了過來。

    在他走到咖啡店門口的時候，刑燭從咖啡店裏朝著他一躍而起，他順勢張開雙手抱住她，甚至連步子都沒有後退。

    感受著懷裏真實的柔軟的存在，褚盡忽然想起好久之前，在江城那家if咖啡店門口。

    那個時候的刑燭尚沒有如此的活力，她看著他的眼神平涼如水，就算有片刻的浮動，更多的是麻木一般的冷淡。

    那個時候，她並不認識他。

    但是。

    他已經，認識她好久了。

    萬幸的是，他的世界，並沒有辜負他。

    ————全文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