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越玲瓏

    聽完林北玄的故事，白玉湯伸出食指輕輕敲擊了幾下麵前有些返潮的木桌，身邊的展紅綾則是托著下巴，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眸子裏滿是認真。很顯然江北第一賊王的故事勾起了她對江湖裏那兒女情長的向往。

    白玉湯輕輕眨動了幾下眼睛：“所以後來你沒有再見過那個叫越微微的女子了？”

    出乎意料的是，林北玄搖了搖頭：“不，在那之後的一年我再次造訪西域沉劍閣，為了應對那個難纏的護山大陣，我花費重金在中原尋找了一位精通陣法的大師，同時還找了好幾個道上的高手，我誓要破除沉劍閣山道上的陣，還要把她帶回中原。”

    白玉湯摩挲了幾下下巴，推斷道：“所以當時的你認為，是沉劍閣的人強行把越微微擄了去，於是你打算用暴力的手段把她搶回來”

    賊王點頭表示沒錯，展紅綾趕忙急匆匆的追問道：“那你後來把她搶回來了嗎？”

    看著少女一臉的期待，林北玄表情帶著苦澀：“沒有，那一次其實根本說不上搶，我帶著大批人馬趕往沉劍閣，卻在天梁山的山腳見到了她……”

    這位年紀已過半百的老者停了半晌，似乎想起年輕時候的往事依舊唏噓遺憾。

    “她穿著一身翠色水霧百褶裙，手拿一口長劍，隻身一人擋在我的麵前，用長劍的劍尖對著我要我回去，我在她大拇指上看到了一枚精致的玉指環……”

    展紅綾驚呼一聲：“她居然和別的男人成婚了？！”

    白玉湯側目看著二小姐狠狠的翻了個白眼：“你見過誰家成婚是往大拇指上套指環當信物的？”

    頓了頓，盜聖又把目光投向林北玄：“越微微就是在那個時候當上了沉劍閣的掌門把”

    林北玄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點頭：“是的，她告訴我原定應該成為掌門的首席大弟子俞靜君在中原不知所蹤，

    在她和我闖蕩江湖的那段時間內，沉劍閣發生了很多事情，現任掌門罹患重疾，門派陷入內亂，她是掌門之女，必須挑起掌門的擔子主持沉劍閣的大局。”

    展紅綾高聲道：“那你當時就回去了？糊塗啊！你為什麽不留在沉劍閣陪她度過門派的危機呢？”

    林北玄再一次沉默了，片刻後他歎了口氣。

    “是她不願我留在西域，因為當時沉劍閣處境微妙，她盡管身處掌門的位置，卻被其他長老挾持著，若我這個中原的外來者跟她去沉劍閣，會被門派的其他勢力立刻找借口處死。

    她不想我去送死，更不想我去沉劍閣鬧事，所以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她出麵讓我自覺離開，為了所謂的大義，她選擇割斷我們兩個之間的情誼。”

    展紅綾不說話了，掰著手指頭兀自糾纏起來，對她這個年紀姑娘，這種大是大非的話題，顯然有些超出理解的範疇。

    十六歲的白玉湯顯然也應該對愛恨情仇不甚了解，但其內核畢竟是二十多歲的現代大學生，盡管感情生活不豐富，但傷痛文學的雜誌小說也並非沒看過，對於情感，他勉強能算得上紙上談兵的境界。

    於是白玉湯擺出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看著林北玄道：“所以當時你得知了對方的心意後就選擇離開西域回了中原，你覺得自己是把對方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為了這份感情拋棄所有的一切。

    對比下來，你認為越微微對你的感情卻並沒有排在第一，在越微微的心裏，沉劍閣比你還要重要。”

    “你……你這小子！”

    林北玄露出驚詫之色，詫異於這個年歲不大，乳臭未幹的臭屁小子居然能把當時自己的心境揣摩的如此清楚。

    白玉湯忍住笑意，說到底那會的林北玄也不過是二十啷當歲的人，能對愛情有多深的見解呢？

    “所以你之後就一直獨自一人闖蕩江湖？直到萌生退隱江湖的念頭，你才記起自己年輕時候還曾經有過一個深愛的女人，

    怪不得在關中的時候你跟我們說，你以後想找一個西域的女子，然後和對方去北庭騎馬放羊生幾個孩子，安度餘生。其實這個西域的女子指的就是越微微？”

    林北玄喝了一口茶水，不作回答，用沉默表示白玉湯的推斷沒有錯，後者繼續追問：“那你既然已經達成了目的，為什麽要再回中原？還跑到開封來，你不知道這裏很可能已經是江湖漩渦的中心了。”

    江北賊王捏了捏杯子，不動聲色道：“我是來找我女兒的……”

    “哈？”白玉湯和展紅綾同時發出疑惑，並且心中都冒出一句腹誹：“這個人怎麽回事，怎麽又憑空變出一個女兒來了？”

    林北玄故意無視了兩人的驚訝，自顧自道：“在盜王爭霸賽以後，我的確去了西域，可是當我趕到天梁山以後，沉劍閣已經不複存在了，隻剩下人去樓空的亂石和舊樓。

    我打聽之下才知道，沉劍閣的內亂其實一直起起伏伏沒有結束，越微微盡管明麵上執掌著門派，卻沒有足夠的領導力和威懾力。

    門派也因為沒有一個好的掌舵人，很快由盛轉衰，在五年前的一場劇變之後，這個曾經的西域大派竟然就此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白玉湯恍然道：“怪不得你說沉劍閣的沒落因為是最後一任掌門難當大任……所以你在西域見到了越微微嗎？”

    林北玄靜靜的搖了搖頭：“她已經去世了。”

    白玉湯早有預料，展紅綾倒是不可思議的啊了一聲：“她死了嗎？”

    “嗯，死在了那場莫名其妙的門派劇變之中，據說是因為門派式微以後，被西域別的大門派盯上了，據說她本有機會逃跑，卻執意要和門派共存亡，最終死於非命。”

    林北玄說出這些往事的時候，語氣趨於平靜，好像這些事情隻是發生在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一樣。

    “你好像沒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嘛。”白玉湯帶著調侃輕笑一聲：“不會為這個深愛過的人感到惋惜嗎？”

    林北玄悠長的吐出一口氣：“如果是二十年前，我大概會感到悲痛欲絕吧，不過人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闖蕩江湖幾十年裏見慣了太多人死亡，對生死看的也就淡了。

    她一生都在肆意妄為，能為自己想保護的東西而死，應該會感到很滿足吧……”

    白玉湯往後仰了仰身子：“真是能看得開啊，那你那個女兒又是哪來的？是越微微和你的孩子嗎？”

    林北玄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幾聲：“是的，我也是這次到了西域多番打聽之下才知道一些事情，她沒有與任何男人完婚，卻有一個女兒，叫越玲瓏。

    據說沉劍閣的長老一直想要弄死她的女兒，說這是中原人的孽種。這個女兒的存在更是加深了沉劍閣內部的裂痕和間隙。”

    白玉湯嗤笑一聲：“你就因為一句‘中原人的孽種’就確定這個越玲瓏會是你的女兒？嗯……”

    忽然盜聖一個激靈，瞪大眼睛：“越玲瓏？！你說的莫非是……”

    林北玄見對方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對，就是紅袖招的那個頭牌花魁，玲瓏。”

    白玉湯有些錯愕的抓了抓頭皮：“你確定自己沒搞錯？這個沉劍閣遺孤越玲瓏，居然已經成了中原青樓女子？”

    林北玄重重點頭：“沒有搞錯，我從西域沿途打聽，她在沉劍閣覆滅以後，的確來了中原，至於為什麽要來，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紅袖招的玲瓏一定就是她。”

    白玉湯沉默了一下，還是說出心中所想。

    “但你也不能就確定，這個玲瓏一定是你的女兒吧。你和越微微那麽多沒有見麵，即便她真的沒嫁人，她的骨肉也未必一定與你有關。”

    本以為林北玄會因為這句大實話而惱火，沒想到他隻是一臉無所謂道：“我對她了解，她認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雖然我在她心中沒有沉劍閣重要，但我有自信微微心中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更不可能懷上第二個男人的骨肉。”

    你這老家夥是不是也太自信了，這種想法在我們那個時代會被叫做小醜的……白玉湯腹誹一句。

    林北玄又立刻補了一句：“退一萬步說即便微微的女兒不是我的血肉，也沒有關係，我會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女兒對待的。”

    都給你玩明白了……白玉湯無奈的扶額，不知道該讚歎這個時代的人癡情，還是該腹誹他們有帽子情節。

    盜聖吐出一口氣，轉換了一下思緒，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開封，大概也知道，這位玲瓏姑娘現在陷入命案之中，生死不明。”

    “我知道，我還知道這件事你也在調查，因為你的娘親目前正因為這起案子被關在開封大牢裏。”

    說出林北玄取出一封信放在白玉湯麵前：“我相信這件事與你娘親無關，這也是我來找你的最主要原因，你不妨先看看這封信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