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邋遢道士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子時過半，白玉湯和展紅綾作者康洛靈特地為他們準備的馬車，離開康王府，一路上這位二小姐就在不停低聲重複這幾句話，白玉湯反倒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喂！你怎麽從出王府門到現在這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

    展紅綾在重複了第三十遍搞不懂以後，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指著白玉湯不滿的道。

    “難道你不知道本姑娘是開封百事通嗎？有什麽搞不懂，不明白的東西，本姑娘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白玉湯換了個坐姿，身體微微後仰：“我在想兩個事情，一個是你的大哥，展楚所說的製造局裏那些大師自殺身亡的事情，還有一個便是我們在康王府查到的那個叫浮生樓的名字。你說，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展紅綾思考了一會，信誓旦旦道。

    “那還用說嘛，這個浮生樓肯定是潛伏在開封組織下麵的某個強大勢力，他們近期肯定是大規模在招攬各行各業的高手，但凡有不服從的人就會暗中將他們弄死，依我看那個在紅袖招施展移魂大法的催眠師肯定就是浮生樓的人……”

    展紅綾越說越激動，也越發相信自己的推斷就是真相。

    “是了，那個催眠師肯定也催眠了那些製造局的大師們，讓他們自殺，這樣既可以讓官府的人無話可說，又能夠排除這些不為自己做事的人。”

    白玉湯目瞪口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展紅綾，雖然這個姑娘的推理聽上去有些不著邊際，但不得不說整體的邏輯居然是能夠圓上的。

    展紅綾見白玉湯沒有給出評價，隻當是對方是被自己的這番說辭折服了，左手叉腰，右手勾了勾手指，得意洋洋。

    “怎麽樣，是不是聽傻了，是不是挑不出任何毛病，都說了本姑娘是開封的百事通了。”

    白玉湯嗤笑一聲，象征性的鼓掌道。

    “二小姐的推斷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隻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南宮殘花的移魂大法已臻化境，的確能夠催眠別人，讓他們在催眠中自殺，不過他的催眠術也能讓對方為自己做事。

    既然你說浮生樓是因為招攬不得而排除異己，那催眠這些人為己所用不就好了。”

    展紅綾精心構造的邏輯閉環被打破，一時間愣在原地，想了好一會支支吾吾道：“那……那就是仇殺，是了，這些製造大師肯定是得罪了浮生樓的人，或者幹脆就是得罪了那個什麽南宮殘花才招致殺身之禍。”

    白玉湯強忍住笑意，反駁道。

    “這又存在問題了，南宮殘花在夕安的時候和葵花派是合作關係的，也就是說他大概率站在葵花派這邊，可是浮生樓明明找到康王府說要請他把我娘撈出來，而我娘多半又是被葵花派設計陷害進了大牢。

    浮生樓的人想要救我娘，葵花派的人想要害我娘，那麽南宮殘花究竟是屬於哪個陣營的人呢？

    如果南宮是浮生樓指派去催眠那些製造大師的，那麽他與浮生樓應該是一個陣營的人，也就意味著他們是想要救出我娘的，那他為什麽要在紅袖招放下催眠術阻礙我的調查？”

    反之，也可以假設，南宮其實和葵花派才是合作關係，殺死製造大師，陷害我娘親，催眠紅袖招的花魁們，這一係列事情都是葵花派的手筆。

    那麽這些事情與浮生樓就沒有什麽關係了吧，二小姐你之前那一番推論便是不成立的。”

    展紅綾被麵前這位少年一連串的長篇大論說的瞠目結舌，

    她思忖了半天，還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氣急敗壞的握緊拳頭，恨恨道：“你這明明是在跟我強詞奪理！”

    白玉湯點頭：“是的。”

    盜聖攤開雙手坦然接受，展紅綾不僅沒有消氣，反而怒氣更盛，差點一巴掌糊上去。“你居然還敢承認！”

    白玉湯身體前傾，雙手握住放在膝蓋上。

    “我們現在在這裏胡亂猜測推斷其實都是妄言，如果浮生樓真的如你所說是一個隱藏在開封下麵的勢力，那麽我們必須要先把這個勢力揪出來才有可能把這千頭萬緒的亂麻理清楚。”

    頓了頓，盜聖故意長歎一口氣，悲觀道。

    “可惜呀，就連你這個號稱開封百事通的人都找不到浮生樓在哪裏，我們這次是沒戲咯。”

    “嗬。”展紅綾冷笑一聲：“誰跟你說的我找不到浮生樓？”

    白玉湯故作錯愕：“嗯？你之前不是說自己不知道浮生樓在哪裏嗎？”

    “我是不知道浮生樓在哪。”展紅綾切了一聲：“但是我沒說我找不到浮生樓。”

    接著展紅綾半貓著腰從馬車裏站起身，然後掀開車簾探出腦袋看了看馬車外的街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車夫答道：“子時已經過半了。”

    展紅綾點點頭：“嗯，我們不去君子堂了，你在下個路口往西拐，讓我們在黃庭觀下車。”

    車夫不解：“二小姐，這麽晚了去黃庭觀作甚，三郡主吩咐過我們必須把您平安送回家。”

    展紅綾擺手道：“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所以勞煩多跑一點路了。放心，洛靈知道我的性格，你回去照實稟告，她是不會為難你的。”

    馬車停下，白玉湯和展紅綾走下馬車，眼前是一個破舊的道觀，走進道觀大門，兩側的樹木都已經枯萎，院子裏的池子也都幹涸了，甚至最中央那道德天尊的石像也已經缺胳膊少腿。

    如果不是最裏麵的那間屋子還閃爍著燈光，白玉湯還以為這裏已經荒廢無人。

    “這是什麽地方？”看著麵前破舊不堪的石像，白玉湯忍不住問道：“你不會告訴我這個地方就是所謂的浮生樓吧？”

    展紅綾在院子中央停下，神秘的笑了一下：“這裏不是浮生樓，但這裏住著的人是開封的萬事通，如果浮生樓在開封，要說有誰知道浮生樓在哪裏，也就隻有這裏麵住著的家夥了。”

    白玉湯狐疑的看著二小姐：“大姐，你這有譜沒譜？”

    展紅綾翻了個白眼：“說你是井底之蛙吧，我百事通不知道的事情，當然要找萬事通了。”

    說著在自己身上來回摸了摸：“呃，你帶銀子了嗎？”

    白玉湯從懷裏取出一個荷包，放在耳邊晃了晃：“帶了，身上還有兩百兩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兩。”

    展紅綾頓住腳步一下像是泄了氣一般：“才，才兩百兩銀子啊，這，好像不太夠？”

    “兩百兩銀子還不夠？”白玉湯詫異道：“江湖上為十兩銀子都說不到要打一架，兩百兩銀子，京城懸掛通緝令，全國通緝犯人也就這麽多賞銀了。”

    當初姬無命從刑部大牢逃出來，六扇門發布通緝令也不過隻有一百兩銀子，當然，那塊關中大俠的牌子在白玉湯看來並不值錢，不僅不值錢，還很要命。

    展紅綾搖搖頭：“你不知道，住在這裏的人嗜錢如命，能拿錢當飯吃。他號稱萬事通，但每回答一個問題都要根據問題收取銀兩，少則百兩銀子，多的根本就沒有上限。

    開封的人都以為他是江湖騙子，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真的知道很多事情。”

    白玉湯皺眉：“除了銀子，他就沒有別的愛好或者弱點了嗎？”

    展紅綾嗯了一聲：“有倒是也有，向他提問題他有兩條規矩，第一個是，拿出足夠的銀子，第二個是拿出足夠的武功。

    但第二條實則比第一條更難實現，此人武功高深莫測，據說早些年曾經有無數高手前來挑戰都死在他的手裏。”

    “我們沒有錢，看來就隻能走第二條道路了。”

    白玉湯來了興趣，他身上的銀兩不多，總不能為了滿足這個“萬事通”的貪欲，現在去外麵偷東西吧。

    如果是別人，展紅綾一定會阻止他這種狂妄自大的想法，但這位畢竟是能壓製住自己大哥的盜聖，或許還真有可能勝過道館裏的那個家夥。

    …………

    兩人推開道觀的老舊的木門，靜謐的環境中立刻響起吱呀一聲，好像這扇門隨時會從門框上脫落一樣。

    一個紮著一小撮發髻的邋遢道士，身上披著不知道多久沒洗的一件棕黃色道袍，道袍上盡是油汙和泥垢。

    他留著兩撇小胡子，下巴上也有一撮黑色的胡須，耳垂下方的臉側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肉疙瘩，讓人無法直視。

    額頭上還有一條疤痕，盡管傷痕已經結痂，但是皮肉卻向外綻開，顯得異常猙獰，白玉湯立刻認出那是一道劍痕。

    邋遢道士麵前點著一隻蠟燭，手裏拿著一口鈴鐺，一邊搖著鈴鐺，一邊閉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白玉湯笑道：“既是為腹不為目，道長又為什麽要貪財斂物？”

    邋遢道人半睜雙目瞥了一眼白玉湯，冷聲道：“哪裏來的黃口豎子，如此不通禮節。”

    展紅綾連忙從白玉湯身後走出，笑意盈盈道：“是我，屠道長。”

    邋遢道人的麵色稍緩一些，露出戲謔的笑容：“我道是誰，原來是展家的二小姐，深更半夜，二小姐要找我可應該是獨身一人前來，怎的還帶了一個男人一起？而且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展紅綾沒有理會道士的調戲，隻是微微躬身正色道：“不瞞屠道長，我們這次前來是向你討教問題的。”

    “哦？”邋遢道人挑了挑眉頭：“如此深更半夜的來找我討教問題？”

    “時間緊急，所以還請道長原諒我們的唐突。”展紅綾微微垂首，姿態擺的很低。

    白玉湯和展紅綾在開封見了不少人，這位二小姐對誰都很客氣，可隻有對這個道士的態度居然有著少見的尊敬和謙卑。

    “二小姐應該知道我的規矩。”

    道士放下手中的鈴鐺，端著蠟燭從蒲團隻是站起身，走到一個方桌前，將蠟燭放在桌子中央，自己也在桌前的一隻長凳上坐下。

    展紅綾回頭看了一眼白玉湯，從後者鎮定自若的表情上找到了信心。

    “當然知道。”

    邋遢道人伸了個懶腰，一臉慵懶道：“既然如此，那就問吧。”

    二小姐沉默片刻，像是做好了準備一般開口：“屠道長可知道浮生樓。”

    道士目光閃爍了幾下：“知道。”

    展紅綾和白玉湯對視一眼，兩人都喜出望外，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家夥果然知道。

    “請問道長可否告知我們浮生樓的詳細情況？”

    邋遢道人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這個數。”

    “二百兩？”展紅綾試探道。

    道士搖頭。

    “兩千兩？！”

    道士繼續搖頭。

    展紅綾瞪大雙目：“兩萬兩……道長不是在開玩笑吧，兩萬兩白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邋遢道士揚了揚嘴角：“不是兩萬兩白銀，而是兩萬兩黃金。”

    白玉湯忍無可忍：“道長這是明擺著不想告訴我們，還是說道長其實壓根就不知道，隻是在這裏故弄玄虛？”

    “拿出兩萬兩黃金，浮生樓的情報，我如實相告，要麽你們也可以選擇把我打服氣。”

    邋遢道士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也不回答盜聖的問題，甚至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子。

    展紅綾發現自己的麵子在這個黃庭道觀第一次變得一文不值，她與這個邋遢的古怪道士是有過數麵之緣的，甚至還曾經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他送過一些上好黃酒。

    本以為這家夥多多少少會給自己一點麵子，沒想到居然開口就是兩萬兩黃金，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的程度了，能一口氣拿出這麽多錢的人不帶眨眼的，在整個開封別說是展家，就連康王府和撫遠將軍府都做不到這麽豪橫。

    “屠道長，兩萬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您是否有些……

    道士不耐煩的揮揮手：“沒錢就走吧，本座乏了，沒有時間陪你們兩個小娃娃在這裏胡鬧。”

    展紅綾還想說什麽，白玉湯往前踩了一步，將少女擋在身後，與此同時渾身真氣陡然爆發，：“二小姐不必多說什麽了，道長這不是給了我們第二條路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