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快撿啊，這兒還有一件。”

    劉家村裏，幾個男童圍著一個罩著白色眼紗的紅衣女子，充滿惡作劇的臉上笑嘻嘻地看著地上的女子在不斷的摸索著地麵。

    剛在地麵上摸到一個像是布料的東西，還未來得及歡喜，隻見手下的衣服被人給踢走了。

    “快點啊，瞎子，趕緊撿啊，怎麽不撿啊？”

    “喂，你們在幹什麽？！”

    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三個惡童看向來人一見是王夫子，連忙跑開了。

    王夫子將浣女從地上撈了起來，還將散了一地的衣服一個一個撿了起來，遞給了她。

    浣女接過，感激地答謝到：“謝謝夫子。”

    “無妨。”

    幾個月前，浣衣婆在村外溪邊洗衣服時，竟然在水底摸索到一把銀釵，然後她便沿著小溪走，就發現半身浸泡在水邊，紅色衣裙被燒的破破爛爛的女子。

    大抵是好心泛濫，浣衣婆便將女子帶了回去，還專門請了懂些藥理的王夫子來看看。

    誰知這來曆不明的紅衣女子醒來後，竟不知自己何人，更不知身來何處，一雙眼睛也藥石無醫。

    王夫子可憐女子身世，便說服村長將女子留了下來，雖然王夫子的本意是讓女子住在浣衣婆的家裏，但是被拒絕了。

    因為劉家村向來排外，而她這個被浣衣婆從溪邊撿來的人，自然是不能住進劉家村的，當然，除了那位德高望重的王夫子外。

    劉家村外有一處閑置的茅草屋，原本這個茅草屋是屬於一個獵人的，隻不過獵人因為一次意外不小心跌落山崖而死，因此這個茅草屋倒是閑置了下來。

    這個女子害怕麻煩大家，於是就想住在山腳下，但是村中人都知道那山中有各種野獸出沒，這女子又是獨自一人又是不能視物，一個人住，著實不安全了些。

    但是因為女子堅持，便想讓女子先住兩晚看看，沒想到的是，這女子一人住倒也安全無事。

    也算是村中一件奇事。

    於是她傍溪而居。

    因為眼不視物，所以浣衣婆幫助她並分了一部分工作給了她，她這才能夠正常的生活下來。

    她每天都會去找浣衣婆，將浣衣婆留給她的衣服帶到溪邊去洗，就這樣差不多過了幾個月，村裏的人都熟悉了這個總是帶著白色眼紗，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子。

    大家都會稱她為'浣女’。

    “浣女，怎麽現在才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本來正在溪邊拍打衣服，直到餘光裏竄出一抹紅色，這才停下了動作。

    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浣女抱著若幹衣服向聲音的來源一步步地靠近。

    來到婆婆的身邊，彎下腰，蹲了下了，將手中的一堆衣服放進一個大盆裏。

    這才回到：“路上遇到王夫子了，就聊了幾句。”

    老婆婆狐疑地看了浣女一眼，一邊拍打衣服一邊說：“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

    浣女想起那幾個惡童，倒也沒怎麽在意，隨手撈過一件衣服，在水中涮了涮，微笑的回到：“沒什麽。”

    說完就開始給衣服塗抹上皂角，然後接過浣衣婆遞來的搗衣杵，一下一下地拍打著。

    浣女此時的神情淡淡的，連浣衣婆看不出浣女的悲喜，見狀，隻好不再追問了。

    兩個人在這一處寂靜的天地，聽著偶爾傳來的鳥聲鳴叫，聞著從溪水裏傳來的淡淡皂香，倒是別有一番溫馨。

    正午時分，村裏炊煙嫋嫋升起。大家都在忙活著做飯，當然浣女這邊也沒閑著。

    浣女和浣衣婆將洗好的衣服搭在浣女的庭院裏，浣衣婆便開始教浣女做飯。

    “對浣女，慢慢地倒，對，再倒一點，有點少。”

    “把鹽輕輕地在菜上撒上薄薄的一層。對，手要穩點。”

    “魚的話，要先把魚鱗給刮掉，然後切開它的肚子……”

    ……

    “浣女，這幾天婆婆要去縣城裏，你就跟平常一樣到婆婆這裏拿衣服去洗，”

    “洗完後放在婆婆那裏就好，不用再晾了，會有人收走的。”

    正在刷碗的浣女聽到身後婆婆傳來的話，有些茫然，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你…你一個人…可以嗎？…”

    浣衣婆看著浣女臉上帶著的白色眼紗，盡管現在浣女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需要別人攙扶著行走，引導著生活。

    但她未免還是有些擔心。

    許是聽出了浣衣婆的隱隱擔憂，浣女轉頭一笑：“阿婆，不用擔心我，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明媚的陽光打照在浣女的臉上，那一瞬間浣衣婆失了神。

    盡管眼前的這個女子戴著最樸素不過的白色眼紗，穿著再平凡不過的紅色的粗布短衣，依然難以掩蓋她身上的不俗的氣質。

    更何況浣女本身就是個美人胚子。

    說起來，浣女的這般年齡也該出嫁了吧。

    也不知道她的過去有沒有成親，但是村中難免有人會對浣女抱有不潔的心思。

    想到這兒，浣衣婆囑咐道：“浣女，晚上在家一定要鎖好門，而且在村中也一定要避免長時間的逗留。”

    浣女倒也沒多想，應聲下來，轉頭又繼續開始忙活了。

    第二天浣衣婆一大早就走了，也沒來得及和浣女打個照麵，再多交代幾句。

    浣女倒是和平常一樣，一如既往地來到婆婆家中，一如既往地拿著髒衣服到溪邊去洗，一如既往地燒菜做飯，一如既往地坐在床上發呆。

    這幾個月下來，浣女早就習慣了和浣衣婆每天朝夕相處，這猛地一下自己一個人，倒是有些不自在。

    早已習慣了黑暗的她，突然有些害怕這不帶一點溫度的寂靜，仿佛這天地間就隻有她一個人。

    孤獨，寂寞，淒涼，無聲，人間冷淡。

    浣女坐在燈火明亮的茅草屋裏，看著眼前怎麽都擺脫不了的黑暗，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那是孤身一人，茫然到無措的害怕。

    “刷啦！”

    一道不太明顯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

    浣女心裏咯噔一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