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的晶瑩在閃爍。

    他抱著紅玉吸了吸鼻子。

    “呦，這就抱上了…”

    冷不丁一個聲音冒出來，秦翎望了過去。

    那個人正是當時在岸邊立著的銀發青年。

    “你是……？”

    秦翎皺著眉頭，輕輕放開了紅玉，然後轉向來人。

    閃過一絲危險光芒的眼裏，此時正在上下細細打量著對方。

    來人頭戴金色的鳳翎頭冠，一頭齊腰的銀發直直地墜在身後，身上穿的是繡著金色竹葉的素白交領窄袖長衫。

    楊柳眉，狐狸眼，仰月口。

    ‘甘入人間輪回道，尋一謫仙白玉郎。’

    好一個脫俗出塵的男子。

    隻可惜身體卻如遊魂般呈半透明狀。

    該人是鬼？

    還是妖怪？

    他又想起之前在河裏他聽見紅玉喚的一聲‘阿澤’，不知道是不是此人。

    誰知紅玉卻是奇怪地問了秦翎一句。

    “你能看見他？”

    阿澤輕輕一笑，在兩人的身邊轉了一圈後，才挺身玉立站在秦翎的身邊，高了對方有一個頭的個子卻沒有在秦翎的身上投下陰影。

    阿澤對上秦翎有些敵視的眼神，唇邊勾起一抹張揚的笑。

    “他當然能看見我，我們可是故人啊。”

    他透過對方的眼睛似乎看見了幾世之前的那個人。

    每每見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具屍體而來，然後孤身一人而走。

    後來也不知隔了多久，大概是凡人經曆兩世又或是三世的時間。

    阿澤再一次見到了他。

    這一次，他一如從前二十多歲的模樣，但是卻是活著走了過來。

    大雪紛飛，南郡群山被白色覆蓋。

    冰冷的雪路，踩下一道又一道的腳印。

    他滿身瘡痍而來，身上背負著無數的人命，一把散發著肅氣的劍還不停地向地麵滴灑著鮮血染了一路的紅，眼神卻是空洞且迷茫。

    而那不知是他自己還是旁人的血化開了三秀身上的霜，男人一把就抓起了欲要逃跑的三秀。

    “你若放開它，我便了卻你心中的一個願望。”

    半透明的阿澤在那一瞬間幻化了出來，看著麵前有些熟悉的男子開口道。

    那男人麵上無情無欲，一雙漆黑的瞳孔沒有一絲感情波動與阿澤對視。

    良久，才緩緩啟唇。

    “我感覺，我丟失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你可知那人是誰……？”

    北風在林間咆哮地厲害。

    攜帶著鵝毛大雪的風吹動著男人身後和長發一齊墜著的白色發帶，吹動著男人帶血的臉上粘著的發絲，吹動著他眼上濃黑纖長的睫毛，卻唯獨沒有吹動他眼裏更古無波的瞳孔。

    阿澤直直地盯著麵前身上狼狽不堪的男子。

    半晌，竟是笑了。

    “你怎麽知道，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一定會知道……？”

    阿澤抱臂而立，看著麵前的男人笑得意味不明。

    那男人看著阿澤頭頂上正飄著白色雪花的銀色天空。

    “萬事萬物皆有緣法，既然讓我尋到了旁人怎麽也尋不到的仙草……”

    “那就說明，我的答案便在其中……”

    於是阿澤在那場大雪之中，想起了回憶裏的一抹紅色的身影。

    而那個身影，便是麵前人所求的答案。

    “我不求天下太平……”

    “不求蒼生無憂……”

    “不求王權富貴……”

    “不求得到成仙……”

    “也不求此世長生……”

    刺骨的大風呼嘯著的白雪之下，男人嘴角湧出一股血流。

    染了血的唇一上一下開合。

    阿澤聽見那人說，

    “我願用餘生的性命，換來世早早伴她身邊……”

    ……

    回憶在那場染了紅色的大雪裏停止。

    阿澤看著麵前少年黑色的瞳孔。

    “他當然能看見我，我們可是故人啊……”

    前一秒還是相當正經的阿澤，下一秒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

    “真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你十三歲的時候竟是這個模樣……”

    “哈哈哈哈哈……”

    阿澤看著麵前一臉稚嫩的秦翎，絲毫沒有他回憶裏的英姿與風範，先前停留在他視線中，一個好似病弱的少年抱著一個大美人嬌滴滴啼哭的模樣，真是太深入人心。

    和他印象中的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形象簡直大相徑庭。

    叫他不由得就笑了出來。

    他感覺這是他百年來遇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了。

    千百年之前他的笑點倒也不至於這般低，沒想到在此山脈間生活百年光陰，竟是生生地把他的笑點給練的這般的低。

    想起之前還是個小毛孩的秦翎一臉不悅，眼裏冒著敵視光芒看著他，發問的話。

    阿澤想了想，然後挑了挑眉頭，他又繼續就著前麵秦翎的問題回道。

    “我是阿澤，乃是這座山脈的守護者。”

    想來所有的事情差不多也處理完了，他想見的人也再一次見到了，於是阿澤轉了一下眼神，也不知使了什麽法術，僅是心念一動，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見。

    比煙霧渙散還要快速。

    話音一落，人就消失不見。

    就好像是被風吹散了透明的身軀，讓人根本抓不住。

    故人？

    阿澤？

    “紅玉，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他不是什麽妖怪嗎？”

    “又或者是山中之鬼？”

    山林間的守護者？

    麵前的紅玉突然感覺身邊少了一個人的存在，連忙出聲挽留。

    “等等……阿澤……！”

    誰知還不等她說出來，那人已經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

    真是個來去行蹤不定的家夥。

    紅玉在心底低喃了一句，便也不想了。

    於是拉著一旁的秦翎來到床邊，兩人齊齊坐下。

    紅玉這才將之前被三秀和阿澤所救的事告訴了麵前的秦翎。

    將一切聽完的秦翎皺了皺眉頭。

    “仙草傳說？”

    這個傳說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秦翎心底隱隱覺得，這個故事他分外地感覺很熟悉。

    就好像是之前經曆過一樣。

    沒事，一會兒他再去問問王夫子，說不定，王夫子也會知道一些。

    至於白鶯鶯……

    秦翎問道：“那白鶯鶯此時在何處？”

    紅玉想了想，看著外麵。

    “她現在應該在河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