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

    縈繞在紅玉嘴邊不斷的名字……

    不是他……

    秦不胡波光湧動的瞳孔中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就像是被烏雲掩蓋的黑夜，夜幕無光。

    心情仿佛從浣星池跌落黃泉，一瞬間的失落，讓他再也感動不起來。

    他聽著紅玉的呼喚，表情直接僵硬地掛在臉上。

    盡管他一直以紅玉的大寶自稱，但是不論是他還是秦翎，他們都心知肚明，大寶，是他偷來的身份，是他用移花接木之幻術，改變了紅玉的腦海中對大寶的記憶。

    讓她誤以為他秦不胡才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大寶。

    可是……

    秦不胡眼裏閃著寒光，扭頭瞥了一眼身中刀劍，流了滿地鮮血的秦翎。

    隻見他瞪大了不甘的雙眼望著他們，緩緩倒地。

    空洞的雙眼流下兩行清淚，混合著麵上的鮮血，一起流了下來。

    絕望在無邊的蔓延。

    他的皇兄親手殺了自己最為重要的人。

    扭曲的惡意滋生，秦不胡看著麵前的人，也不再去管之前心情的巨大落差。

    他放開扶著紅玉的手，任由她倒向冰冷的地麵。

    他起身，看著秦翎，一步一步地來到秦翎的麵前。

    在對方狠狠瞪著的目光之中，他蹲了下來，挑起秦翎的下巴。

    仔細地瞧著他皇兄地表情。

    絕望，悲傷，空洞……

    但更多的是恨。

    “哈哈哈……”

    秦不胡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這位曾經將世間一切之事包括生死都看淡人，竟然有一天會恨意滔天地瞪著一個人，他曾經就一直在想，他皇兄恨一個人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現在，他仔細瞧著麵前人的眼睛，已經有了答案。

    原來，就是這麽一副表情啊。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

    殺人誅心。

    秦翎狠狠地瞪著麵前的少年。

    眼裏閃著發紅的恨光，他艱難的用雙手撐在地麵上，身上背負著沉重的劍戟。

    鮮血像是被開了閘一樣，不斷地往下流淌。

    “皇兄，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登上皇位，坐擁江山萬裏！”

    “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把你所有的東西都搶過來！”

    “我要你好好看著！”

    看著麵前少年篤定地神情，眼尾勾起一抹嘲笑。

    他透過少年的臂膀，看向了躺倒在一片血河的紅玉。

    撐在地麵的手猛地離開，直接將插在他胸膛下麵的劍刃推進去。

    “不要——！”

    秦不胡瞪大了雙眼，伸出手想要阻止他的動作，卻已經來不及。

    刀劍深入胸膛，劍柄沒入血肉之軀。

    他最後帶著不屑的眼光看向麵前的少年，仿佛之前少年所說的一切話語都是那麽的好笑。

    秦不胡眼睜睜地看著秦翎倒去。

    一時間漆黑的窄巷裏多了三具屍體。

    一陣風吹過，吸入鼻腔的空氣沾滿了濃濃的血腥之氣。

    “哈哈哈哈……”

    秦不胡跌坐在地上，低低笑了起來，被黑色遮蓋下的麵孔，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色。

    “殿下……”

    “這些屍體該怎麽辦……？”

    黑衣暗衛上前試圖將秦不胡從地上拉起，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

    “哈哈哈，你可知他是誰……？”

    秦不胡甩開對方身來的手，指著麵前已經失去聲息的黑衣蒙麵男子，詭異地笑著。

    黑衣暗衛有些狐疑地上前，伸手將地上的人的麵紗摘下。

    黑巾被一陣風吹起，仿佛要奔向月亮。

    隱藏在麵紗之下的白皙麵孔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直到黑巾在半空中跌落，周圍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撲通——”

    黑衣暗衛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那張熟悉的臉。

    大秦的嫡長皇太子……

    他們的前任主子……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那可是……”

    那可是皇太子殿下啊……！

    怎麽會成為一個如此狼狽不堪的啞巴？

    而且……

    是他們……

    是他們動手殺了……

    大秦曾經的嫡長皇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

    秦不胡看著麵前幾人錯愕與後悔複雜交織的表情，笑得更加厲害了。

    仿佛在他的眼裏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紫光二十年，十九歲的秦不胡登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寶座，朝堂之上，臣子跪地匍匐稱王。

    而他的老師，一國的國師大人風千緒被拜為攝政王，與他這個皇帝平起平坐。

    他本以為登上皇位之後便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直等到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他看著東來殿外樹木花草開開合合，今年枯萎明年又開。

    他看著天邊夕陽墜落，第二天太陽升起。

    他看著後宮一張又一張漂亮卻陌生的麵孔。

    他空洞的眼神，從來沒有射入過燦爛的光。

    “老師，凡間好無趣啊……”

    雕刻著金色龍紋浮雕寶座之上，一個男子敞開了衣服，露出消瘦的胸膛，他斜靠在寶座上，手裏拿著酒壺，頭發未束散亂在地上。

    任誰見了，都不覺得此人會是一國的皇帝。

    他拿著酒壺迷迷糊糊地晃了晃，金黃的夕陽投射在酒杯裏，染了酒水一層金光。

    秦不胡瞥著一隻眼看向身旁正在與自己博弈的風千緒。

    “老師，你說這仙界會比凡間有趣嗎……？”

    多年過去，容顏未改的風千緒依舊保持著一張青年般俊秀的臉。

    難怪紫帝那麽容易相信風千緒的話，原來真正長生不老的人便是眼前之人。

    風千緒笑而未笑。

    他依舊注視著麵前的棋盤，黑白子勢均力敵，卻水火不容。

    “仙界啊……”

    他拖長了尾音。

    放下一顆棋子後，望向了秦不胡。

    “入了仙界人每天都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呢……”

    意猶未盡，不盡全意。

    風千緒眼裏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著麵前自甘墮落的皇帝無動於衷。

    “醉生夢死……？”

    “嗯，是個……好詞……”

    秦不胡將酒水一飲而盡，喝完便將水壺扔在地上。

    隻有他們兩人的空曠又寬敞的大殿裏，酒壺掉在地上的發出的清脆聲音在四處回響。

    “可我父皇怎麽就入不了仙界呢……？”

    秦不胡一頭仰倒在寶座上，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之上的天花板。

    視線卻早已模糊不清。

    “那是因為他沒能修煉出仙骨……”

    “凡人隻要有一根仙骨，就能飛升成仙，直通仙界……！”

    就一根而已。

    風千緒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即將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仙骨啊……”

    秦不胡喃喃了幾句，隨即一笑。

    “無趣，無趣……甚是無趣啊……！”

    “人間及其無趣！”

    話音一落，風千緒卻突然轉了過來。

    直勾勾地看向寶座上的秦不胡，那雙銳利的眸子裏仿佛在泛著青光。

    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十分嚴肅地看著秦不胡。

    呆板的說道：“你該醒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