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 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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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雲流水,鷗鳥點點,偶爾傳來遠行郵輪的汽笛。

    這片海景樓地處遠郊海區,外公的公寓則建築在岬角磐石上,老人偶爾在這片海域散步,這兒人跡罕至……偶爾則會象今天一樣,開車跋涉幾公裏的路,到渡假海區去遊玩、看海,那兒的海有綿延深遠的海平線,海的天邊,時常會有出沒的藍色海豚。

    老人喜歡伊卡璐,她們象大海的精靈,傳達著一座海洋的生物與人類交流的信息。

    手提箱中有幾色的花紙,用於花束的包裝,外公選了這款康乃馨與鐵塔淡淡的圖紙包裝,等裁枝剪葉整理好了花束,老人又點數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九朵牡丹花枝,還有一支是長得蔫的,“你去花園再采來一支鮮豔的……”

    “如此很好了,其它八朵都開得太過美豔,就象斷臂的維納斯,這一枝則是殘缺美,花束是講究藝術美的,不是麽?”

    老人憨憨點了點頭,他端起打包好的花束端詳了一番,道,“就按你的理解來吧,外公喜歡成人之美!”

    景姝端詳花苞掭掭而開的花瓣,藏著昆侖的花蕊,“美豔極了!”她不禁開言喟歎。

    老人拿手散落了水霧,把花束完整地攤在景姝的麵前,“拿過去交差吧,我的姑娘。”

    景姝甜甜笑著——好看的笑靨,上前給了外公一個用情的擁抱,“謝謝你,外公。”

    景姝接過了花束。

    陽光底下,海景映襯下青新的水霧,光線、霧蒙蒙的海、花苞和姑娘,這一切傾盡了詩人筆端最富多情的詩境。

    外公恬靜地看著自己的孫女,鶴顏爽朗,他隨即搖手,道,“對了,我給我的重孫準備了一封信箋,隻想與我的重孫交流、交流我的學術,聽梓劍說,小家夥喜歡天文、星際與科學,我喜歡少年科學家,小家夥醉心學業吧,我再跟他談談生活……”

    老人還想談下去,景姝搖搖首,臉色帶著一分開朗,“外公,騰洋不小了,來年就是高中畢業班了,他尊敬人類的科學,但一樣醉心哲學,現在他讀更多的是關於宗教、曆史與哲學,哥哥這個年底想盡法子與說教想帶他到海外身邊留學去,但是,沒有成功。”

    “哦,大宗的哲學可不是那麽好鑽研的!”老人歎了口氣,又不失探究的興致。

    “讀小學時候少年的騰洋的確時常談起自己長大了造火箭,飛到一顆陌生的星球去采集礦石與邂逅怪獸和新人類……那時候,他想象力豐富,我也時常打趣地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發揮想象力地與他把故事和這份科學情結編下去,現在,他不跟我談太空探險了,而是自己捧著淮南子或莊子、墨子的哲學自己探研、閱讀去!”

    “青少年在長大、成熟過程中會經曆一個對世界懵懂的探研和對自己內心情感偏執的叛逆期,這個時間段他們會變得寡言與善感,對對立的世界與輿論抨擊或是固執己見,這一點說不好雖是不好,但也是他們經曆與自己內心交流、探知世界,並走出內心、迎麵新世界的過程,值得理解!”

    “外公,你不失為一名優秀的教授和青少年的講師啊……謝謝你的理解。”

    “這封信我還沒有條封,了解了這一些,我再附上一份表言,午飯前就提筆,寫好後與原信箋一起糊上了,就把信箋交給你,你幫我貼上郵票,幫我郵寄出去——”

    “一份是寫給少年騰洋的,一份則寫給青春叛逆期的騰洋,謝謝你外公,你對騰洋的學習和成長,考慮得要比我周全!”

    “其實在你帶了花籽要我為你培栽玫瑰的交談之後,我就已經動了給我的重孫寫封信的念頭了,現在,信已落筆,再添新篇,也就完成了,信箋上我還談起了你和你的玫瑰、接受任務的事,這一定也是騰洋最關心的一部分……”

    景姝感激地頷首。

    老人倒有點靦腆,“好了,我進去書屋把信寫完吧!”

    “我去看外婆打點的午飯……”

    “中!餐點後你就得趕著去機場了,等我把信箋交給你。”

    “外公不要耽擱到用餐時間啦!”

    “我傾盡我的筆墨。”

    景姝捧著花束,微笑走在前。她與外公走進了屋子。

    老人隨即折向了書室。

    景姝在客廳茶案右邊的裝飾桌前放置好了插在花泥上的花束,隨即就踱步到了廚房。

    “外婆,我來看看您洗的菜,需要我幫忙的麽?”

    “殊兒,和你外公把花束打理得怎麽樣了?”

    “花束包裝好了也插上了花泥,在一周時間內可以保持鮮豔。”

    “外婆炒好幾道菜了,廚房裏油煙重地,你別來沾一身油膩了。”老人忙得團團轉,打理著油鍋裏的炒菜。

    “外婆,這個蘿卜,我來洗洗……”

    “你若喜歡廚藝的話,那就留下來吧,你幫我把這條蘿卜洗洗、切成片,熬湯。”

    “好勒!”景姝如紅軍小八路接到一個緊要的任務,喜上眉梢。

    廚房,她可以留下來了。

    她盡量離外婆炒菜的鍋爐遠一點,在水槽前洗蘿卜。

    “外婆,想不到外公退休多年了,還未忘科研情懷。”

    “哦,殊兒怎麽曉得的?”

    “外公給騰洋寫了一封信,跟他交流自己的學術。”

    “你外公啊,一輩子也就那麽一點能耐,哪能說放下就放下的,現在呐,他除了花圃、新聞,期間研讀最多的要數每期的海峽科學雜誌等刊物了……”

    “原來外公現在還未放下科研學術……”

    “是啊,一輩子的飯碗,也是他閑暇的摯愛。”

    “外婆,蘿卜切成絲、還是切成片?”

    “成片——”外婆炒著鍋裏的牛肉絲。

    “蘿卜洗好了。”景姝托著出水的蘿卜,用絲巾擦幹了。

    “外公給騰洋寫信去了。”

    “不是寫好一封了……”

    “關於上高中後騰洋的近況,他又論述起自己關於騰洋對哲學與未來擇業的看法,外公說騰洋熱愛學習,又有學士的風範……”

    “是啊!這一點騰洋象你……”

    “那裏,外婆,我讀書的時候那鑽研哪門子哲學,這孩子就是之乎者也的古先哲!”

    “你也不必驚訝,先哲與聖賢哪那麽好當的,每個時代不是你說出就出的!”

    “這門子學問要講究機緣,我呢,隻管好自己切好蘿卜!”景姝拿刀的手法顯然有了長進。

    “小妮子,在校有學問,工作有技術,這會兒,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外婆還不知道這海龜學者還切得一手好菜……”

    “外婆,都是這個假期在廚房跟媽媽幫廚的。”

    “是得好好練練廚藝,自己要幾口參湯還得自己燉呢!”

    “是啊,外婆。”

    “蘿卜湯煮沸了就開桌,去問問你外公跟騰洋的話談得怎麽樣了,一封信趕著這時候寫,我孫女還趕航班呢!”

    “不礙事,奶奶,我趕來得及!”

    “去看看他……”

    景姝擦擦手,“我去啦!”

    景姝來到了外公的書室,推進了門,迎麵一個亮敞的朝向大海的大窗戶,右麵牆一個大書櫃,上麵擺著五花八門的書,靠左麵窗前一個大書桌,老人正伏案疾書。

    案前一瓶墨水,老人手中的鵝毛筆飛馳。

    “外公——”景姝輕輕喚,走上前。

    “你進來啦,景姝。”

    “外婆叫我過來喊你就餐,馬上開飯了。”

    “最後一段話,這封信就完好了,信封糊上,郵票你幫我貼上,還有寫上上海康城的郵編,經年不跟你媽媽寫信,我不記得郵編了,還得麻煩你幫我郵寄出去。”

    “沒問題,外公!”

    景姝靜佇案前,“我可以隨手翻翻你的書麽?”

    “這地兒你隨意——”

    老人又伏案。

    景姝踱到書櫃前翻書。

    不出半盞茶功夫,第二頁信箋寫好了,老人折好信紙,和原來的信紙一起推進了信封裏,他才起了座,來到景姝跟前,景姝正伏麵書的扉頁,仰麵,“寫好了?外公。”

    “寫好了……”他把手中的信箋遞上前去,“拿好了。”

    景姝接過了這封珍貴的信箋。

    兩人踱步來到了茶餐室,圓桌前,外婆還正忙碌擺碗筷,案前已擺置好了一桌子香氣噴噴、餐色不錯的佳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