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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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悄無聲息的往前走,進入4月後“rosemary”迎來了鮮花銷售的旺季。b市的天氣也日趨穩定,每天都是藍天白雲的燦爛日子。這兩件事讓褚恬的心情愈發好了,另外還有一件事也給她本來就不錯的心情注射了一劑興奮劑。
    前段時間她從網絡上得到消息,景氏集團為慶祝成立日將舉行年會,現在麵對全市甜品店和花店征召晚宴的花藝師和甜品師。這個消息對褚恬來說無疑是爆炸性的好消息,景氏集團是首屈一指的大集團,如果能承接到他們的業務,那她以後就不愁發展了。
    為了騰出時間來準備應征作品,褚恬又雇了一名兼職店員。這次她看中的是一個名叫沈蕙嘉的女孩子,她以前在其他甜品店工作過,算是有經驗的老手。她和濮鈺的上班時間錯開,這樣褚恬就有更多時間研究新甜品了。
    褚恬一頭紮進了後間的烘焙房裏,幾乎不怎麽到前麵接待客人。當然也有例外,“奇怪先生”偶爾來,她都要親自招呼他。
    他來的次數多了,褚恬對待他的態度也不似開始那般小心謹慎,偶爾也和他聊聊關於甜品的話題。每當見到他享受的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時,她的心情也會隨之愉悅起來。
    這天,景熠正在辦公室裏忙著,項正飛拿著平板電腦不請自來了。
    “boss。”項正飛在他麵前站定,見他仍盯著電腦,自覺地開口道,“下個月年會的準備工作已經啟動了,目前備選了幾家供應商,你需要過目嗎?”
    景熠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腦子裏分析著報表數據,抬手示意他出去。年會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來請示,項正飛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項正飛一點不意外他的反應,他略微狡黠的一笑,把手裏的平板電腦放下,“‘rosemary’也在備選之列。”
    說完,他就退了出去。
    景熠一手握著鼠標,一手在鍵盤上飛快的跳躍著。一個小時後,他終於得到了南非鑽石礦開采和經銷的準確利潤回報曲線圖。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眼神這才落到了桌上的平板電腦上。項正飛剛才說“rosemary”也來應征了是什麽意思?他伸手夠過平板,修長的手指輕點了一下屏幕,一份電子宣傳簡報出現在了眼前。
    櫻花粉色做底色的簡報上簡單的鋪陳著幾組花藝和甜品的照片,左上角有一張小小的照片和一段簡介。
    “褚恬,23歲,‘rosemary’店長,畢業於英國倫敦藝術大學——中央聖馬丁學院平麵設計專業……”
    景熠看著照片上穿著白襯衣圍著黑圍裙頭戴鴨舌帽的女孩,手指在轉椅扶手上有節奏的輕敲著。褚恬?好特別的名字,倒是很符合她的外貌。除了有些意外她來應征外,還有一件事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除了花和甜品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居然畢業於世界級的知名藝術院校。平麵設計?怎麽又改行做食品業了?
    不過這點獵奇的心思並沒持續多長時間,景熠將平板扔到一邊,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的大腦像一部精密儀器,可以同時兼顧幾種不同的工作。就像現在,他一邊開著座機免提吩咐項正飛通知幾位部長到他辦公室,一邊敲鍵盤把剛剛完善的分析報告發送出去,還通過顯示器上的分屏窗口關注著國際幾大證券交易所的大盤走勢。他總是很忙,掌管一個大集團並非是件輕鬆的事,絲毫容不得懈怠。他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也恨不得自己能有幾個分身。
    集團總部參與南非鑽石案的幾個核心部門配合著景熠節奏緊密的工作習慣連軸轉了兩個星期,最終成功完成了整個項目的前期工作。
    景氏集團與南非商貿部簽訂了合約,注資了南非最大的鑽石開采場。同時,又與比利時的一家著名鑽石工坊簽訂了加工合同。他們隻要最高品質的原石,在歐洲加工後,以傳世級裸鑽的理念由集團下屬的高端珠寶品牌“treasure”承銷。
    景熠顯然很滿意這次的業務拓展,近十年來國內經濟發展迅猛,資本累積也達到了一定高度。有錢人越來越多,追求物質享受的品質也越來越高。國內高端鑽石的需求供小於求,他的這招棋已經走在了國內珠寶行業的最前端,投資回報是可以預見的穩健前景。
    4月中旬的一個周五,景熠去視察了“treasure”的幾家專賣店回到總部。電梯間裏,項正飛沒用卡去刷專屬電梯的感應器,而是自作主張的按亮了旁邊的普通電梯。
    “boss,年會的準備已經進入最後階段了,現在最後備選的3家供應商正在10樓會議室裏做最終作品展示,需要去看一下嗎?”項正飛迎著景熠投來的質詢目光,不疾不徐的說。
    景熠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項正飛這小子最近不知怎麽了,有事沒事就在他麵前提年會的事。不過去看看也好,畢竟是50周年紀念日,事關企業形象還是要力求盡善盡美。
    項正飛恭敬的把自家老板迎進電梯,心裏有種得逞後的竊喜。好吧,他承認他這麽做是有私心的。
    景熠這個人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僅是因為他的外表太過完美,還因為他一塵不變的麵部表情。項正飛從來沒見他真正笑過,最多也就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他身上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情緒平鋪直敘的像個機器人。但對待褚恬卻有些不同,雖然他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同,但一個好特助就是凡是為老板多考慮一點,多走一步。
    此時的褚恬正在大會議旁邊的準備間裏,她看著散落滿地的花瓣和殘枝敗葉,憤懣的握緊了拳頭。
    她剛剛不過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就發現已經插好的花被人毀掉了。最終評定馬上就要開始了,她的作品是完成後直接從店裏搬過來的,現在已經無花可換了。
    褚恬蹲下身撿起地上蔫兒的淡黃奶油色的玫瑰,心疼的歎了口氣。這是她花了大力氣才到手的日本“和音”玫瑰,價格暫且不論,就為了這麽幾十支她找遍了國內國外的網站,又傾注了不知多少心思來搭配。
    她沉思了一會兒,眼睛裏倔強的精光一閃而過。好吧,既然有人要給她難堪,她也不妨破罐子破摔了。
    甜品是褚恬進去之前幾分鍾才由沈蕙嘉親自送來的,本來隻是因為褚恬出門的時候主蛋糕還需要塗一層穩定劑,卻誤打誤撞的逃過了“肇事者”的蹂躪。
    沈蕙嘉看著大花瓶裏殘留的花束,本來高興的心情瞬間被憤怒取代。她雙手叉腰,毫不客氣的問,“褚姐,這是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就你看到的這麽回事。”褚恬苦笑一聲,隻顧整理著花束,沒有看她。
    “是不是moko的那個賤人搞的?!老娘去找她拚了!”沈蕙嘉拔高聲調吼道,挽起袖子就外往外衝。
    “別去!”褚恬趕緊拉住了她,沈蕙嘉的名字取得倒是文雅,實則是個十足的女漢子,她這麽衝出去非鬧出事來不可。
    “你攔著我幹嘛?今兒我非要跟那賤人魚死網破不可!自己沒本事就玩兒陰的!”沈蕙嘉真是火大了,從她們在初審上和moko甜品店的薛寧狹路相逢的那天開始,她就視褚恬為眼中釘,都到最後了居然還被她擺了一道。
    褚恬又用力拉了她一下,拍了拍她的肩不卑不亢的說,“她隻毀了花,甜品還好好的,至少我有信心打敗她。”
    “可是flowerforever水品明顯就不如你,你就甘心把花藝讓給他們?!”沈蕙嘉焦急的說著,仍沒妥協。
    褚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繼續安慰道,“我也不會就這麽讓她過關,這麽‘好’的傑作怎麽不拿給大家看看呢?”
    世道艱難,人心險惡這八個字她不是第一次有所體會了,她雖然性子隨和,並不意味著會在原則問題上選擇妥協。事已至此,她雖心有不甘也隻能麵對現實,意氣用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視頻有準備好嗎?”褚恬見沈蕙嘉冷靜了下來,又問道。
    沈蕙嘉促狹的一笑,從包裏摸出u盤遞給了她,“還好我們事先有準備,就算拿不到名額,也不能讓這麽好的作品埋沒了。”
    褚恬也笑了,她拍了拍她的肩,兩人一齊把放滿甜品的推車推出了準備間。
    大會議室裏負責年會的籌備小組坐在長會議桌後麵,前麵的兩組供應商以已經展示完畢,接下來就是他們最心儀的一組了。
    褚恬和沈蕙嘉走進會議室,她環視了一圈在坐的人,吩咐沈蕙嘉將u盤接到連接線上,投影儀的屏幕上開始播放視屏。
    “各位評審大家好,我是‘rosemary’的褚恬。這是我為貴公司年會新創作的一組甜品,主題為‘四季’。所有蛋糕都是用健康糖製作的翻糖作品,視頻裏演示的是製作全過程。”
    “蛋糕的主題圖案是玫瑰,所有翻糖花卉都是按照真花樣態製作……”
    籌備小組的人才聽了個開頭就對眼前的作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有人都起身走近仔細觀察了起來。如果不是褚恬解釋了這些都是糖做的,他們會以為麵前這些嬌豔欲滴,形態嬌美的‘花’都是真花呢。
    籌備組的幾個女員工圍著8層高的主蛋糕繞了一圈又一圈,口中都嘖嘖稱奇。白色的蛋糕體上有精致典雅的古典浮雕式花紋,翻糖的玫瑰和姬百合清麗高貴,再配上惟妙惟肖的翻糖緞帶和食用金箔製成的‘寶石’點綴,整個蛋糕堪稱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所有人興趣十足的觀看了蛋糕製作過程的剪輯短片,都不住的點頭。這組作品確實出類拔萃,對於甜品的供應商他們心裏已經下了決斷。
    褚恬看他們都很滿意的樣子,心情也隨之輕鬆了不少,看來她是勝券在握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此刻臉上自信的笑容還被另一個人看了去。景熠並沒有進大會議室,而是在一間小辦公室裏看著評審會的直播畫麵。
    他雙手抱臂站在顯示器前,銀灰色的眸子裏閃著專注的精光。擺在桌子上的這組甜品確實品相俱佳,更難得的是,這些作品有別於市麵上常見的類型,典雅高貴的如同雕塑藝術品。
    褚恬微微笑著的樣子通過鏡頭放大,壓低的帽簷下是一雙如黑珍珠般圓潤明亮的大眼睛。景熠就這麽看著,有那麽一瞬間,竟有種靈魂被抽離的感覺。就連睡夢中都保持著絕對清醒的大腦,突然有些發蒙。
    “甜品我們都看了,請展示花藝。”籌備組組長推了推眼鏡,示意所有小組成員回到座位上坐好。
    褚恬頷首,轉頭示意沈蕙嘉把另一個蓋著白布的推車推了進來。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沒有著急揭開白布,而是先切換了視頻。
    “為了配合甜品的主題,花藝同樣選擇了玫瑰。”褚恬用激光筆指著視頻上的各種鮮花,耐心的解釋,“主花選擇的是日本的‘和音’,英國的‘朱麗葉’,法國的‘太陽王’。這三種都是世界珍惜玫瑰品種,花語分別是:與你一起走過的日子,守護以及尊貴與權威。象征著貴公司業績蒸蒸日上以及所有員工付出的辛勤努力。”
    她一口氣將創作理念都說了,看著評審們各個期盼的眼神,突然覺得有些愧疚。是她沒保護作品,讓小人得逞了,也怪不得別人。
    褚恬深吸了口氣,努力保持住笑容,抬手揭開了白布。
    “哦……”籌備組的人全部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抽氣聲,眼前的碩大扁圓形大理石花瓶裏的殘花敗絮是什麽東西?不要告訴他們這就是視頻裏展示的插花,完全天差地別!
    “我很抱歉。”褚恬躬身,姿勢維持在了標準的90°鞠躬,她緊閉著眼睛,聲音謙和中透著強烈的倔強,“我很抱歉,在準備間裏出了一些意外,沒能展示它完整的樣子。”
    身在小辦公室裏的景熠周身本來清冷的氣息驟然降至了冰點,他藏在銀邊眼鏡後的雙眸微眯了一下,眼角中泄露出的是鬼魅又肅殺的寒光。
    項正飛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他趕緊用餘光看了自己老板一眼,瞬間就覺得有被電擊的麻痹感從腳心直竄上了天靈蓋。
    “完了,完了,怎麽會出這種意外?!”項正飛在心裏哀嚎一聲,想開口探探景熠的意思,喉嚨卻緊的發不出聲音。
    景熠一瞬不瞬盯著屏幕,連睫毛都沒顫一下。他看著褚恬鎮定的解釋,她嬌小的身軀站的筆直,單薄的背挺拔的像一支迎雪而立的鬆支。她的嘴角仍帶著笑,真摯的和他每一次所見的沒有半點分別。
    如果說剛才她展示甜品的時候給他的感覺是自信十足,現在卻像在他心湖中投下了一粒石子,力度輕緩,卻四兩撥千斤的激起了無聲又持續不斷的波紋。
    “wallace。”直到看著褚恬帶著助手離開大會議室,景熠才清冷的開口了。
    項正飛趕緊站直了,神情肅然的等著他的吩咐。
    “調監控,凡是今天她待過的地方,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景熠單線條的聲音從鼻腔裏擠了出來,說完,他邁開長腿徑直離開了。
    褚恬走出景氏總部大樓的時候,頭頂明媚的陽光晃得她眯了下眼。她用手擋著臉,順著指縫抬頭看去。碧藍高遠的天空,燦爛的光線讓她心裏最後一絲酸楚消失了。
    她深吸了口氣,臉上的笑意更甚。無論結果怎麽樣,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盡人事,聽天命。她現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把最近缺的覺補一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