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離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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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色的賓利添越在一條道路兩旁栽滿榆樹的安靜小街停了下來,景熠看著窗外一排紅棕色石牆的公寓,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看到地址時他就覺得有些熟悉,果不其然,這裏離耶魯非常近,隻隔著一個街區而已。
    “去學校。”景熠收回目光吩咐駕駛座上的項正飛。
    “是。”項正飛有點摸不清自家老板的心思,隻聽話的發動了車子。
    景熠獨自從角門走進了耶魯,他已經有好幾年沒來過這裏了,但周遭的景色還是以前沒什麽區別。一座座哥特式的石牆建築被高大的樹木掩映著,石板小路蜿蜒在綠色的草坪間。此時正值上午陽光最柔和的時候,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學生或在草坪上聊天讀書,或從他身邊說笑著經過。
    他緩步走著,想起的並不是自己曾經在這裏創造的光輝曆史,而是想起了褚恬。她曾經和他牽手漫步在b大未名湖邊,告訴他想早一點相遇,告訴他想去參觀耶魯,還告訴了他關於身世的秘密。
    人和人之間的感應是微妙的,景熠沒有多做思考就決定來這裏,因為他感覺得到褚恬就在這裏。
    他拐了個彎走進了紀念方庭,期盼中的嬌小身影出現了,褚恬穿著白色襯衣配裸色百褶裙就在不遠處。她身後是耶魯最著名的建築——harknesstower,建於1917年的鍾樓在陽光和綠樹的襯托下顯得滄桑又氣勢磅礴。
    褚恬低頭背著手,慢慢的在草坪上踱著步子。景熠沒有走進,隻是遠遠的注視著。她又換回了他熟悉的休閑打扮,淡金色的頭發乖順的披散著。這幅畫麵很美,褚恬的身上散發著淡然悠遠的文學氣息,和眼前的鍾樓相得益彰。
    景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沉穩而有力,嘴角不覺勾起了微不可見的弧度。也許褚恬說的是對的,如果他們能在大學時代相遇就好了,和她一起在校園裏漫步的感覺一定很好。
    褚恬自顧自的走了一會兒,盤腿坐到了草坪上。雖然正值夏季,但校園裏的溫度並不高。參天的大樹樹影婆娑,青草的芳香縈繞在鼻息間,讓她焦躁多時的神經逐漸舒緩下來。
    她抬頭看著樹杈間稀疏的陽光,耳朵裏寂靜無聲。身邊的學生在讀書說笑,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再聽不到聲音,哪怕是助聽器沒丟,她也隻能聽見一些大分唄的響動,比如汽車鳴笛,比如驚雷。
    景熠醉酒後怒不可遏的樣子再一次浮現在褚恬的腦海中,她輕聲苦笑了起來。她從來沒見過他流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憤怒和痛意交織成一張密實的網將他整個人變得猙獰非常。
    回想起他們重遇後的幾次短暫會麵,幾乎每一次都是劍拔弩張。她努力逃避,他拚命追逐。可是,隻要一見到他,她還是會不受控製的心跳不止。真到了要緊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擔心他。
    這份心情痛苦而欲罷不能,沉重的壓著褚恬喘不過氣來。助聽器丟了也好,至少讓她和身邊的世界徹底劃清了界限。
    三年前,褚恬收到了父親的來信,信上說父親之所以離開母親是因為他患了罕見的自體免疫神經性耳聾。他無法容忍有嚴重缺陷的自己待在母親身邊,所以選擇了離開。當時他並不知道母親已經懷孕,後來也無顏再回去見她們。還提醒說這個病遺傳的可能性很大,叫她注意身體是否有變化。
    褚恬接到信後當即決定去挪威找父親,不料機場大巴在前往機場的途中遭遇了車禍。大巴車和另一輛載重車撞在一起,側翻在了高速上。她當時頭撞在玻璃上失去了知覺,待到一天後在醫院醒來時,已經喪失了幾乎全部聽力。
    自體免疫神經性耳聾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病症,患者可能在人生中的任何階段發病,如果受到外力衝擊會加速病情。褚恬之前出過一次車禍,當時她已經出現了短暫性失聰,後來又常耳鳴和頭暈。這些都是發病的征兆,隻是她當時根本沒往那方麵想。
    什麽都聽不見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景熠。她沒有多做考慮,做出了和父親當年一樣的決定,離開了b市。一個身體殘疾的人連自己的生活都照料不好,還怎麽奢求去愛一個人。何況景熠那麽優秀,他完美像天神,一個聽障者怎麽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褚恬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係,連褚懷瑜也不例外。她獨自飄揚過海到了美國,卻沒有選擇待在大城市,而是來了紐黑文。在這裏她一切從頭開始,租房子,學手語和唇語。每天去耶魯散步成了她唯一的愛好和消遣,這裏似乎隨處都有景熠留下的氣息。每每看到有高個子的亞洲學生經過,她都會想象景熠當年抱著書本的樣子。
    一天又一天,她適應了無聲的世界,也在心裏一磚一瓦的建築起了一麵牆,把所有的牽掛和不舍都鎖在了心底。隻是每每到夜深時,她沉浸在曾經是景熠的習慣的黑暗中,才會短暫的想起他。
    她從來不離身,視若珍寶的ipod裏隻有一個音頻文件,是景熠為她讀過的睡前故事。盡管把音量開到最大,她也隻能聽見一些高低起伏的震動,但她還是覺得安心而溫暖。那些低頻的震動就像是景熠伏在她耳邊低聲輕語,感覺那麽近,撫慰她緊張的神經,帶她安然入眠。
    褚恬想的失神,下意識的從兜裏摸出ipod戴上,躺在草地上合上了眼睛。斑駁的陽光隨著耳機裏熟悉的震動將她輕輕的包圍了,她感覺到淩亂了多日的心跳再一次恢複平穩,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她久久的躺著,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陣清冽的氣息幽幽的傳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浸透心靈的暖意從心底流淌出來。啊,那氣息真像景熠。淡淡的柏木和冷杉的味道,好聞的讓她控製不住的想微笑。
    其實,這一切都不是褚恬的幻覺。景熠此刻就和她頭對頭躺在草地上。看到她躺下的時候,他就不自覺的朝她走了過去。
    他把腳步放到了最輕,揣著十萬分的小心走到她身邊。他看到她白皙可愛的臉龐上有一點微不可見的笑意,鬆怔愜意的樣子讓他幾乎控製不住想將她抱入懷裏的衝動。
    “熠……”褚恬輕輕的喚了一聲,語氣中是滿滿的溫柔。
    景熠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條的睜開了,他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心跳也驟然失穩了。他是聽見她叫他了嗎?她發現了嗎?
    可是很快,他就又鬆怔了下來。他的頭頂沒有任何動靜,褚恬還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剛剛她隻是下意識的呢喃而已。
    “恬兒,我就在你身邊,你能感覺到嗎?如果這樣你感覺舒服的話,我不會再逼你。”良久,景熠才在心裏默念著,重新放鬆身心閉上了眼睛。
    此刻的感覺實在太好,他一點也沒因為躺在公共草地上而龜毛,也不想把褚恬從她的世界裏叫醒。即使觸碰不到她的身體,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充盈在心間的溫熱暖意騙不過他,重逢以來他們的心第一次靠的這麽近,久違的舒心愜意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
    褚恬在紐黑文平靜的過了三天後,啟程去了紐約。她突然跑回美國不僅是因為那天被景熠打亂了方寸,還得配個新的助聽器。她在b市上飛機之前已經聯係過就診的診所和助聽器公司,昨天醫生發郵件說新的助聽器已經製作好了。
    她去診所佩戴好助聽器,又通過了一係列調試。醫生確定頻率和音量都調試好之後,把她送出了診所。
    褚恬習慣性的壓著耳邊的頭發,走出了診所。她看著陽光明媚天空,深吸了口氣。對與這次不負責任的逃跑行為,她很是汗顏。她已經耽誤了一期節目,現在助聽器的問題解決了,她決定明天返回b市。
    就在褚恬走到路邊打算招個的士回公寓時,路邊的一個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個留著一頭棕色卷發的白人小孩,正揉著眼睛好像在哭泣。
    “what"s-ng-u?”褚恬走過去蹲下身,用盡量輕的語氣問了一聲。小女孩兒果然在哭,看起來非常傷心。
    小女孩不停抽泣著,完全沒因為褚恬的聲音有所反應。
    褚恬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又放眼往周圍找了一圈,還是沒發現小女孩的父母。
    “hi,girl。”褚恬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小女孩的胳膊,又叫了一聲。
    這次小女孩有了反應,她抬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麵前笑容和善的褚恬,好半天,才怯生生的朝她比劃了幾個動作。
    褚恬微怔,笑容僵在了唇畔。她剛才比劃的是手語,原來是個聾啞兒,難怪沒聽見她叫她。
    “what"s-ng-u.”褚恬很快收起心疼的表情,熟練的用手語說道。
    小女孩本來難過的表情被驚喜所取代,她嘟起小嘴,又加快速度用手語對褚恬說了一句。
    這下褚恬總算明白她為什麽哭了,原來是她的氣球飛到樹梢上去了。她轉頭朝街邊的樹上看去,果然有一個粉色的氣球。
    “don"t-worry.i"ll-help-you.”褚恬含笑又對小女孩比劃了一句,起身去幫她夠氣球。
    就在褚恬踮著腳尖奮力去抓氣球的時候,景熠坐在離她不遠的車裏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他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輕敲著扶手,銀灰色的眸子裏是平淡的神色。
    “wallace。”景熠看到褚恬又一次嚐試失敗後,終於出聲打破了車廂裏的沉默。他的眼睛仍緊盯著前麵,隻清冷的吩咐道,“你去找個人,幫她把氣球弄下來。”
    “是。”項正飛應了一聲,打開車門下去了。對於自家老板為什麽突然改變了策略,他至今沒想明白。他們跟了褚恬三天,但隻是跟著而已。景熠絲毫沒有打擾她的意思,也沒再探究她為什麽失聰,甚至還打電話給宗伽文叫他保守秘密。
    不過,項正飛現在也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因為自從那天景熠從耶魯回來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他的情緒奇跡般的平複了,吃飯睡覺也很有規律,就像回到了三年前他和褚恬還在一起的時候。
    “呼……”褚恬又努力夠了一次,還是沒能把氣球拽下來。她甩了甩抻疼的胳膊,轉頭朝小女孩投去了寬慰的笑容。
    就在她想再次嚐試的時候,另一隻胳膊突然伸了過來。
    轉頭一看,身邊出現了一個高個子的外國男人。他長臂一伸,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氣球拽了下來。
    “thank-you.”褚恬接過男人遞來的氣球,禮貌的笑了笑。
    “you-are-me.”男人和善的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剛才有個亞洲人攔住他的去路,給了100美元要求他幫忙。不過是摘個氣球而已,舉手之勞就能賺100美元,他當然不會拒絕。
    景熠看著褚恬蹲下身把氣球還給了小女孩,又見她一邊比劃著手語一邊拍著小女孩的頭,好像是在說些安慰的話。他雖然離的不近,但還是把她臉上恬淡的笑容看的真切。他的小女人一點沒變,還是那個美好的如下凡天使般的女孩兒。她微微笑著的樣子真的是很美,看得他胸膛中暖意四溢。
    “叮咚~叮咚~”
    alice聽到門鈴作響,立即起身快步打開了門。看到褚恬的瞬間,她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雖然昨天她就接到了褚恬的短信,但不看到人回來,她還是不放心。
    “朗先生呢?”褚恬抱歉的朝她笑了笑,她當然知道她這幾天都在為她懸心,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去巴黎了,今年的米其林評審開始了。”alice把褚恬拉到沙發上坐下,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確定沒什麽不妥後,才長舒了口氣。
    褚恬點了點頭,不用麵對朗勵誠倒是讓她瞬間輕鬆不少。自從那天他莫名其妙充當了一次“護花使者”後,麵對他多少覺得有些尷尬。
    “景氏那邊……有什麽新消息嗎?”想起景熠,褚恬立馬想起了她走之前兩人不愉快的衝突。也不知道他的心情好點沒有,還有他父親的身體有沒有恢複。
    alice蹙了下眉,沒好氣的說,“別人的事不要瞎操心,什麽新聞都沒有。”她並不知道朗勵誠那天和景熠談了什麽,隻是得了吩咐叫不讓告訴褚恬景熠來找過她。
    褚恬悻悻的一笑,也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怎麽就控製不住又問起景熠來了。
    她收起心思,換了個話題,“店裏這幾天怎麽樣?上一期節目最後怎麽解決的?”
    “朗先生替你上的節目,店裏都正常。”alice說著,不覺就想起了那天錄節目時的情況。電視台的人一看到朗勵誠出現,各個都像打了雞血似得,興奮的不得了,完全沒因為褚恬的缺陣而抱怨。
    褚恬輕抿著嘴唇沉吟了下去,她又欠了朗勵誠一次人情。從他們在美國偶遇那天起,他就給了她諸多幫助和支持,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才好。
    “你先去洗個澡,抓緊時間把時差調整過來。”alice見她神情複雜的不吭聲,有點猜不透她的心思了,隻得拍著她的胳膊囑咐道。
    “好。”褚恬攏了一下頭發,打起精神應道。她唯一能報答朗勵誠的就是把工作做好,讓他的投資獲得到更豐厚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