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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延融還以為禦馬監就是給皇帝老仗人養馬的呢，哪知道到了城西禦馬監衙門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兒。禦馬監掌管皇家產業，像圍場，皇莊，草場，以及掌管大內所有的禦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光是那皇莊，就遍布京師內外幾十處，圍場，草場更是大得驚人，即使是去巡視一番，馬不停蹄的走馬觀花的看，沒有十天半個月休想轉一個圈。
    看著裏麵那堆集如山的各內帳薄，楊延融頓感頭大如鬥，奶奶的，被那老不死的趙光義給陰了。
    “楊大人，這是去年皇莊出產的各類小麥，豆類，總計是七萬五千四百石，其中小麥四萬三千二百六十三石，大豆……”禦馬監典史在楊延融的耳朵邊上絮絮叨叨的說了什麽，楊延融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停，我說老頭，你就不能讓大人我清閑一會兒嗎？沒見我來了這裏都快兩個時辰了，連口水都還沒有喝一口呢，去，給大人我沏一壺菜來！”楊延融真恨不得把麵前這個年過三十，卻像六十的“老頭”給趕出去，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對這裏的業務可謂是一竅不通，離了這據說在禦馬監當了十年典史的劉寶，隻怕自己連馬場在哪裏，他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這位叫劉寶的典史這才反應過來，完了，沒想到自己光顧著講訴了，楊大人新來，我就說了這麽多，那不是找死嗎？嚇得他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趕緊道：“大人稍等，小人這就去給大人沏茶。”
    雖然名為禦馬監，但這裏的設施可真稱得上是簡陋了，缺了腿的桌子下麵墊的是幾塊青磚，幸好這把椅子夠結實，否則楊延融還真不敢坐下去，當然了，用石頭砌的椅子要是不結實的話，那天下可就沒幾把結實的了。
    劉寶沏好菜來，笑容滿麵地巴結道：“楊大人，這是咱們東莊出產的茶葉，您來嚐嚐。”
    “嗯，這茶不錯，我說劉寶啊，這禦馬監上一任司馬到哪裏去了？怎麽都沒有人出來跟大人我交接一下啊！”楊延融將腿放在辦公桌上，喝著茶，慢條斯理的說道：“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大人我新官上任，也不來迎接，太過分了，難道沒有將我楊某人放在眼裏麽？”
    劉寶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然後道：“都死了。”
    嗯？有問題啊！楊延融騰的一下就坐直了身體，忙問道：“怎麽回事兒？全都死了？”
    劉寶苦笑道：“楊大人有所不知啊，自從小的十年前來到禦馬監以來，就有過二十五位禦馬監司馬了，他們無一不是因貪墨致罪，被官家砍了頭的。”
    楊延融吃了一驚，十年間殺了二十五個禦馬監司馬，那不就是半年就得砍一個了？我的乖乖唉，這不是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嗎？
    有問題，肯定有問題！你前麵的砍了頭，後麵的膽子再大，那也不敢繼續貪下去了，誰都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皇帝老仗人的，貪皇帝的東西那不是找死麽？難道他們一個個都窮瘋了不成？還是一個個腦子都傻掉了？
    楊延融輕咳一聲，道：“你給我講清楚，他們倒底是怎麽貪的，貪了多少？”
    劉寶看了看跟在楊延融身邊的趙虎，欲言又止。
    “他是我兄弟，放心大膽的說！”楊延融揮揮手，奶奶的，這麽謹慎，看來還真的有問題啊。
    既然楊大人都這麽說了，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反正砍頭的又不是我，劉寶道：“楊大人有所不知啊，其實那二十五任司馬哪裏敢貪墨啊，還不都是那些個皇親國戚們給鬧的？平時這個來借幾百石米，那個來借一千石糧，長期虧損下去，不都算在司馬們的頭上了麽？但這事兒九品的司馬哪裏敢說半個不字啊？人家一來都帶著一大群的侍衛呢。這樣下來，每半年官家就會派人來查帳，這不就虧損了麽？還又還不上，就這樣被砍了頭了。”
    楊延融點點頭，原來是這個事兒，也難怪，碰到一個無權無勢的九品司馬，還真不好辦啊。打又打不過人家，罵又不敢罵，就是連去見皇帝還見不著呢，宋律明明白白的寫著，非六品以上官員不得進金殿。便問道：“那些個皇親們來借東西要不要寫借條呢？”
    “借條？”劉寶冷冷一笑：“這皇莊說白了就是他們的產業，進自己家裏拿東西還用得著借條麽？楊大人，你就聽小的一句勸，還是不要幹這司馬了，免得半年一過，人頭可就落地了。”
    楊延融奇怪的看了看劉寶一眼，問道：“劉寶啊，你怎麽這樣說？”
    劉寶抱拳道：“楊大人，小的聽說你是楊老令公的八公子，故而好心提醒一句。令尊他老人家可是國之柱石，小的可不希望讓他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看不出來，這家夥的良心還不錯！楊延融暗暗點頭，笑道：“劉寶，你就放心吧，那些個皇親國戚想要到我手裏拿走東西，可沒那麽容易。對了，上一任司馬是什麽時候死的？”
    “前天！”劉寶道：“前天官家剛派人來查完帳，下午就被砍了。”
    前天？楊延融心裏一喜，那不就是說兩天前的帳目已經查過了，即使這兩天有什麽虧空的話，那也不多嘛，隻要以後老子守好了門，誰他媽敢進來搶，我就殺一儆白，奶奶的，我還就不相信了，敢在老子手裏搶東西的人是什麽貨色。
    劉寶顯然沒有他這麽自信，道：“楊大人，禦馬監十年來的虧空總計都有八百五十七萬貫，而且每年還會以八十萬貫的缺口在逐漸拉大。楊大人，即使那些皇親們不來借了，就是讓他們來買，那還是得一直虧下去啊。”
    楊延融吃了一驚，說道：“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他們不付錢麽？”
    劉寶道：“他們不但不付錢，而且還是以低於市價九成的價格買進的，這些東西帳麵上都有呢，據說這些個皇親們將皇糧買走後又拿到市而上賣去了，賺取中間的差價，這也就導致了禦馬監的虧空越來越大，來這裏借東西或者低價買走的皇親國戚們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