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考校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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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頭疼該如何找借口拒絕竇旭,竇童便走上前來:“泡什麽溫湯,上午出門時,陰夫人就叮囑下午早些回去,說陰侯爺還有事要吩咐。”
    竇童撒謊的本事可謂與日俱增,這番假話,竟說得理直氣壯的。
    “既是陰侯爺有事,那也隻能改天了。”竇旭終於作出了讓步。
    午飯是在景福樓吃的。時隔幾年,這酒樓早已不賣鮮花羹了,最流行的是安息國傳來的一些古怪菜品。譬如菲辛江,是用核桃仁、石榴汁、紅糖和香料一起燉煨的鵝肉;杜爾麥是將豬肉和佐料包裹在葡萄葉中燒煮出來的。
    這些怪異的搭配,吃起來有種古怪的新鮮感。竇媛和竇童都是淺嚐則止,後來還叫了籠水晶蒸餃來墊底,隻有我將自己麵前的杯盤碗盞都清理了個幹淨。
    “看不出來,你這麽能吃!”在替我遞湯時,鄧訓低聲笑道。
    我接過湯碗,甩過去一道白眼:“又不要你養我!”
    鄧訓被堵了話頭,愣怔之後,一臉無趣的埋頭喝他自己的湯了。
    午飯之後,竇旭駕車要直接送我回侯府,想起上午被寧婆子瞥見過這輛馬車,我便撒謊說有東西落在顯親侯府了。
    在竇媛家門口下了馬車,竇旭說等我拿了東西送我回原鹿侯府。竇童卻早已想好說辭:“早晨陰夫人就安排好了,未時一刻有人來接。你們幾個要泡溫湯就先去吧。”
    送走竇旭和鄧家兩兄弟,我換回女裝,又在竇媛家呆到日落時分,才由竇家的轎子送回原鹿侯府。
    去程素房裏回話時,春娥說她正在沐浴。我一臉慶幸的退出她的院子,剛走到遊廊邊,就碰見抱著賬本來見程素的寧婆子。
    想著白日那一幕,我有些心虛,側身垂首問了個好,便匆匆邁步。
    “侄小姐!”剛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寧婆子的呼喊。
    這麽近的距離,她聲音又叫得這般敞亮,我竟不好假裝沒聽見,隻得轉身應道:“寧媽媽,可是有事吩咐?”
    寧婆子滿臉堆笑道:“我哪有什麽事情敢吩咐侄小姐呢。不過是想問問,侄小姐今日可有看見我?”
    果然,這老婆子問起上午的事來了。我心下早有準備,便一臉驚詫道:“自然是看見了啊,寧媽媽可是健忘了?我一早去顯親侯家做客,還是寧媽媽你幫忙安排的轎乘啊。”
    “我是說在府外。”寧婆子的眉頭微微皺起。
    “府外?今日一整天,我都和竇家兩位小姐在侯府後院裏品茶、下棋,莫非寧媽媽今日也去了顯親侯府?”
    “我上午在開陽門替夫人取入秋的衣裳,在一輛馬車上見著一個人,和侄小姐長得竟有八九分相似……”
    “竟有這樣的事兒?”我作出一副好奇模樣:“寧媽媽可有上前去招呼一聲,問那小姐家住何處?趕明兒我也好去瞧瞧看……”
    “看穿著,卻是位公子。我本來想上前看個仔細,那馬車卻很快出了開陽門。”寧婆子頓了一下,臉上又堆笑道:“往日也常聽人說有貴族小姐扮著男子出遊,還曾有鬧出過事故來的。我想侄小姐這般品性淑靜,斷然不會這麽荒唐失禮吧?”
    這話擺明了她認定白日見到的就是我,可我怎麽能承認呢?我佯作鎮定道:“能得到寧媽媽褒獎品性淑靜,悅兒很高興,這也全靠姑姑和寧媽媽教導有方。”
    寧婆子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了,她愣了一下道:“我也隻是希望侄小姐不要辜負了夫人這番苦心栽培。婆子我今日多嘴了。”
    寧婆子轉身走開了,我的心卻更忐忑了。
    寧婆子原本是前陰夫人薛氏的心腹,程素扶正後,她沒少給程素出難題。可這幾年下來,她對程素的態度完全轉變,不但惟命是從,更是處處替她出謀劃策,完全被程素收為己用。若是她把方才這番話照直給程素說了,程素會怎麽看?我會被禁足麽?
    想是白日確實太累,回房梳洗後,我沒等春娟替我拭幹頭發,便歪在床角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便聽春娟說,程素夜裏來過,見我睡著了便回去了。這一刻,我多希望今天就是開學日啊。一大早離開侯府,過上幾天再回來,說不定程素就忘記這事了。
    在屋子裏磨蹭了半天,也終究還是得去向程素請安。
    進屋時,程素正與進府送胭脂水粉的婆子聊天,木桌上堆滿了精巧細致的盒兒、罐兒、瓶兒、盅兒。
    一見我進門,程素便招手道:“悅兒,正巧你來了。你們學堂裏也是教了辨識水粉胭脂的,你來幫我選幾樣,不要太濃豔,也不要太素淡的……”
    這算什麽標準啊?學堂裏教的,不過是怎麽從粘度、濕度和細膩度挑選胭脂,至於濃淡問題,卻是上妝前調配的問題。
    我還是走上前去,一一打開那些小器皿,按照女先生們教習的方式,用指甲蓋勾起一小勺,倒在手背上細細研磨,一板一眼的辨認起來。
    “小姐,這些胭脂,都是從天竺那邊運來的。天竺的香料、水粉那可是出了名的好。你手上這種叫‘朱顏秀’,城裏的夫人小姐們用過都說好……”
    我每拿起一個盒子試用,這婆子便要在耳邊嘮叨一番,說得每一種都是好到極點。
    試完之後,我選了一深一淺兩色胭脂遞給程素:“我都試過了,這兩種胭脂最膩滑滋潤,對皮膚最好,一種色深,一種色淺,姑姑描妝的時候正好搭配使用。”
    程素接過胭脂盒,湊到鼻底嗅聞一番,再又用指甲蓋摳了一小勺用指頭碾磨一番,隨即點頭道:“不錯,悅兒這妝容課果然沒白學。”
    我這才知道,替她挑選胭脂是假,考校我的課業才是真。我暗自慶幸方才沒有應付了事。
    大約是我妝容課的成績還算達標,程素的心情比較好,她隻問了我昨日拜見涅陽公主的情形。我如實轉述了涅陽公主的原話“你姑父是我的舅舅,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你起來說話吧。”和那句“替我謝謝你姑姑了。”
    程素聽後便笑起來:“看來,她在夫家呆了這幾年,性子還真有了些變化。”
    這之後,程素便不再細問昨日的種種,這讓我和竇童她們商量好的一套說辭沒了用武之地。我心存僥幸:看來寧婆子並沒有將開陽門偶遇的事情告訴程素。
    誰知,到下一個休學日,竇童再尋了借口來邀我出府,程素便斷然拒絕了,說是新息侯夫人請我替她謄抄《孝經》,她早先一口答應了,不好食言。
    整整兩日,我被關在書房裏一字字抄寫長達一十八章的經書。抄到手腕發酸時,我便心有怨念:難道馬家就這般沒落了麽?為了一本《孝經》,一個堂堂大漢朝的誥命夫人,居然求到我這麽個草芥身上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抄《孝經》僅僅是一個開始。以後每到休學之日,我不是替這家夫人抄經書,就是替那家夫人繡手帕,再要不就是陪著程素繼續替陰四爺相親,總之再也沒離開過程素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