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何去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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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便是南北大街。
看著午後車水馬龍的熙攘街頭,我有種恍若夢境的隔離感。四周的喧囂和嘲雜,仿佛都被隔離在另一個世界,而我的世界裏,寂靜無聲。
“走路看著點兒啊,不要命了麽?!”
一聲猛喝後,一輛油壁馬車急劇在我麵前停住,我倏忽清醒過來,自己居然走到了大街正中。我忙忙躬身賠罪,垂首讓到路邊。
“童兒,路邊那個女的看起來,怎麽看起來有點像蘇悅啊?!”
“哪裏?我看看!”
後邊一輛馬車竟裏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是竇童和竇媛?!
不會這麽巧吧?我心下一慌,急忙轉回身去。身後恰是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小攤兒,我隨手抓起櫃麵一盒胭脂便問:“老板,這個怎麽賣啊?”
老板笑眯眯道:“姑娘,這個你買不起,三兩銀子一盒呢。給你推薦這種吧,隻要六銖一盒,除了味道有差別,其他都一樣……”
“能試用一下麽?”
“試吧,隨便試。”老板笑得很爽直。
我接過老板遞來的盒子,用小指勾了一團後,便直接抹在了右側眉梢處。
老板看得直咂舌:“姑娘,胭脂可不是你這個試法啊!”
身後果然便傳來竇童的聲音:“側臉看起來是有點象,不過這女的右額角好大一團胎記呢……”
馬車漸行漸遠,我鬆了一口氣。依照我和竇童、竇媛往日的關係,程素定然會去竇家找人。這兩姑侄雖然和我是朋友,眼下卻未必能理解我的處境,還是須得回避著。
我將胭脂盒蓋好退還給老板,老板不悅道:“姑娘,我這的規矩是試用了就得買下!”
這盒胭脂顆粒粗顏色雜。一看就是次品,侯府那些三等丫環隻怕都不會用的。我心下挑剔,但想起方才竇童的話來,便摸出先前被鄧家侍衛拒收的那兩銀子,遞給老板。
一見銀子,老板臉上又堆出了燦爛熱情的笑臉:“姑娘,你長得這麽好看,用六銖一盒的太糟賤了,我推薦這種一兩銀子一盒的給你,細膩滋潤。對皮膚好……”
“你先前推薦得好,我就要這個,你找錢吧。”我將胭脂盒子收了起來。
老板便隻好失落的數出十八銖銅錢找給我。
竇童方才沒認出我。讓我動了回廣陽門一趟的心思。找了個背街角落,我勾了一些胭脂,刮了一些牆上的泥灰,混合了抹在額頭上。又把頭發弄亂了一些,掉下幾縷來將臉遮掩了一部分。
喬裝完畢。我就著附近宅子門口石缸裏的水照了一下,感覺別人認不出我之後,便佝僂著身子往廣陽門走去。
快到雜貨街時,我竟看見了一個讓我既驚又怕的人——被逐出侯府的雜工孫二。我忙忙閃身躲進街角的廊柱下,避免與他正麵相遇。
和在侯府做雜役時全然不同,如今的他拄著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不過兩年時間,頭發竟有些斑白。好像突然間老了十歲。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張讓我覺得猙獰可怕的臉和越發陰鷙的眼神。
看見他,讓我聯想起了侯府的家丁們。若是程素派出的人此刻就守候在吉慶堂裏,我這一回去不就自投羅網了麽?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要是再被捉回去就枉費寧婆子的一番好意了。
趁時辰還早。我應該及早出城。我熟悉的地方,除了洛陽。就是汝州和竹溪鎮,如今汝州也是回不得了,就回竹溪鎮去吧,也正好去墳頭拜祭爹爹。
隻是,都走到家門口了,卻不能見見我娘,我終究心有不安。她這兩日得知我從侯府逃走了,隻怕也是日夜憂心。得想個什麽辦法給她傳個信息。
我立在廊柱下,沉思間,抬眼忽然瞥見前麵街角的藥鋪寧和堂,心下便有了主意。我走進鋪子,要藥掌櫃給我稱一兩半夏,一兩茴香,五錢蓯蓉,七兩忘憂,並要他將方子寫好附在藥包上。
“姑娘,你這些藥是要治什麽病啊?老夫還從沒見過這種方子呢。”藥掌櫃一邊包藥,一邊皺眉詢問。
“一個女人用的小偏方罷了。”不過是隨口念出的藥名,鬼知道能治什麽病啊,我忙吱唔了過去。
藥掌櫃將藥包好遞給我,鄭重道:“你這幾味藥,若是吃出毛病來,可別說是我寧和堂賣給你的啊。”
我點頭道:“掌櫃的放心,我拿去外用的,不會吃出毛病。”
“哦,那我就放心了。”
走出寧和堂,我又在街角買了串糖葫蘆,招手叫過一個在街角彈泥丸的小毛孩,問他:“你知道雜貨街的吉慶堂在哪裏麽?”
“我知道,就是掛著大紅燈籠那家。”
“嗯,你將這包藥幫我送去給吉慶堂的杜掌櫃,這串糖葫蘆就歸你了。”
“隻有一串糖葫蘆麽?”小毛孩亮閃閃的眼睛中藏著一絲狡黠。
“你想要兩串?”
“我想給我妹妹留一串。”
“行,你先送去了,再到街角賣糖葫蘆那個爺爺那裏領。”
“你有話要對杜掌櫃說麽?”
讓這麽個屁小孩傳話,隻怕傳出問題來,我搖頭道:“交給她手裏就好了。”
小毛孩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喜滋滋的往雜貨街方向走去。我去賣糖葫蘆的地方再買了一串,叮囑那老爺爺待會兒交給小毛孩後,便離開了廣陽門。
想著城門口有兵衛看守,而陰識官任執金吾,本就負責京城防衛,擔心那些兵丁裏有陰識安排下的人,我尋思後,拿著剩下不多的銀兩去成衣店買了套男子的短襦管褲換下。
不知是我自己太過緊張還是事實如此,我感覺職守城門的兵士似乎特別留意出城的女子,有好幾個年輕的女子還被叫在一旁問話。一見這情形,我便有些想退卻了。
“小兄弟,你走快點,行不?”
直到後麵一位大叔催促,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身著男裝,便硬著頭皮往前走了。果然,那兵衛隻抬眼瞥了我一眼,便放行了。
出了洛陽城,我便輕鬆了不少。身上沒餘下多少銀子,我騎不了馬,也租不起車,便隻能沿當年我娘帶我來洛陽的驛路,徒步回鄉。
一路上都有驛館客棧,除了打尖休息,我基本上都在趕路,一天能走七八十裏,六日之後,我便回到了離別八年的竹溪鎮。
鎮子和八年前相比,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臨溪而建的房屋,青石鋪就的鎮街,依然如故。變化最大的,卻是鎮裏的人,不但沒有一個人認出我,我也認不出很多人了。
我娘當年離開竹溪鎮時,把蘇家老屋變賣當做了路資。如今我再回來,便隻能住進鎮東街的茶旅店了。
茶旅店如今的掌櫃已經不姓王了,而是一個姓呂的五十多歲的外鄉人。我問起原來的王老板,那呂老板便道:“小哥兒不知道麽,那王老板八年前死了媳婦兒,一家人傷心難過,無心經營店子,就將店子打給我,一家三口搬去長安了。”
八年前就打了店子?那正是我們娘倆離開竹溪鎮後不久的事情啊。看來,當年李娟跳河之後,無顏在這鎮上呆下去的,不隻我娘和我啊。
李娟的婚事,一直是我娘的一塊心病。在洛陽這麽些年,每每回想起竹溪鎮,她都後悔不已,總覺得若不是她去做這趟了媒,李娟就不會選擇跳河自盡這條路。
這八年來,也不知道鎮南巷李木匠一家的日子過得怎麽樣。既然回來了,我便打算抽空了去探望一番。若是他們家日子過得好了,我日後回了洛陽,也能寬慰寬慰我娘。
而眼下,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卻是解決我的食宿問題。寧婆子給我備下的銀子總共也不過三四兩,我早先在洛陽買了胭脂和衣物,再加之這一路的食宿開支,如今剩下的也不過十來銖了。
我橫豎得躲過八月十五世家小姐入宮選秀的日子,才能返回洛陽去。還有多半個月的日子要捱,兜裏的這點錢別說是返程路資,就是在竹溪鎮的吃住也是遠遠不夠的。
我便對那呂老板道:“我原先也是這鎮子上的人,這次回來是替我爹上墳,順便也替我娘來了個心願,可能需要在店裏住上個十天半月……”
我話還沒說完,那呂老板便連連點頭:“沒問題,我這店子裏空房間多著呢,小哥兒想選哪間選哪間,想住多久住多久!”
我愁眉道:“隻是,我來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銀兩被打劫一空,如今……”
呂老板當即苦難著一張臉道:“小哥兒,沒錢的話,恐怕我就不能收留你了,你也知道,這做生意不容易,起早貪黑的,一年到頭也落不下幾個子兒…… ”
我忙忙道:“掌櫃的,我不是要白吃白住。我可以給你當夥計抵食宿費用。”
“當夥計?你會做什麽?”
見那呂老板上上下下打量我,我忙忙將擱在櫃台上的手縮進衣袖裏,誠懇道:“廚房裏的一套我都會,就是掃灑整理客房,也是可以的。”
“我看你長得白白嫩嫩,跟個姑娘似的,不象是個會做事的人啊?”呂老板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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