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新兵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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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如今的狀況實在糟糕,李子林自己很清楚,他一離開竹溪鎮,他爹麵臨的就隻有死路一條。幾番猶豫後,他終究無奈同意了我的意見。
回了茶旅店,我給呂老板夫婦稟明情況後,向他們致謝辭別,那老板娘聽後便起身道:“小蘇你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原本我和當家的還想長期留你在店裏,眼下,你要去替你娘完成這個心願,我們也不好阻攔。這幾兩銀子你一定要收下,就算是這些日子的工錢。”
老板娘將銀子往我手裏塞,我忙忙推開:“我每次買菜餘下的錢都快有一兩銀子了,這些天我吃住在店裏,做工也是應該的。這些銀子我不能要。”
呂老板道:“傻孩子,這些錢你拿去給那李木匠找個大夫,都是街裏街坊的,雖然平時往來不多,就算是我們盡的一點心意吧。”
聽呂老板這麽一說,我便不再推辭,收下了這幾兩銀子。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午後去鎮街上請了藥鋪的老大夫,帶著去了李家院子。
老大夫往日曾替李木匠看過病,對他的情況很是了解,這次檢視一番後,隻是給我解釋說他的傷是陳年舊傷,沒有治愈的可能,眼下也隻能開一些滋補身子的溫藥慢慢調養著。臨走時,他又叮囑李子林要多翻身、勤擦洗,說是好好照顧著或許也能多活一年半載。
聽了老大夫的話,我很難過,李子林反倒安慰我說:“生死有命,不可強求。你替我從軍,我能守在家父身旁侍候湯水,替他送終,也算是盡了孝道。”
第二日一早。那幾位征兵的官爺果然便又來了李家。
我上前說明了情況,要求替李子林從軍,領頭的官爺上下打量我一番,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知道律定的征兵年紀是十七歲,我便答道:“隻差幾天就十七歲了。”
“你既也是李家子嗣,替你哥哥入伍到也沒問題,隻是你這身高怎麽看也不象有十七歲啊?”
我辯解道:“有十七歲了,隻是我長得慢一些。”
官爺皺眉道:“傅籍對身高要求很嚴的,矮一分都不行。張明,拿軟尺來。先量量再說。”
果然,便有一個官爺拿了卷繩尺過來,從我頭頂拉下。比量了起來。
我心下有些緊張,這些年在侯府裏好吃好喝,我的身量與同齡的女子相比,要高出好一些,可真要和十七歲的男子相比。那卻還是矮了好長一段。
“顧爺,量了,身高六尺六寸,達標。”
“有六尺六?你量準了麽?”被喚作顧爺的領頭官爺疑惑道。
張明點頭道:“量準的,他隻是太瘦,看起來顯小。”
顧爺便點頭道:“那就帶走吧。”
李子林在一旁看著。愣怔了一陣,忽然追上來道:“小弟,你……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我安慰他道:“你放心吧。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一旁的張明笑道:“別操心了,你弟弟現在這麽白淨瘦弱,娘氣得很,讓他去軍營裏待兩年,回來就是個猛漢子了……”
猛漢子?!我瞥了一眼前麵走著的兩個膀圓腰粗的官爺。心下一陣惡寒:我若是兩年後變成那般模樣,隻怕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我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嫁給你!”
腦子裏忽然滾過一道閃電,我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自己兒時威脅鄧訓的這句話來。那時果然天真,以為想嫁給誰,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哎,隻怕兩年後,鄧訓和陰月雯的兒子都能滿地爬了。一想到這個,我心底便是一陣異樣的刺痛。
不能想!不能想他!我抬手撫胸,連連告誡自己。
“小兄弟,你怎麽了?不舒服?”一旁的張明側身問道。
我怕他們嫌棄我體弱,不讓我頂替李子林服役,便忙忙搖頭道:“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口渴了。”
“這才離開鎮子多遠,你就口渴了?你這是去當兵吃苦,不是出門遊山玩水,給我忍著!”前麵的顧爺頭也不回的吆喝道。
我和張明對視一番,都立即閉口不語了。
從竹溪鎮帶出來的一共有六個新兵。征兵的官爺領著我們又匯合了附近其它幾個鎮子的新兵,一行四五十人,前往河南郡汝州營。
徒步走了兩日,我們一行抵達了位於汝州城外二十裏地的汝州營。這裏距廣成苑不過是一座山頭的距離,立在營地的練兵場上,還隱約能望見簸箕灣的蹴鞠場。
一度時間,我還擔心陰識或程家人會不到營地來,後來我才明白,陰識任職的執金吾,主要是負責京城防務,管轄的兵士來自北軍營,與各地郡縣征募的兵役部隊不是一條線。而程家雖是汝州的富商,卻不能接近營地。混在這群充滿汗餿味的兵士之中,我根本無需擔心會被陰家抓回洛陽送進宮去。
汝州營主要負責汝州及附近的梁縣的治安戍衛。新兵入營第一年主要是進行體能訓練,學習基本的騎射技能;第二年則會通過考核,將兵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負責治安戍衛和城牆、河道等基本設施的修築。
入營幾天來,負重跑步、角力訓練等各種體能訓練我都勉強捱了下來,成績也還不是新兵中最差的一個。而眼下,我麵臨最困難的一件事,卻是如何掩飾身份,不暴露我女扮男裝的真相,以免牽連出李子林逃避兵役的事情。
新兵營裏,十人一個房間,床鋪相接,密密排列,根本沒有相對隔離的私密空間。每天幾個時辰的高強度訓練下來,每個人都是一身臭汗。其他新兵訓練結束,可以去集體浴房用涼水衝澡,我卻隻能找口渴、肚子痛、上茅房等種種借口,避免被邀約同去浴房。
隻是這滿身的臭汗,卻也不能不洗。好在新兵入營,往往都吃不消這從早到晚的體能訓練。一到就寢時間,大家脫了靴子一倒上床便“呼呼”大睡起來。我便隻能利用這個時間,端了一早藏在床下的水盆,躲去營房後麵一叢人高的茅草裏稍事清洗。
沐浴本來是讓人輕鬆愉快的事,可每到這個時候,都是我特別煎熬的時刻。一方麵要擔心自己被起夜的兵士發現,一方麵還要忍受茅草叢裏各種蚊蟲的叮咬。如此每每洗上一回,竟比去練兵場罰跑十圈還痛苦。
每日這般煎熬著,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八月十五。這一日,營地給新兵們發了月餅。還特別停訓一日過節,大家便都歡呼雀躍,約好晚上一起在練兵場賞月。
夜幕靜深。圓月高懸。同期入伍的新兵們匯聚在一起,先前還都情緒歡快,各自滔滔不絕的聊著天說著話,後來不知是誰說了句“還是我娘打的桂花月餅最好吃!”,場麵便突然冷了下來。大家都埋首啃著營地發的硬邦邦的月餅。默默不語了。
望著天上那輪皎潔如盤的明月,我也想起了我娘打的月餅。我原本計劃是在竹溪鎮呆到選秀結束便返回洛陽,如今卻頂替了李子林來營地服役。這一呆,就得是兩年,我娘不知道我做下的這番決定,隻怕此刻還在焦急擔心我的安危……
“這麽安靜。大家都睡著了麽?!”
場外突然響起一聲爽朗的笑語,大家紛紛抬起頭來,發現竟是營地中的幾位教官來了練兵場。便齊刷刷站起身來行了標準的軍禮:“教官們好!”
領頭的趙教官擺手道:“今日過節,大家不必這般拘束。我們來是要給大家傳遞一個好消息。”
我能想象,對於新兵們來說,最好的消息莫過於能放大家回家探探親。可那趙教官卻說:“明日,騎都尉竇固將軍要來我們營地。他這一次來,是要從你們中間挑選一批優秀的好兒郎加入羽林軍!”
趙教官的話一落地。場上頓時爆出一陣激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我木愣愣的扭頭四望,看著這群突然象被打了雞血的新兵們,隻覺得匪夷所思:這個,也值得大家歡呼麽?!加入羽林軍,橫豎也是當兵,而且一旦成為皇上的禁軍,不但訓練要比現在嚴苛百倍,最重要的是服役時間將遠遠超過兩年以上,大家怎麽還這麽高興?!
我低聲詢問旁邊的一個新兵:“加入羽林軍有什麽好處啊?”
那新兵斜睨我一眼,象嘲笑土包子一般對我道:“你不知道麽?羽林軍的月俸比我們汝州營高出十幾倍呢,隻要能加入羽林軍,你家裏爹娘就衣食無憂了。”
“可是服役時間好長啊……”
“每年有固定假期啊。這比我們在汝州營一呆兩年見不到爹娘好多了啊。我們村兒就有一個羽林郎,別說他爹娘在四裏八鄉麵子上倍兒有光,就是托人上門求親的那也是絡繹不絕……”
對於這些出身鄉村的男兒來說,能加入羽林軍,成為皇上身邊的禁軍,確實不啻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難怪大家都這麽激動!
待大家情緒慢慢平息下來後,趙教官又道:“為了公平起見,明日我們會組織騎術和箭術比賽,拿出你們的精氣神兒來,好好在竇將軍麵前展示展示你們這些日子的訓練成果!大家記住,凡在比賽中入圍前十名的,都有機會加入羽林軍!”
場上便又爆出一陣雷鳴般的激動歡呼聲。
我不禁有些納悶:明明趙教官說隻有十個名額,大家卻為何都表現出那十個人裏會有自己似的激動?!
注:漢朝的一尺,約莫等於現在的。14歲的蘇悅身高六尺六寸,約莫就是現在的左右。她比17歲的鄧訓大約矮了一個頭,可以推測鄧訓的身高大約是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