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引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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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曾與陰蓮秀同窗共讀,我們之間卻沒什麽可以聊到一起的話題。
很明顯,她對我提到的學堂生涯不感興趣,而我對她嘴裏時時圍著劉莊展開的話題也不感興趣。
終於,在問過了劉莊昨夜幾時離開流光苑後,陰蓮秀便興致缺缺的告辭了。
“太後娘娘不喜歡她,你和她不要走得太近。”送走陰蓮秀,南陽便對我道。我有些詫異,說起來,陰蓮秀才是陰麗華的親侄女,她怎麽會不喜歡呢?
我正想詢問為什麽,便有宮女進來傳話,說太後娘娘召見我。
如我所料,陰麗華召見我,不過是在宮中悶得無聊,想繼續聽我的從軍故事。羽林軍中的生活,每日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其餘的便是模擬演練和執行任務,我自己都覺得乏善可陳,這老太後卻興致勃勃。
無奈之下,我便隻能把每個無聊的事情都放大一番,將諸如角力教官的魁偉身材、夥房小崔看人情分菜、雙向移動靶位射擊的難度、軍需官研製的各種毒藥等細枝末節的事情,都添油加醋的描述出來。
這些原本也沒什麽新奇的事物,卻不但讓陰麗華聽得十分新鮮,就連她身邊的大小宮女也都來了興致,紛紛丟了手裏的活計,悄悄圍過來傾聽。性情溫和的陰麗華卻也並未阻攔。
講到我訓練箭術,用壞了多少把弓箭,磨損了多少個扳指,手上結了多厚的皮繭時,她們都傾身過來參觀我的手,之後又都紛紛掩唇驚呼。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儼然變成了說書先生。在她們熱切目光的鼓勵下,我也講得越發來勁了。說到後麵。沒什麽可講的了,我便將小時挖蚯蚓釣魚、用竹網篩撈蝦,甚至秦三妹他爹用茅草熏土洞抓野兔這些事情也穿插了進去。
“朕不知道羽林軍的生活,原來這般逍遙啊?”
我剛講到那野兔被煙熏之後,從土洞裏悶頭悶腦的跑出來,傻愣愣就鑽進了早先布好的竹籠裏時,身後突然響起了劉莊的聲音,我嚇得一怔,身邊圍聚的宮女們更是花容失色,紛紛跪倒在地。
我也忙忙跪地行禮:“見過皇上。”
劉莊瞥我一眼。在陰麗華身旁的椅子上沉身坐下道:“朕就奇怪,怎麽一路進來都沒見著個人影,原來都跑來聽說書了啊?”
為首的宮女錦榮忙忙認錯:“是奴婢管教無方。請皇上責罰!”
不就是他進門時沒人跪地高呼萬歲麽,難道為此他就要責罰這些宮女?看著劉莊那張陰晴難測的臉,我隻覺得這人太能擺架子了。
陰麗華卻笑道:“今日怎麽這麽早就散朝了?”
劉莊板直的臉孔頓時柔和了幾分:“今日西北傳來捷報,兒臣提前散朝,趕來跟母後分享一番。”
“哦。快說來聽聽。”
劉莊便道:“滇吾小兒的妹婿紮木捏在昌邑為鄧訓所殺,滇吾氣惱之下主動挑釁我軍,在浩縣被竇固將軍打得狼狽逃竄,……”
聽罷劉莊的話,陰麗華便道:“如此說來,倒也應該獎賞一下鄧訓那孩子。”
劉莊轉首看了看我。臉色陡然轉冷:“鄧訓恃寵而驕,欺君犯上,昨日我已罷了他的官!”
陰麗華詫異道:“那孩子平日一貫謙遜懂事。怎會惹惱了皇上?”
“他不但想要朕出麵替他退婚,還妄想求娶陰悅為妻。他將朕的麵子,國舅的麵子置於何處?!”
陰麗華側首疑惑的看著我,我忙低頭避開她探詢的目光。隨即,便聽她道:“皇上處罰得對。做臣子的。應該謹守自己的本分。”
陰麗華自然是要幫自己的兒子說話,我隻是在旁聽著。不敢出聲。
劉莊仔細問過陰麗華這日的身體情況後,說自己還約了水衡都尉和河堤謁者商談治水工程,便起身離開了。見他沒有提冊封之事,讓我心下鬆了一大口氣。
劉莊走後,陰麗華便說自己累了,要休息一陣。我便知趣的起身告辭,回了流光苑。
也不知道宮裏那些後妃們平日是怎麽度日的,我呆在這流光苑裏,卻是覺得無趣得很。午飯後,繞著宮牆走了兩三圈,又去那八角亭上坐了一陣,直到看厭了苑中的花樹草木,也才不過過了一個時辰。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從八角亭下來,我終於忍不住叫過南陽來問:“陰才人她們每日都做些什麽啊?”
對我提的這個問題,南陽顯然覺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下才又笑道:“陰小姐是覺得無聊麽?”
豈止是無聊,簡直如同蹲大牢啊。我很想這麽說,卻終究隻是尷尬的笑了笑。
南陽笑過後便道:“才人這個品級的嬪禦,都是居住在掖庭,每日上午要在馬貴人帶領下去太後宮裏請安,之後便是由女官們負責教習禮儀和德工,未時之後就得開始梳洗打扮,等候皇上傳召。”
“皇上每日要見這麽多嬪禦?”
“嗬嗬,她們隻是按規矩做好等待傳召的準備罷了,未必都能見到皇上。據我所知,陰才人入宮這半年來,皇上一共也隻召見過兩次。”
我驚訝不已:“才見過兩次?”
“皇上獨寵馬貴人,能召見陰才人兩次,已是不錯了。還有好幾位秀女,入宮這麽久,連皇上的麵都沒見過呢。”
既然劉莊與馬貴人伉儷情深,又何必要選這麽多世家小姐入宮,耽誤別人的大好年華呢?
尋思一番,我又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象程素那樣的誥命夫人,她們豈會不知宮中生活的枯燥,想方設法要送女兒入宮,無非就是期望自家女兒某日能後宮得寵,榮耀家族。
“我能去其他宮苑轉轉麽?”南宮幾乎占了半個洛陽城,上次入宮是執行任務,沒能仔細瞧瞧。如今既是這麽無聊,還不如去四周轉轉打發時間。
南陽卻道:“陰小姐這是想引來眾怒麽?”
“為何這樣說?”
南陽直率道:“你入宮並未受封,就住進了流光苑。沒有掖庭司的安排,皇上昨夜卻在流光苑待到了亥時才離開。如今,眾人已經對你議論不休,你卻還想四處轉轉?日後,你如何在宮中立足?”
劉莊主動尋來讓我陪他下棋,居然也能引起眾人非議?
南陽又道:“陰小姐,我看皇上和太後都待你不薄,你就更不能行止有差。落人話柄。”
聽了南陽的一番話,望著那朱紅的宮牆,我心裏越發的鬱悶不堪。
“陰小姐平日愛好些什麽?”南陽突然問道。
愛好?我卻不敢說了。我要是告訴她我愛好蹴鞠、烹飪和四處瘋跑,隻怕就要嚇著她了。
南陽誠懇道:“娘娘往日常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間就會過得快些。”
原來,陰麗華在這宮苑之中。也有度日如年之感麽?這麽一想,我心裏反倒覺得好受了一些。
“那我去書房練練字吧。”我歎了口氣道。練字能寧心靜神,總比這樣枯坐著看日光在院子裏蝸牛一般爬行來得好。
南陽引我去了流光苑的書房,替我研好墨汁鋪好宣紙後,又去沏了壺茶水進來。
抬筆蘸了墨水,我懸腕立在寬大的書桌前。愣怔一番後,便信手在紙上落了筆。
“陰小姐的字寫得真好。”南陽立在一旁讚歎道。
我正要謙虛一番,她卻又道:“隻是這寫下的內容有些不妥。容易招人誤會,不如我去替你找本字帖來吧?”
內容不妥?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信手寫下的居然是那首《子衿》。我臉一紅,忙忙擱了筆,將宣紙團皺起來。丟進了廢紙簍裏。
南陽果然去書架前,替我找了本中規中矩的字帖過來。
索然無味的對著字帖練了小半個時辰。南陽便又進來催促我沐浴更衣。
“還早著呢,為何就要沐浴了?”我抬眼望了望窗外斜斜的日頭,皺眉道:“往日在侯府,也是晚飯後才沐浴啊。”
“陰小姐忘記奴婢之前的話了麽?未時起,嬪禦們就該沐浴打扮了。萬一皇上突然想來和你一起用晚膳,不沐浴更衣怎麽行?”
劉莊這是有潔癖麽?一起吃個晚飯,也要人先沐浴更衣?我又不是他的嬪禦,為何要遵守這個規矩?
我倔強道:“我今日活動少,沒有出汗,不想沐浴。”
“奴婢已經提醒過陰小姐了,你實在不願意,奴婢也不能勉強。”南陽說罷,便又退出了書房。
南陽說話,卻真真是個烏鴉嘴。膳房還沒將我的晚飯送來,劉莊便帶著十幾號人來了流光苑。
跪地迎駕之後,便見劉莊帶來的那些人開始往桌上布放餐具菜肴。在驚詫之餘,我竟有些好奇:劉莊是怕人下毒麽?走到哪裏用餐都要自帶餐具和飯菜?
“昨日那盤棋還沒下完,朕今日就早些過來,吃完飯接著下。”劉莊在桌前坐了下來,對我道:“今日的幾個菜,都是朕平時最愛吃的,你來嚐嚐合不合口味?”
我想起南陽之前說陪皇上用膳要先沐浴更衣的話,便遲遲不敢上桌。
“怎麽了?”劉莊皺眉道。
我垂首道:“回皇上,我還不餓,請皇上先用。”
說完之後,屋裏竟是一片異樣的靜寂。
“昨日你是沒胃口?今日又不餓?你是想在朕麵前絕食麽?!”劉莊的一張方臉赫然拉黑,手中的銀箸“啪”的一聲猛拍在桌麵,彈跳之後,又“鐺”的一聲墜落在地。
屋裏的內侍和宮女們頓時齊刷刷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見此情形,我也嚇了一大跳,忙忙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