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閉著眼睛回想起那年清晨，阿爹阿娘給她保證過得會回來，他們食言了，他們不在了…

    小乞丐也跟她保證過的，他也食言了，芍藥真的怕了…

    芍藥驀然睜開眼睛，抬起頭望向天空模樣看起來很是凶狠，隻聽見她惡狠狠的說了句:

    “我討厭過年！”

    轉身就走進將軍府裏去了。

    等她再出來時，身上已經換上了一套素白衣裳提溜著食盒，向長安街方向走去了。

    將軍府的下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們知道每年這一天的楚小姐脾氣都很暴躁，是惹不得的。

    走在長安街上的芍藥一身白衣，顯得與這周圍溢滿喜氣的環境格格不入。

    熱鬧非凡的長安街上掛滿了紅色燈籠，每家商戶門上也都貼了紅紅的對聯，街上行人拖家帶口的置辦還未買齊的年貨。

    賣豬肉的小攤前生意更是火爆，也是了，誰家辛苦勞作了一年不包個餃子，吃點葷腥犒勞一下自己。

    芍藥已經好幾年沒吃過餃子了，爹娘去世那晚是她吃的最後一次餃子，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想起餃子她總是會反胃不適。

    “楚小姐新春吉祥。”

    一道聲音傳進芍藥的耳朵裏，芍藥回了回神禮貌的回答:

    “唐大叔新春吉祥。”

    她竟不知不覺走到了賣杏仁糖的攤前，她從小就喜歡吃唐大叔賣的杏仁糖，就這樣一吃就是許多年。

    一來二去倆人也就熟識了起來，每次芍藥來街上，唐大叔總是要給她打聲招呼的。

    唐大叔笑的淳樸開口問道:

    “今日楚小姐可要買點杏仁糖回去？”

    芍藥盯著那堆糖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些難受:

    “先不買了，這段時間吃的太多了。”

    明明以前總是吃不夠的，現在卻連嚐都不想嚐一下了。

    唐大叔在長安街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別的本事沒有，看人臉色最是拿手。

    自然是一眼瞧出了芍藥的不快，他繞過攤位來到芍藥麵前，拿起一包杏仁糖塞進她的手裏：

    “這是送給楚小姐的，新的一年給您開個甜甜的好頭。可不許推辭了。”

    “那，謝謝唐大叔了。承您吉言。”

    甜甜的好開頭嗎？自從阿爹阿娘去世之後，新春的這一天她就沒有甜過，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了。

    芍藥望著那包杏仁糖苦澀的笑了一下，告別了唐大叔，就沒再作停留。

    她照例去了慶和樓要了幾碟上好的菜和好酒，出來的時候一手提著裝滿菜碟的食盒，一手抱著酒壇子，胳膊下麵還夾了包杏仁糖。

    吭哧吭哧的邁步，樣子滑稽極了。

    芍藥徑直出了城門朝那片田野去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是到了田野地裏。

    當初芍藥之所以把墓地選在這裏，就是看上它周圍環境好又安靜，也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擾了爹娘的清淨。

    什麽都與想象中的一樣，就是忘記把距離給算了進去，唯一的不好就是地方偏遠了點。

    芍藥平時過來一趟，回去都得累的躺一天。

    更不要說這次了，光是走走停停在路上就耽誤了好些時間。

    每次芍藥倒騰著兩條腿來祭拜爹娘，都恨自己為什麽沒錢買馬車！

    將軍府當然是有的，可她楚芍藥太要麵了，死活不肯坐，非要自己走著，還說這樣才顯得有誠意。

    天氣冷的時候還好，一到三伏熱天她都恨不得，把那時候不知好歹的自己拉過來毒打一頓。

    抱怨歸抱怨，這幾年來芍藥還是一直堅持步行前來祭拜父母，可能是習慣了吧。

    芍藥站在那片芍藥花田裏望上一眼，田地裏的芍藥花早就凋零的沒了蹤影，隻剩下了一支支立著的枯萎花杆，密密麻麻好大一片，乍一看還挺詭異。

    算算也有好長時間沒有來這兒了，以前走出來的小路，現在完全已經找不到了，全被芍藥花株遮擋了去。

    芍藥提起裙擺，腳下不停地踩斷那些花杆，不一會硬是被她給開出來一條夠一人走的小路來。

    芍藥拿起東西走到墓碑前，酒菜都一一擺開，打開酒壇照例向地上潑灑了些:

    “爹爹，阿娘，新春吉祥。”

    說罷芍藥就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是女兒不孝，這些日子有事沒能來看你們。爹爹阿娘可不許生我的氣。”

    “過完今天我又要長大一歲了，快要是個大姑娘了呢。”

    “我最近可厲害了，讀了好多本書，我現在可比爹爹要強多了。”

    “阿娘，我被一個小乞丐給騙了，他跟我約定好的，像你與阿爹那般與我約定好的。我等了好多天好多天，可他都沒有來。”

    “這些日子我因為他的一句話，吃了很多很多的杏仁糖，我以後都不想再吃了，不知為何突然就吃膩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以後都不用擔心會牙疼了。”

    芍藥每次有不開心的事情，都會跪在這裏說上那麽一通，雖然爹爹和阿娘不會給她解答疑惑，但卻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芍藥不管什麽時候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可能是從小沒什麽朋友，虞卿卿又是個話少的。時間長了把話全憋在了心裏。

    導致現在的芍藥，一張開嘴就能說上好半天。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過去，芍藥抬頭看了眼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再不回去恐怕要摸黑趕路了。

    “阿爹阿娘，我走啦。”

    芍藥拎著空空的食盒提裙走了幾步，回頭望了一眼地上那包杏仁糖許久，最後還是伸手撿了起來放進食盒裏一同帶走了。

    走了才一會兒的功夫，果然天就漸漸黑了起來，本來這個荒僻的地兒，平時就遇不見幾個人。

    今日正逢新春佳節，老百姓晚上都在家團圓吃年夜飯，這時候更是瞧不見一個人影了。

    要是擱在以前她定是不敢走夜路的，芍藥走這條路那麽多年也習慣了，可能是抱著爹娘會守護她的心理，倒也沒覺得害怕。

    她隻想趁著微弱的月光，仔細辨認著腳下的小路，抓緊時間往回趕。

    夜風陣陣吹來，風從傍晚開始刮起來一直都沒有停下過，周邊光禿禿的楊柳樹被吹的沙沙作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