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徭役，削減賦稅，翻案冤假錯案，明正典刑……

    陸放不需要去管後果，隻需要在五個月時間內讓自己的名聲傳遍天下，天下人心中有這個名字便足夠，所以什麽狠招都給拿了出來。

    朝中有人好辦事，更何況還是這些朝堂大員要求著陸放授予他們長生之法，自然政令通行無阻。

    財富沒了還可以再想辦法去積攢，但要是命沒了，可就一切都沒了，混官場的，一個賽一個人精，自然不會不清楚這個道理。

    尤其是在陸放出手將某位禦使病入膏肓的老父親治好並讓其斷齒重生，白發複黑後，所有人都陷入瘋狂。

    送來的禮物已經塞滿所有房間，甚至在院落中堆積成小山。

    陸放躺在搖椅上，輕輕搖動折扇。

    “快了，快了……”

    “但是還不夠。”

    ……

    “師兄，這賈生風莫不就是我們那天……”

    天人宗內，穀欣翻看父親放在書房的邸報，小聲喃喃。

    “應該就是他了。”

    蓋世豪點點頭，“針對門派的各種政令也放鬆了許多，他是個好人。”

    “真的是好人嗎？”穀欣狐疑，想起那天的見麵，不管怎麽說，那都算不上好人吧。

    “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聖人，至少他現在做的，是在為萬民謀福利就夠了。”蓋世豪看得很透徹，“不管他目的是什麽，我們終歸是他政令下的受益者。”

    “欣兒，你們曾經見過這位賈國師？”穀笠踏入屋內，五縷長須，麵容清朗，眉宇間神采照人。

    “當初在不老林有過一麵之緣。”

    “真是可惜，你們離長生不死藥就差了那麽一線啊……”穀笠歎息，語氣裏卻沒有多少惋惜的成分在。

    “誒？”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罷了。”穀笠搖頭，“你可知他是如何當上這國師的？”

    “女兒不知。”

    “他有長生不死之法。”

    “那他……”穀欣忽然想起那晚陸放向烏鴉詢問長生不死藥時的景象。

    既然已經有了長生不死之法，又為什麽還要長生不死藥呢？

    不，不對，難不成是他們離開後才……

    “天下宗門沉寂已久，武道之路也已經斷絕，我打算赴京親眼見一見那位賈國師。”穀笠說。

    “可……”穀欣欲言又止。

    “他有長生不死之法，我欲向他求取，不管付出什麽。”穀笠很坦然，“武道之路我已經走到巔峰，想要開辟後路絕非一時之功，天人宗門人弟子我也準備遣散，攜一宗之積累，求取長生。”

    “京城路遠，弟子願效鞍馬之勞。”蓋世豪沉聲。

    “辛苦你有這份心了。”穀笠微微搖頭，“我知道你喜歡欣兒，欣兒也對你有意，過些天你們就把婚禮辦了吧，我會留下足夠的金銀，然後帶著剩下的積累進京。”

    “父親……”穀欣皺起眉頭，這話怎麽聽她都感覺像是訣別。

    “自你出生以來這些年，我醉心武道，對你關注不多，是我要對你說聲抱歉，往後許多年，希望你不要記恨我才好。”穀笠背過身去。

    “父親……”穀欣輕輕抓住穀笠的手，“我從來沒有怪過您，無論什麽時候……”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穀笠默然。

    ……

    潼關郡，兵營內。

    已經升任百夫長的石明端正頭盔，坐在營帳內，與其他人閑談。

    “得多謝國師大人啊，賦稅徭役什麽的都少了好多。”

    “是吧，我聽說馬上還要開辦給村裏麵孩子讀書的地方呢，以後娃都有盼頭了。”

    “……”

    隻是一月的功夫，卻恍如隔世一般，石明溫和笑著，想起那晚借宿自家的兩人。

    “我跟你們講，國師大人曾經在我家住過一宿。”他也加入士卒們的討論中去，吹噓道。

    “你這話有誰信啊。”

    “就是就是。”

    馬上就遭到了反駁。

    “不是，我跟你們講，都是真的……”石明臉紅脖子硬，勢必要和他們說清楚。

    變化有時是潛移默化，溫潤如春雨的，有時候卻也是石破天驚，震撼八方的。

    至少尋常百姓都記住了“賈生風”這個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改變的名字。

    ……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當穀欣與蓋世豪牽著手來到他麵前，“一拜高堂”的喊聲被主持者拉著嗓子喊出。

    穀笠仿佛看到曾經那個在繈褓裏的，牙牙學語的，蹣跚著向自己跑來的，向自己撒嬌的，亭亭玉立的穀欣。

    時光如流水，他在她此前的十餘年生命中卻留下痕跡甚少。

    他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沉迷武道，沒有給穀欣更多一些關注。

    去尋求那仿佛遙不可及的長生真的是正確的嗎？他不禁問自己。

    結婚的儀式仍在進行。

    新人並肩走入洞房，所有與席者上前恭賀，他收回心思，一一認真回複。

    無論正確與否，至少他都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

    ……

    穀笠站在龍安城前，身後車架二十餘輛，他終究還是舍下了女兒，來到這他闊別許多年的京城。

    “許久不見了。”

    他低聲道。

    “確實是許久不見了，穀宗主。”有人笑著回應道。

    是其他宗門的人。

    “聽說您遣散了門人弟子，就為了求得長生法？”

    “武道路已經走到盡頭，我就不信你們不動心。”穀笠微微搖頭，“你們這不也是把家底都帶來了？”

    “終究比不得穀宗主果斷。”

    尋常弟子自然隨意便遣散，但門中培養多年的精英弟子又如何輕易放棄。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不多說了，進城吧，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那位國師一麵。”穀笠微笑。

    站在龍安城頭，放眼望去，盡是聞風而動之人，車架無數，上麵載的物資更是價值連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陳青書頗為感慨地念了句詩，自那天過後，他就被陳器打發來看守城防，雖然來到龍安城的江湖人士愈發多起來，但卻彼此克製，沒有什麽衝突，反倒是讓他整日頗有些無所事事。

    都是懾於那位的名聲而不敢妄動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