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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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古者聖王唯而以尚同以為正長,是上下情請為通,上有隱事遺利,下得而利之,下有蓄怨積害,上得而除之。是以數千萬裏之外有為善者,其室人未褊知,鄉裏未褊聞,天子得而賞之。數千萬裏之外有為不善者,其室人未褊知,鄉裏未褊聞,天子得而罰之。是以舉天下之人,皆恐懼振動惕栗,不敢為淫暴,曰:天下之視聽也哉神。先王之言曰:非神也,夫唯能使人之耳目助己視聽,使人之吻助己言談,使人之心助己思慮,使人之股肱助己動作。助之視聽者眾,則其所聞見者遠矣。助之言談者眾,則其德音之所撫循者博矣。助之思慮者眾,則其談謀度速得矣。助之動作者眾,即舉其事速成矣。
    故古者聖人之所以濟事成功,垂名於後世者,無他故異物焉,曰:唯能以尚同為政者也。是以先王之書《周頌》之道之曰:載來見彼王,求厥章。則此語古者國君諸侯之以春秋來朝聘天子之廷,受天子之嚴教。退而治國,政之所加,莫敢不賓。當此之時,本無有敢紛天子之教者。《詩》曰: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谘度。又曰:我馬維麒,六轡若絲。載馳載驅,周爰谘謀,即此語也。古者國君諸侯之聞見善與不善也,皆馳驅以告天子,是以賞當賢,罰當暴,不殺不辜,不失有罪,則此尚同之功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請將欲富其國家,眾其人民,治其刑政,定其社稷,當若尚同之不可不察,此之本也。
    尚同下
    子墨子言曰:知者之事,必計國家百姓所以治者而為之,必計國家百姓之所以亂者而辟之。然計國家百姓之所以治者,何也?上之為政,得下之情則治,不得下之情則亂。何以知其然也?上之為政得下之情,則是明民於9善非也。苟若#10明於民之善非也,則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也。善人賞而暴人罰,則國必治。上之為政也,不得下之情,則是不明於民之善非也。若苟不明於民之善非,則是不得善人而賞之,不得暴人而罰之。善人不賞而暴人不罰,為政若此,國眾必亂。故賞不得下之情,而不可不察者也。
    然計得下之情將奈何可?故子墨子曰:唯能以尚同一義為政,然後可矣。何以知尚同一義之可而為政於天下也?然胡不審稽古之治為政之說乎?古者天之始生民未有正長也,百姓為人。若苟百姓為人,是一人一義,十人十義,百人百義,千人千義,逮至人之眾不可勝計也,則其所謂義者亦不可勝計。此皆是其義而非人之義,是以厚者有闕而蕩者有爭。是故天下之欲同一天下之義也,是故選擇賢者,立為天子。天子以其知力為未足獨治天下,是以選擇其次,立為三公。三公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左右天子也,是以分國建諸侯。諸侯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治其四境之內也,是以選擇其次,立為卿之宰。卿之宰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左右其君也,是以選擇其次,立而為鄉長家君。是故古者天子之立三公,諸侯、卿之宰、鄉長家君,非特富貴遊佚而擇之也,將使助治亂刑政也。故古者建國設都,乃立後王君公,奉以卿士師長,此非欲用說也,唯辯而使助治天助明也。
    今此何為人上而不能治其下,為人下而不能事其上?則是上下相賤#11也。何故以然?則義不同也。若苟義不同者有黨,上以若人為善,將毀#12之,若人唯使得上之賞,而辟百姓之毀,是以為善者必未可使勸,見有賞也,上以若人為暴,將罰之,若人唯使得上之罰,而懷百姓之譽。是以為暴者,必未可使沮,見有罰也。故計上之賞譽,不足以勸善,計其毀罰,不足以沮暴。此何故以然#13?則欲同一天下之義,將奈何可?故子墨子言曰:然胡不賞使家君試用家君發憲布令其家,曰:若見愛利家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家者亦必以告。若見愛利家以告,亦猶愛利家者也,上得且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家不以告,亦猶惡賊家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14若家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辟其毀罰。是以善言之#15,家君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之賞,而暴人之罰、則家必治矣。然·計若家之所以治者,何也?唯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
    家既已治,國之道盡此已邪,則未也。天下#16為家數也甚多,此皆是其家而非人之家,是以厚者有亂,而薄者有爭。故又使家君總其家之#17,以尚同於國君。國君亦為發憲布令於國之眾,曰:若見愛利國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國者亦必以告。若見愛利國以告者,亦猶愛利國者也。上得且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國不以告者,亦猶惡賊國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18若國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避其毀罰。是以民見善者言之,見不善者言之;國君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賞而暴人罰,則國必治矣。然計若國之所以治者,何也?唯能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
    國既已治矣,天下之道,盡此已邪,則未也。天下之為國數也甚多,此皆是#19國,而非人之國。是以厚者有戰,而薄者有爭。故又使國君選其國之義,以義#20尚同於天子,天子亦為發憲布令於天下之眾。曰:若見愛利天下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天下者,亦以告。若見愛利天下以告者,亦猶愛利天下者也。上得則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天下不以告者,亦猶惡賊天下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21天下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避其毀罰。是以見善不善者告之。天子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賞而暴人罰之,天下必治矣。然計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唯而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天下既已治,天子又總天下之義,以尚同於天。故當尚同之為說也,尚同#22之天子,可以治天下矣。中用之諸侯,可而治其國矣。小用之家君,可用而治其家矣。是故大用之治天下不窕,小用之治一國一家而不橫者,若道之謂也。故曰:治天下之國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意獨子墨子有此,而先王無此其有邪?則亦然也。聖王皆以尚同為政,故天下治。何以知其然也?於先王之書也,《大誓》之言然,曰:小人見奸巧,乃聞不言也,發罪鈞。此言見淫辟不以告者,其罪亦猶淫辟者也。
    故古之聖王治天下也,其所差論以自左右羽翼者皆良,外為之人,助之視聽者眾。故與人謀事,先人得之;與人舉事,先人成之;州先之#23譽令問#24,先人發之。唯信身而從事,故利若此。古者有語焉,曰:一目視也,不若二目之視也;一耳之聽也,不若二耳之聽也;一手之操也,不若二手強也。夫唯能信身而從事,故利若此。是故古之聖王之治天下也,千裏之外有賢人焉,其鄉裏之人皆未之均聞見也,聖王得而賞之。千裏之內有暴人焉,其鄉裏未之均見也,聖王得而罰之。故唯毋以聖王為聰耳明目與,豈能一視而通見千裏之外哉?一聽而通聞千裏之外哉?聖王不往而視也,不就而聽也。然而使天下之為寇亂盜賊者周流天下無所重足者,何也?其以尚同為政善也。
    是故子墨子曰:凡使民尚同者,愛民不疾,民無可使。日:必疾愛而使之,致信而持之。富貴以道其前,明罰以率其後。為政若此,唯欲毋與我同,將不可得也。
    是以子墨子日: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將欲為仁義,求為士#25,上欲中聖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上同之說而不#26察,尚同為政之本而治要也。
    注釋:
    #1《閑詁》、《校注》『是也』作『也是』,『是』字屬下句讀,然也。
    #2《閑詁》雲:『所』下據下文當有『以』字。
    #3『其』上《閑詁》、《校注》據王念孫說補『鄉長治一三字。
    #4『子』一本作『下』。
    #5此下至『天下之正長猶未廢乎天下也』有錯簡。《閑詁》、《校注》校作:『是故上者天鬼有厚乎其為政長也,下者萬民有便利乎其為政長也。天鬼之所深厚,而強從事焉,則天鬼之福可得也。萬民之所便利,而能強從事焉,則萬民之親可得也。其為政若此,是以謀事得,舉事成,入守固,出誅勝。日:何故之以也?日:唯而以尚同為政者也。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若此。今天下之人日:方今之時,天下之正長猶未廢乎天下也』。
    #6畢沅雲『事』下當據後文增『得』字。
    #7『以』為『呂』之誤。
    #8『文』字《閑詁》、《校注》校作『反』,是也。
    #9『民於』《閑詁》、《校注》校作『於民』,是也。
    #10『苟若』《閑詁》、《校注》改為『若苟』,是也。
    #11『賤』王念孫校作『賊』,是也。
    #12『毀』一本作『賞』,近是。
    #13『然』下王念孫補r則義不同也然』六字。
    #14畢沅雲:『禍』一本作『褊』。
    #15『之』下畢沅據他本補『不善言之』四字。
    #16『天下』《閑詁》校作『國之』。
    #17『之騙下畢沅據他本補『義』字。
    #18『禍』《閑詁》作『褊』。
    #19『是』下畢沅據他本補『其』字。
    #20畢沅雲『義』字衍。
    #21『禍』《閑詁》作『褊』。
    #22『同』畢沅校作州用』。
    #23『先之』畢沅據他本校作『光』。
    #24『問』《閑詁》校作『聞』。
    #25『士』上王念孫據各篇補『上』字。
    #26『不』下畢沅補『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