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失姑臧涼主作降虜 守襄陽朱母築斜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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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什翼犍,忙使白部獨孤部南禦秦兵。兩部出戰數次,統遭敗衄,乃改遣南部大人劉庫仁抵敵秦軍。庫仁與衛辰同族,不過庫仁為什翼犍甥,所以特遣,婿不可恃,甥可恃耶?且調發十萬騎兵,歸庫仁統帶。庫仁行至石子嶺,正與秦軍相值,戰了一場,又複敗績,四麵逃散。什翼犍又適患病,不能出拒,隻得北奔陰山。已而秦兵漸退,乃還次雲中。犍弟孤,嚐分據部落,比犍先歿。孤子斤,失職怨望,時思構亂。犍子實,本居嫡長,由犍立為世子。實死後,尚未立嗣。犍繼妃慕容氏,生有數子,俱尚稚弱,獨有賤妾子寔君,年齡最長,秉性悍戾。斤正好乘間煽禍,密語寔君道:“王將立慕容妃子,恐汝不服,先擬殺汝,汝肯束手就斃麽?”寔君聽了,無名火高起三丈,便浼斤為助,私集兵甲,突攻犍帳,殺死諸弟。犍聞寔君為亂,正思出帳彈壓,偏亂眾已經殺入,不管尊卑上下,竟持刀亂劈,把犍殺死。慕容妃已早亡故,尚有實妻賀氏,挈子珪走依賀訥。訥就是野幹嗣子,與珪有甥舅誼,當然容納。此外如後庭男婦,都倉皇奔散,有幾個反往投秦軍,向敵乞援。秦兵雖然漸退,尚在君子津駐紮,既聞代亂,樂得乘機急進,直趨雲中,家必自毀,然後人毀之,國必自伐,然後人伐之。寔君方擬據位,猝遇秦兵到來,如何抵敵?況部眾俱已倒戈,益覺無力支撐,隻好迎降秦軍。秦將露布告捷。秦王堅召代長史燕鳳,問明情狀,也勃然怒道:“天下有這等亂賊麽?身為臣子,敢弑君父,我當代為問罪,誅除大逆。”你自己思想果能無愧麽?當下飛敕尚書李柔等,拘送寔君及斤,到了長安,用五馬分屍法,車裂以徇。又引問燕鳳,謂什翼犍有無遺嗣,鳳以珪對,堅欲遣使征珪母子,鳳申請道:“代王新亡,群下叛散,遺孫幼弱,不能統攝,別部劉庫仁,驍勇有智,劉衛辰狡猾善變,各難獨任,今宜將代眾分屬兩部,就令他兩人分轄。兩人素有深仇,莫敢先發,俟珪年已長,方為冊立。陛下果俯納臣言,興滅繼絕,再存代祀,人非木石,能不感恩?他時子子孫孫,不侵不叛,永作秦藩,豈不是安邊長策麽?”堅喜從鳳言,乃分代眾為二部,河東屬庫仁,河西屬衛辰,劃境分管。
庫仁迎珪母子,居養帳中,恩禮備至,未嚐以廢興易意,且語諸子道:“此兒誌趣不凡,將來必能恢隆祖業,汝等須善加待遇,慎勿忘懷!”為拓跋珪興魏張本。隨即招撫離散,厚意懷柔,凡代郡流亡人民,多半趨附,恩信聿著。秦王堅加庫仁為廣武將軍,賞給幢麾鼓蓋,隱示勸功的意思。衛辰無從得賞,向隅抱怨,攻殺秦五原守吏。秦令庫仁往討,庫仁遂率眾往擊衛辰。衛辰屢戰屢敗,北奔陰山,經庫仁追逐至千餘裏外,虜得衛辰妻子,方才還兵。衛辰自知窮蹙,不得已向秦謝罪,秦乃命衛辰為西單於,督轄河西雜胡,屯代來城。但從此僻處偏隅,無複從前威焰了。
秦王堅蕩平西北,威聲大振,凡東夷西羌諸國,聯翩入貢,外使盈廷。堅大喜過望,免不得驕侈起來。是前秦興亡之樞紐。故趙將作功曹熊邈,屢次白堅,謂石氏宮室器玩,多用金銀,非常華麗。堅乃命邈為將作長史,領尚方丞,大修舟艦兵器,就將石氏金銀移用,作為飾品,備極精巧。慕容垂從子紹,為秦陽平國常侍,私與兄楷相語道:“秦王自恃強大,轉戰不休,北戍雲中,南守蜀漢,轉運萬裏,民不堪命,今複築舟鑄兵,窮極奢侈,眼見是盛極必衰了!冠軍叔父,智識英偉,必能恢複燕祚,我等但當愛身待時,不患無成。”還有垂子慕容農,亦密語垂道:“自從王猛死後,秦法日頹,今乃加以汰侈,禍必不遠,父王宜結納豪傑,仰承天意,興複燕宗,機不可失了!”垂笑道:“天下事非爾等所及知,我自有區處呢!”意在言中。
會秦王堅欲圖統一,經略江南,當有細作報知建康。晉廷詔敕內外諸臣,整頓防務。荊州刺史桓豁,表請調兗州刺史朱序,為梁州刺史,駐守襄陽,孝武帝自然依議。已而桓豁病歿,有詔令桓衝代任,都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軍事。衝以秦人強盛,欲移扼江南,乃奏自江陵徙鎮上明,使冠軍將軍劉波,守江陵,諮議參軍楊亮守江夏。孝武帝除準奏外,複詔求文武良將,捍禦北方。尚書仆射謝安,即以兄子玄應詔。孝武帝加安侍中,令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軍事,即授玄領兗州刺史,監轄江北。又授五兵尚書王蘊,都督江南諸軍事,領徐州刺史,蘊上表固辭,安勸阻道:“卿為後父,與國家同休戚,不應妄自菲薄,致失上意。”蘊乃受命。
中書郎郗超,嚐以父愔資望,出謝安右,偏安握重權,愔居散地,未免心下不平,屢生譏議。及聞安舉兄子玄,卻很是讚成,謂安能違眾舉親,不失為明,如玄材具,將來必不負所舉。或疑超如何變議,超答道:“我嚐與玄共在桓公府,早知玄有使才,足任方麵,若無端加毀,豈非太誣蔑時賢麽?”果然玄出鎮廣陵,練兵募材,連日不懈。得彭城人劉牢之,使為參軍。牢之智勇兼全,常領精銳為前鋒,所向披靡,時人號為北府兵。自有北府兵成立,方得與強秦抗衡,保全江左。暗伏下文。郗超且慚且憤,先父病歿,超本擅時譽,交遊皆一時俊秀,惟黨同桓溫,遂為遺玷,父愔雖無甚功業,但心卻忠晉,與子異趨。超平生與桓溫計議,多不使愔知,臨歿時,自出一篋,付與門生道:“我死以後,倘我父為我悲悼,致損眠食,汝等可將此篋呈父,否則焚毀為要。”後來愔果悲超,寢食俱廢,門生依超遺言,呈入一篋,經愔啟閱,統與溫往返密計,不禁大怒道:“小子死已遲了!”遂不複記憶,病亦漸瘥。及太元九年乃歿,追諡文穆。敘此以別郗超父子之忠奸。這且無庸絮敘。
且說太元三年二月,秦王堅大舉侵晉,遣征南大將軍長樂公丕,都督征討諸軍事,率同武衛將軍苟萇,尚書慕容暐,共步騎七萬人,南寇襄陽。又命秦荊州刺史楊安,率樊鄧二州兵馬為先鋒,與征虜將軍石越,步騎萬人,出魯陽關,冠軍將軍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率眾五萬,出南鄉。領軍將軍苟池,右將軍毛當,強弩將軍王顯,率眾四萬,出武當,統在襄陽城下會齊,限期攻克。襄陽守將朱序,聞秦兵大至,不以為虞。看官道是何因?他恃漢水為阻,且探得秦兵,不具舟楫,總道他無術飛渡,可以放心;不料秦將石越,竟驅騎兵五千,浮渡漢水,直逼襄陽。序倉皇得報,才不覺腳忙手亂,立即調兵守城,中城已布置妥當,外城尚不及嚴防,竟被石越攻入,且奪去戰船百艘,往渡餘軍。秦長樂公苻丕等,次第得渡,同來攻城,城中大震。
序有老母韓氏,頗通兵略,自挈婢仆等登城,親行察視。至西北隅,便蹙眉道:“此處很不堅固,怎能保守得住呢?”說著,即督同婢仆,在城內增築斜城,婢仆不足,另募城中婦女為助,即將庫中布帛,及室內飾玩,作為犒賞,一日一夜,即將斜城築就。工役方竣,那西北隅果被攻陷,坍壞數丈,秦兵一齊擁進,虧得城內尚有一道斜城,兀然豎著,仍將秦兵阻住,秦兵但得了一埭濠溝,仍無用處,襄陽人至此,始知序母確有識見,齊呼新城為夫人城。小子有詩詠道:
寇兵十萬下襄陽,守備孤單未易防。
幸有夫人城不壞,彤編留得姓名香。
究竟襄陽城能否固守,且至下回續敘。
降敵,非良策也。承先人數世之遺業,不能自振,乃伈伈伣伣,屈膝虜廷,寧不可恥?但如張天錫之沈湎酒色,毫無備禦,乃欲以一戰屈人,談何容易,況以十三萬之秦軍,猝然壓境,就使涼兵素號精練,亦未必果能卻敵,蓋強弱之勢,固不相同,客主之形,又甚懸絕故也。席仂一諫而不聽,嚴母再誡而又不從,卒致忠臣畢命,隴右為墟,與其輿櫬出降,亦何若先機謝罪之為愈乎?秦王堅乘天錫之愚而滅涼,複因寔君之亂而滅代,狃勝而驕,遽忘王景略遺言,下令侵晉,勞師近二十萬,不能遽破襄陽;徒頓兵於夫人城下。城傳而夫人益傳,巾幗中有英雄,固宜特別闡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