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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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儲說上七術
    儲,聚也。謂聚其所說皆君之內謀,故曰內儲說。
    主之所用也七術,所察也六微。七術:一曰眾端參觀,端,直也。欲求眾直,必參驗而聽觀也。二曰必罰明威,三曰信賞盡能,四曰一聽責下,專聽一理,必有失。責下不一,能則不明。五曰疑詔詭使,疑危而製之,譎詭而使之,則下不敢隱情。六曰挾知而問,七曰倒言反事。或倒其言,或反其事,則奸情可得而盡。此七者,主之所用也。觀聽不參則誠不聞,不參,謂偏聽一人,則誠者莫告。聽有門戶則臣壅塞。其聽其所從,若門戶然,則為臣所塞。其說侏儒之夢見竈,侏儒夢竈,言竈有一人惕,則後人不見,此譏靈公偏聽子瑕。衰公之稱莫眾而迷。公言謀事,無眾,故迷。孔子對舉國盡黨季孫,與之同辭,是一國為一人,公之迷宜矣。故齊人見河伯,齊王專信一人,故被誑以大魚為河伯。與惠子之言亡其半也。惠子言君之謀事,有半,今皆稱不疑,則雷同朋黨,故曰亡其半。此上五說皆不參門戶之聽。其患在竪牛之餓叔孫,叔孫專聽竪牛,故身餓死,而二子戮亡也。而江乙之說荊俗也。荊俗不言人惠,故白公得以為亂。嗣公欲治不知,謂不知治之術也。故使有敵。恐其所貴臣妾擁己,故更貴臣妾以敵之,彼得敵,適足以成其朋黨,為擁更甚也。是以明主推積鐵之類,積鐵為室,盡以備失則體不傷。積疑為心,盡以備臣則奸不生。而察一市之患。雖一市之人之言市有虎,猶未可信#1,況三人乎。
    參觀一
    愛多者則法不立,威寡者則下侵上。是以刑罰不必則禁令不行。其說在董子之行石邑,董子至石邑,象深澗以立法,故趙國治也。與子產之教遊吉也。子產教遊吉令法史以嚴斷。故仲尼說隕霜,仲尼對哀公言隕霜不殺草?則以宜殺而不殺故也。而殷法刑奔灰。將行去樂池,將行以樂池不專任以刑賞之柄,故去之。而公孫鞅重輕罪。孫鞅以為輕罪尚不能犯,則無由犯重罪,故先重輕罪。是以麗水之金不守,竊麗水之金,其罪辜磔,猶切而不止,則有切而獲免者,故雖重罪不止也。而積澤之火不救。魯之積澤火焚而人不救,則以不行法故也。成歡以太仁弱齊國,成歡以齊王太仁,知其必弱齊國。卜皮以慈惠亡魏王。卜皮以魏王慈惠,其必亡其身也。管仲知之,故斷死人。知治國,常嚴禁人之厚葬,不用命者戮其屍。嗣公知之,故買胥靡。嗣公亦知國當必罰,有胥靡逃之,以一都買而誅之。
    必罰二
    賞譽薄而謾者下不用,謾,欺也。賞譽厚而信者下輕死。其說在文子稱若獸鹿。獸鹿唯就薦草,猶臣人之歸恩厚也。故越王焚宮室,焚其室者,欲行賞罰於救火,以驗人之用命。而吳起倚車轅,賞移轅者,欲示其信而不欺也。李悝斷訟以射,欲人之善射,故其斷訟與善射者理也。宋崇門以毀死。崇門之人居喪而瘠,君與之官,故多毀死者也。勾踐知之,故式怒鼃。勾踐知勸賞可以招人,故式怒鼃以求勇。昭侯知之,故藏弊袴。厚賞之使人為賁、諸也,婦人之拾蠶,漁者之握鱣,是以效之。拾蠶握鱣而不懼者,利在故也。此得利忘難之效也。
    賞賽三
    一聽則愚智不分,直聽一理,不反覆參之,則愚智不分。責下則人臣不參。下之材能一一責之,則人臣不得參雜。其說在索鄭魏王以鄭本梁地,故索鄭而合之,不思梁本鄭地,鄭人亦索梁而合之,此一聽之過也。與吹竽。混商吹竽,是不責下也,故令得參雜。其患在申子之以趙紹、韓杳為嚐試。申子為趙請兵,先令趙紹、韓遝嚐韓君,知其意然後說,終成其私也。故公子泛議割河東,韓王欲割河東以構三國,此非計也,公子汜激君行令。而應侯謀弛上黨。應侯謀上黨,亦非計也,秦王從之。此上三事皆一聽之患也。
    一聽四
    數見久待而不任,奸則鹿散。謂人數見於君,或複久待,雖不任用,外人則謂此得主之意,終不敢為奸,如鹿之散。使人問他則不鬻私。謂使此雖知其所為,陽若不知,更試以他事。或問之他人,不敢齋其私矣。鬻,猶售。是以龐敬還公大夫,龐敬使市者不為奸,故還大夫而警之。而戴罐詔視輼車。戴讙欲知奉筍者,更使視輼車。周主亡玉簪,周主故亡玉簪,以求神明之譽也。商太宰論牛矢。太宰詭論牛矢,以求雜察之名也。
    論使五
    挾智而問,則不智者至。挾己所智而有所問,則雖不智者莫不皆智也。深智一物,眾隱皆變。於一物智之能深,則眾隱伏之物,莫不變而露見。其說在昭侯之握一爪也。握爪佯亡以驗左右之誠。故必南門而三鄉得。必審南門之牛犯苗,而三鄉之犯者皆得其情實。周主索曲杖而羣臣懼,私得曲杖,羣臣聳懼。卜皮事庶子,使庶子愛禦史,便得彼陰懼也。西門豹詳遺轄。謀遺其轄,欲取清明之稱也。
    挾智六
    倒言反事以嚐所疑財奸情得。倒錯其言,反為其事,以試其所疑也。故陽山護樛竪,偽謾穋樛知君疑也。淖齒為秦使,詐為秦使知君惡己。齊人欲為亂,佯逐所愛,令君知而不疑。子之以白馬,謬言白馬,以驗左右之誠。子產離訟者,分離訟者,便得兩訟之情。嗣公過關市。知過者之輸金,便得聽察之稱。
    倒言七右經
    一。衛靈公之時,彌子瑕有寵,專於衛國,侏儒有見公者曰:臣之夢賤矣。公曰:何夢?對曰:夢見竈,為見公也。公怒曰: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奚為見寡人而夢見電?對曰:夫日兼燭天下,一物不能當也。言一物不能蔽日之光也。人君兼燭一國人,一人不能擁也,一人不能擁君之明。故將見人主者夢見日。夫竈一人煬焉,則後人無從見矣。一人煬則敝寵之光,故後人不見之。煬,然也。今或者一人有煬君者乎?此譏彌子瑕專擁蔽君之明也。則臣雖夢見竈,不亦可乎。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鄙諺曰:莫眾而迷。舉事不與眾謀者必迷惑。今寡人舉事,與羣臣慮之,而國愈亂,其故何也?孔子對曰:明主之問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一人知之,一人不知,則得再三詳譏。如是者,明主在上,羣臣直議於下。今羣臣無不辭同軌乎季孫者,舉魯國盡化為一,舉國既化為一,則子得論其是非也。君雖問境內之人,猶之不免於亂也。境內之人亦與季孫為一,故問之無益。
    一曰。晏子聘魯,哀公問曰:語曰:莫三人而迷。舉事不與三人謀,必知迷惑也。今寡人與一國慮之,魯不兔於亂,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謂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之,三人足以為眾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魯國之羣臣以千百數,一言於季氏之私,人數非不眾,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
    齊人有謂齊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試與之遇乎?臣請使王遇之。乃為壇場大水之上,而與王立之焉。有間,大魚動,因曰:此河伯。直信一人言,故有斯弊。
    張儀欲以秦、韓與魏之勢伐齊、荊,而惠施欲以齊、荊偃兵。以齊、荊為援,則秦、韓不敢加兵,故兵可偃也。二人爭之,羣臣左右皆為張子言,而以攻齊、荊為利,而莫為惠子言,王果聽張子,而以惠子言為不可。攻齊、荊事已定,惠子入見,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齊、荊之事果利矣,一國盡以為然。惠子因說:不可不察也。夫齊、荊之事也誠利,一國盡以為利,是何智者之眾也?攻齊、荊之事誠不利,一國盡以為利,何愚者之眾也?凡謀者,疑也。有疑然後謀。疑也者,誠疑,以為可者半,以為不可者半。若誠有疑,則半可半不可。今一國盡以為可,是王亡半也。無致疑之人,故亡其半。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無人致疑,則大盜得恣其謀。田成、趙高成其言篡殺者,無人疑故也。叔孫相魯,貴而主斷。其所愛者曰竪牛,亦擅用叔孫之令。叔孫有子曰壬,竪牛妬而欲殺之,因與壬遊於魯君所,魯君賜之玉環,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竪牛請之叔孫,竪牛欺之曰:吾已為爾請之矣,使爾佩之。壬因佩之,竪牛因謂叔孫:何不見壬於君乎?叔孫曰:孺子何足見也。竪牛曰#2:壬固已數見於君矣。君賜之玉環,壬已佩之矣。叔孫召壬見之,而果佩之,叔孫怒而殺壬。壬兄曰丙,竪牛又妬而欲殺之。叔孫為丙鑄鍾,鍾成,丙不敢擊,使竪牛請之叔孫。竪牛不為請,又欺之曰:吾為以爾請之矣,使爾擊之。丙因擊之。叔孫聞之曰:丙不請而擅擊鍾,怒而逐之。丙出走齊,居一年,竪牛為謝叔孫,叔孫使竪牛召之,又不召而報曰: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來。叔孫大怒,使人殺之。二子已死,叔孫有病,竪牛因獨養之而去左右,不內人,曰:叔孫不欲聞人聲。因不食而餓殺。叔孫已死。竪牛因不發喪也,徙其府庫重寶空之而奔齊。夫聽所信之言,而子父為人戮,此不參之患也。
    江乞為魏王使荊,謂荊王曰:臣入王之境內,聞王之國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惡,誠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則若白公之亂,得無危乎?不言人惡,則白公得成其奸謀,故危也。誠得如此,臣兔死罪矣。有惡不言,何罪之有。
    嗣君重如耳,愛世姬,而恐其皆因其愛重以壅己也,乃貴薄疑以敵之如耳,尊魏姬以耦世姬,曰:以是相參也。嗣君知欲無壅,而未得其術也。夫不使賤議貴,賤不得與貴議也。下必坐上,下得罪,必坐於與上議也。而必待勢重之鈞也,而後致相議,今兩受,勢重既鈞,正可相與議。則是益樹壅塞之臣也。兩受共謀,為壅更甚,此嗣君不得術。嗣君之壅乃始。
    夫矢來有鄉,鄉,方也。有來從之方。則積鐵以備一鄉。謂聚鐵於身以備一處,即甲之不全者也。矢來無鄉,則為鐵室以盡備之。謂甲之全者,自首至足無不有鐵,故曰鐵室。備之則體不傷。故彼以盡備之不傷,此以盡敵之無奸也。言君亦當盡敵於臣,皆所防疑,則奸絕也。
    龐恭與太子質於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龐恭曰:夫市之無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鄲之去魏也遠於市,議臣者過於三人,願王察之。龐恭從邯鄲反,竟不得見。
    二。董關於為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深,峭如牆,深伯仞,因問其旁鄉左右曰:人嚐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曰:嬰兒癡聾狂悖之人嚐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牛馬犬蠡嚐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董關於喟然大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無赦,猶入澗之必死也,則人莫之敢犯也,何為不治之?
    子產相鄭,病將死,謂遊吉曰:我死後,子必用鄭,必以嚴蒞人。夫火形嚴,故人鮮灼。水形懦,故人多溺。子必嚴子之刑,無令溺子之懦。故子產死,遊吉不忍行嚴刑,鄭少年相率為盜,處於灌澤,將遂以為鄭禍。遊吉率車騎與戰一日一夜,而僅能克之。遊吉喟然歎曰:吾蚤行夫子之教,必不悔至於此矣。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春秋之記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殺菽,何為記此?仲尼對曰: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夫宜殺而不殺,梅李冬實。天失道,草木猶犯幹之,而況於君人乎。人君失道,臣人淩之者宜。
    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灰塵播揚,善掩翳人也。掩人人必怒,怒則們,鬥必三族相殘也。因鬥相殘傷。此殘三族之道也,雖邢之可也。且夫重罪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也。
    一曰。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毅,酷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古人以為易,故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