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雙鳳奇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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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旨下,不敢怠慢,正要推出蘇武去問典刑,忽見右班中閃出右丞相衛律,高叫:“刀下留人!”一麵跪下,口稱:“主公息怒。蘇武今奉旨來到我國,隻為言語冒犯主公,主公突然加刑,便說主公無容人之量,況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望主公暫將蘇武赦斬,交與小臣,臣與他有一麵之識,包管勸降此人。”番王聞奏,隻是搖手道:“卿不消費心。孤本愛天朝人物,何肯妄加典刑。怎奈個個倔強,卿雖保本不殺,恐又如李陵,受他羞辱。”衛律道:“人有賢愚,豈可一律相看?李陵乃一武將,所以出言粗魯,枉送性命。蘇武乃一文臣,素明禮義,焉得又比李陵?主公放心,交與小臣,包管蘇武歸順我國。”番王準奏,赦轉蘇武。蘇武連聲高叫道:“要殺就殺,以了忠心,又推轉來做什麽!”番王叫:“蘇武,你今日到此,向孤這般大膽狂言,你的性命懸於孤手,若不是衛律保奏,殺你何難?吩咐將蘇武交與衛丞相帶去。”一聲旨下,番王退朝,文武各散。
    衛律退出朝門,迎著蘇武,連忙雙手一拱,叫聲:“蘇大人違教了。”蘇武定睛一看,認是衛律,即回一個禮道:“原來是賢弟。賢弟今在此北番,官居何職?”衛律道:“不瞞兄長說,小弟不才,官居番邦右相。且請到舍一談。”蘇大人道:“還未進謁,怎敢造府?”衛律道:“不必過謙。”說罷,邀了蘇大人,一同進府見禮,分賓坐定。有家丁送茶。茶畢,又說幾句朝政的話,即刻擺席,二人對麵坐定飲酒,衛律隻拿話打動蘇大人,大人隻是飲酒不睬。正當酒過三巡,菜添兩道,衛相忍不住叫一聲:“蘇兄呀,想李陵不是知機之士,枉把一條性命白送掉了,令人可惜!想我主乃仁厚之君,李陵死後,還代他立廟立碑,隻不過前人留與後人看,可見我主並非薄待漢朝忠良。兄今到此,和番修好,免動幹戈,固是美事,隻怕不將昭君獻出,我兄亦未必得回去了,倒不如你我弟兄共事一主,免勞跋涉,去受風塵。小弟句句金石之言,請吾兄思之。”
    蘇大人聽了這一番話,不由得怒發衝冠,罵一聲:“背主忘恩的衛律,你為漢臣,貪生怕死,投順番邦,一點忠心不顧,狗彘不如,反來勸我。你這衣冠禽獸,我就死番邦,亦是甘心,怎聽你這不忠之言?從此你我割席絕交,不必認做弟兄了。”說罷,推酒不飲,臉朝上麵,怒氣衝衝。衛相冷笑幾聲道:“吾兄不要執意如此,你今日不聽良言猶可,隻怕你來時有路,去時無門,插翅也難飛出番城去呢!不要到那時後悔,就沒有救星了!”蘇大人聽說,好似火上添油,把桌子一拍,罵聲:“衛律賊子,你把我蘇武當做什麽人!你句句說的皆雞鳴犬吠,總不入耳,還要在我耳邊嘮嘮叨叨。”衛律也發惱,叫聲:“蘇武,某乃是好意相勸,你若執迷不悟,隻怕你性命就難保於旦夕了。”蘇武哈哈大笑道:“老夫自奉漢王旨意,出了雁門關,這幾根精骨頭,還想回去麽!俺蘇武就死在北番,也可留芳百世,不能似你背主忘恩的,難保不遺臭萬年呢!”這幾句話直刺了衛律的心,隻氣得滿麵通紅,罵一聲:“老匹夫,不中抬舉的東西!”吩咐小番:“仍將蘇武監押館驛,明日奏聞狼主,請旨定奪。”小番答應。蘇大人哈哈大笑而去,隻羞得衛律逼降蘇武一番,不得成功,悶悶安寢,過了一宵。
    次日天明,番王登殿,文武朝拜已畢,衛相跪倒金階奏道:“臣今奉旨勸降蘇武,奈他執意不從,總是微臣冒昧,望乞我主恕罪。”番王道:“非關卿事,何罪之有?且把蘇武帶進午門見孤。”衛相謝恩領旨,把蘇武召到殿上,仍是呆呆站立,並不則聲。番王叫聲:“蘇武,孤因你出言無狀,本當斬首午門,多虧衛卿保奏,留你殘生,你就該知恩報恩,聽他良言,如何這般倔強?隻怕性命活不成了。”蘇武大笑道:“想俺在天朝,世代忠良,奉旨和番來到你國,久把性命置之度外,你要斬就斬,好叫老夫趕到陰司,伴李陵去也。”番王冷笑一聲道:“你說要死,偏不使你即死,還要叫你活活受些苦楚、折磨,你方有退悔之心。吩咐將蘇武鎖解牧羊城,每日放一百羝羊,隻給三合糙米,如少一隻羊,鞭背一百,該管官兒不得容情。”
    一聲旨下,早有武士押了蘇武,出了朝門,到了牧羊城一座,交與城內該管官兒,名叫吳升。吳升一見番王發下牧羊奴一名蘇武,他便大模大樣裝起官腔來了,叫聲:“蘇武,你在漢朝為官,算你為尊,今我主免你死罪,發來為羊奴,如何見了本官,也不跪下行個禮兒?”蘇武聽說,大笑道:“好個芝麻官兒,也來耀武揚威。”吳升道:“好!我老爺量大不與你計較。這裏有一百隻羝羊,好好去牧養,每日是奉旨要來查數的,如少一隻,定鞭一百,養肥了有賞,養瘦了也要打的。”還是不住口地道:“這叫做,做此官行此禮。”說完,向後去了。蘇武聽了這些話,也不去睬他,隻是連聲歎氣。未知說出什麽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蘇武軟困飛來洞
    番王病想王昭君詩曰:
    姻緣本是好姻緣,月下全憑一線牽。
    千裏赤繩如咫尺,無緣對麵隔天淵。
    話說蘇武見吳升丟下一大群羝羊,叫他牧養,還說了許多厭氣的話,心中很不耐煩,暗想:“我蘇武乃天朝一品宰相,怎做此卑汙之事?且住,大舜尚耕畎畝,傳說且為板築,古來多少聖賢尚且如此,何況蘇武。也罷!大丈夫能屈能伸,且把羊趕上山頭牧養去罷!”想罷,隻得折了一根長柳條,慢慢趕了那一百隻羝羊,向山頭而行。又想起家鄉萬裏,骨肉分離,隻恨奸賊毛延壽,挑動兩國大動刀兵,帶累民不聊生,關中又無能將,可以退敵,故差我到此和番。又恨衛律這賊子,百般唆動番君,害得老夫在此受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看這一群羊,腥風陣陣,好不難聞。朔風凜凜,吹得人毛骨悚然。
    一路想著,到了山下曠野之地,便把群羊四下分散,讓它吃草,將身靠在石上,十分留神,又怕走了一個羊,回去查數淘氣。那時正交數九冬寒,北風刮麵,冷氣森森,刮得天上日色無光,將有釀雪成陰之象。山高嶺峻,風勢越大,隻可憐蘇爺,還是早上吃的飯,在山放羊,大半天未曾進食,此時腹中又饑,身上又冷,又被大風刮得戰兢兢,滿臉生起寒栗子來。由不住一陣心酸,珠淚紛紛,暗叫一聲:“蘇武,你怎不學李陵尋一個自盡,完你的忠心?噯!想我在此,偷生苟活,受苦牧羊,還指望天朝出了能人,殺到番邦,救我蘇武回朝也未可知,隻怕望梅止渴,空成畫餅了。”
    蘇武正在山中想他的苦楚,但見北風更緊,雪花片片,又飄下來,山中乃曠野之地,怎能存立得住?蘇武打點將羊趕回,怎奈風一陣緊似一陣,雪一陣大似一陣,陣陣鵝毛大片,被風刮將下來,刮得蘇爺渾身雪白,好似個銀人。怎見得,但見山中這一場大風大雪,有詩為證:
    巽二逞威在嶺頭,專隨滕六冷悠悠。
    銀妝玉琢堆千裏,惹起他鄉客邸愁。
    蘇武一時心下甚是著慌,冒著大風大雪,站起身來,也不顧衣衫透濕,在山上四處趕攏羝羊。地下又滑,跌了好幾個筋鬥,那一群羊東趕西走,總不能攏在一堆,隻急得蘇武冷汗直流。可憐他年紀又大,平日未曾做過此事,又見天色已晚,蘇爺心中隻是叫苦。正在愁煩,忽見山中跳出一個怪物,直向蘇爺奔來。蘇爺見此怪物,渾身黑毛,眼似銅鈴,牙如利劍,隻嚇得魂不附體,大叫一聲:“天亡我也!”一個筋鬥,跌倒雪中,瞑目待死。列位,你道這怪物是個什麽東西?乃此山中有一飛來洞,洞內有個母猩猩,它與蘇武有三年姻緣之份,本奉山神之命,前來搭救漢朝忠臣。它見蘇爺跌倒,急急扶起蘇爺的身子,坐在地上,隻等蘇爺過了半會悠悠蘇醒,睜開眼來,見旁邊站著那怪物,由不得心中十分害怕。又見它將自己身子扶住,並無相害之心,便道:“我蘇武奉旨和番,遭此大難,你要吃我,我情願就死,並不皺眉。”那猩猩隻是搖首,還代他將身上的雪掃去。蘇武道:“你既不肯害我,怎麽還不去呢?”那大猩猩指著天上大雪,此地不能存身,又指著山中有洞,帶你洞中去躲雪的意思。蘇武也會它之意,便道:“我一則此刻被你將腿都嚇軟,不能走動;二則山上還有一百隻羝羊,未曾趕攏,怕不見一隻,回去吃鞭不起。”那猩猩點一點頭,口內哼了幾聲,山後跑出一群小猩猩來,代蘇爺把群羊趕攏。母猩猩代他查一查數,一隻也不少,就命小猩猩先將羊趕入洞內,它把蘇爺馱在背上,放開大步,飛奔洞內。蘇爺見洞口有“飛來洞”三字。到了洞中,母猩猩把蘇爺放在石床上坐下,怕他饑餓,又取些果品與蘇爺充饑。每日隻叫小猩猩代他放羊,它與蘇爺挨挨擦擦,免不得被逼在洞內成親。後來蘇氏生有一支,寄與中國,即是母猩猩所生的。我且慢表蘇爺軟困洞中之事。
    且言番王,自受了漢臣兩次氣惱,又見吳鑾出師已久,未見攻破雁門,取得昭君,心中十分大怒,忙寫一道申飭旨意,差官責備吳鑾:“出師久而無功,明係觀望不進,有負孤王重托!今旨到此,如再遲延,不上緊攻破雁門,討取昭君,定當加等問罪。”這一道旨到了番營,吳元帥率領眾將接旨,聽得宣讀,嚇得魂不附體。謝了君恩,送出欽差升帳,與眾將商議道:“本帥非不上緊點將攻關,隻因蘇武和番,權且罷兵。今旨上申斥嚴明,諒和番一事未必成功,本帥隻得要進兵攻關了。”
    頭一天,就令土金渾帶兵攻關。喊叫一日,關中並無一將出陣對敵。第二日,哈虎帶兵攻關,又是白叫半日,急得吳元帥趁夜差了石家父子,帶了大炮攻關,又被關上用滾木礌石反打傷了無數番兵,隻氣得元帥沒法進兵。又與眾將商議道:“李廣老將,智勇雙全,緊守此關,一時難破,本帥又在此虛延時日,並無寸功,多費錢糧,我主聞知,再加問罪,某等吃罪不起。依本帥愚見,不若將此實情,寫一道待罪本章,請旨定奪。”
    眾將聽得元帥吩咐,誰敢不遵?吳元帥急急寫了本章,差官飛星到番,已是下午時候。番王早已退朝,正在禦書房掛著昭君二幅人圖,走來走去,細細玩看,摹想昭君的容貌:“這等妖嬈,若與孤王摟睡這麽一夜,孤就不做番邦之主,也是甘心。”又叫聲:“昭君呀!孤在這裏想你,你在那裏可想孤王麽?你一日不來,叫孤怎麽一日不想你。”番王正在癡癡呆呆想昭君,忽見內監遞上吳鑾一本,番王接過細細一看,看道:“雁門難破,昭君難取,恐費錢糧,請旨待罪。”這四句不看猶可,一看時隻氣得悶咽寸絲之氣,病染七尺之身,一跤跌在地下。未知番王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延壽探病獻計
    番王臨朝發兵詩曰:
    一段相思病已真,誰將心藥用來神。
    奸人也有聰明處,參透機關語自新。
    話說番王因見吳鑾本上昭君難取,一時氣扼胸喉,悶倒在地,嚇得兩旁內侍急急扶起,扶到禦榻睡下。早有內侍飛報番後,番後一聞此信,嚇得魂飛天外,連忙趕到禦書房看問番王,一麵吩咐內侍取了參湯,親向番王灌下。過了一會,番王悠悠蘇醒,叫聲:“美人,孤與你今生今世便無緣了麽?”番王隻說了這一句話,閉了雙目,四肢動彈不得,口內不住亂叫昭君,竟有些木邊之目,田下之心,染成一個相思病了。
    慌得番後便問內侍王爺得病之由。內侍指著兩幅人圖,回說道:“啟娘娘,這是天朝漢王妃子,名叫昭君,生得美貌無雙。隻因中國毛丞相帶來二圖,歸順我主,我主一見此圖,心愛昭君,每日掛在禦書房內,時時向著畫兒出神想慕。不料王爺今日正玩此圖,外麵遞進一本,不知本上說些什麽,王爺將本一看,忽然暈倒在地。”番後道:“本在哪裏,快取來一看。”內侍答應,將本取來,呈與番後。番後一看,乃是征南元帥吳鑾請罪一折,內有“雁門難破,昭君難取”幾句,便點頭將本放下,暗叫一聲:“王爺你忒癡情,想別人家妃後,怎肯擅讓於人?何苦勞師動眾,苦了生靈,費精傷神,苦了自己,這也是自作自受,休怪如此。”想畢,即叫內侍召取太醫院進宮,與王爺診脈。內侍答應,傳旨出去,不多時太醫院領旨進宮,王爺睡著,令其免禮,隻拜見娘娘,口稱千歲。番後連叫平身,賜繡墩在床旁邊坐下,令其診脈。太醫院謝坐。坐定,便把番王兩手脈細細診看。看了一會,回奏道:“王爺龍體欠安,這是七情六欲所傷,須要如王爺心中之願,病即痊愈,不須服藥,隻要靜養宮中,少生外感。”番後點頭稱是,打發太醫院出宮。吩咐內侍傳出旨來:“王爺有病,免朝三日,一概本章,俱候臨朝批發,毋得混傳。”
    這一道傳旨頒發朝臣,眾文武都猜疑不定:也有說是天氣太冷,冒感風寒也未可知;也有說是酒色過度,身子虛弱,宜有此疾;也有說是出兵已久,耗費錢糧,心中憂悶國內空虛;也有說是番王懶於臨軒,荒廢朝政,紛紛亂猜,總猜不著番王的心事。
    隻有丞相毛延壽,現掌兵部事務,知道吳鑾的本章,出師無功,請旨待罪一本進與番王,番王一定更添憂悶,為的昭君不能見麵,必有一番相思,此病不消用醫,隻需幾句心腹之言,打動番王,其病立見痊愈。待我連夜草成一本,奏上探病的本章,遞進宮中,隻看聖意如何。想罷,走到書房,展開吟箋,揮動羊毫,片時草成一本,籠在袖內,急急進朝,也不用黃門轉達,一直到了宮門口。有守宮太監便問:“毛老先生,到此何幹?”毛相道:“有本一道,煩公公轉達我主。”太監笑道:“毛老先生難道不知娘娘旨意吩咐出來,一概本章,須候王爺病愈,臨朝批發,咱若代老先生將此本傳進宮中,不是去討沒趣麽?老先生請回,忍耐兩三天罷。”毛相見說,右袖內取出個銀包來,叫聲:“公公,這個茶敬,送與公公買個茶點吃,好歹仗著公公大力,將本兒遞進去,包管王爺一看,病就好了,明日就要臨朝的。”太臨接過銀包,先掂一掂,說道:“這是代老先生討沒臉麵幾個錢,隻得從直收了。但不知老先生此本,又不是靈丹妙藥,如何就醫得王爺病?”毛相道:“此本一上,包管手到病除。”內監笑道:“老先生請少待宮門,快把本與咱家,代你進呈。”毛相聽說,把袖內的本抽出,遞與內監。內監接過,轉身一直進宮。到了正宮門口,也有內監問道:“我的哥哥,有什貴幹到此?”內監聽說,便把毛相進本的話說了一遍。那個內監搖手道:“不要進去討沒趣,我的哥快些請回罷。”內監又把王爺之病,得此本一看,即可痊好的話說了一遍。那個內監笑道:“我的哥,不要哄咱,不是當耍的!既如此,且請少待。”
    說罷,把本接過,遞進宮去。正是番王、王後在那裏閑談,內監向前跪下,將本呈上。番後一見,罵一聲:“沒用的孩子,哀家因王爺有病,怕的煩心,吩咐一概本章不許傳進宮來,怎麽你今日大膽,又代誰遞這本章,得了他許多銀錢,不遵哀家的旨意麽?”隻嚇得內監連連叩頭,口稱:“娘娘,非是奴婢膽大違旨,隻因進本官兒是毛丞相,口稱此本一上,能醫王爺的心病,奴婢方敢代他遞本。”王後聽說毛延壽的本,很不耐煩,哼了一聲道:“他又無事,上什麽本章?且丟下,叫他候批罷。”內監答應,正要起來,番王聽見是毛延壽上本,可醫他的心病,心中忽然爽快幾分,巴不得召進毛延壽,與他商議求取昭君之事。今日王後吩咐,是不喜他,便叫一聲:“住著,可取本來與孤一看。”王後道:“王爺何必勞神,等貴體痊好,再看此本罷。”番王道:“不妨事。”便把本取過,展開一看,隻見上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