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粉妝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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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操罷回營,王俊上帳參見,呈上家書。馬爺展開一看,不覺大驚:“原來是女婿羅燦前來請兵。羅親翁雖是冤枉,理宜發兵去救,隻是未曾請旨,怎敢興兵?也罷,待老夫在此選二千鐵騎,取幾名勇將,備了隊伍回去商議,我再寫表請旨平關便了。”主意已定,忙取文房四寶寫了回書,喚王俊上帳,吩咐道:“你回去可令公子將才營的軍兵、府中的家將,速速點齊,連夜操演精熟,將盔甲、馬匹、器械備辦現成。等我操完了關下的人馬,即日回來,就要請旨施行。”王俊聽了,滿心歡喜道:“日後邊關打仗,俺王俊也當交鋒,倘可得了功勞,也就有出頭之日了。”領了回書,別了馬爺,如飛而去。
    不表王俊回來。且言馬爺打發王俊回去之後,次日五更,放炮開營。早有那些總兵、參將、都司、遊擊、守備等官,一個個頂盔貫甲,結束齊整,到轅門伺候馬爺升帳。參見已畢,分立兩旁。馬爺傳令,將十二營的兵馬分作六天,每日看兩營的人馬,都要弓馬馴熟,盔甲鮮明,如違令者,定按軍法。一聲令下,誰敢不遵,轅門外隻見刀戟生輝,旌旗耀日。一聲炮響,人馬都到教場伺候,馬爺坐了演武廳。三聲炮響,鼓角齊鳴,那些大小兵丁,一個個爭強賭勝。怎見得威武,有詩為證:
    九重日月照旌旗,閫外專征節鉞齊。
    麾下糾桓分虎豹,壇前掌握閃虹霓。
    話說那馬爺將兩營的人馬閱過,凡有勇健的軍兵,都另外上了號簿,預備關上對敵。按下不表。
    且言那江南總督沈廷華,自從得了淮安府和守備的銀子,遂將那錦亭衙被殺和那反叛羅焜被雞爪山的強盜劫了法場、搶去羅焜傷了兵馬、劫了府庫錢糧的話,細細地做下文書,封了家信。又將羅焜遺下的盔甲兵器,拿箱子封了,點了兩名將官、八個承差,帶了文書贓證,星夜動身上長安。先到沈太師府中投了書信,書內之言不過是臧知府求他開活的話,並求轉奏,速傳聖旨,追獲羽黨,安靖地方的事。
    卻好沈謙朝罷回府,家人呈上書信。沈太師看了來書,驚道:“原來羅焜逃到淮安,弄出這些禍來,我在長安哪裏知道。”又將羅焜的盔甲兵器打開一看,果是“魯國公程府”的字號,想道:“我想程鳳雖然告老多年,朝廷一樣仍有他的俸祿,他昔日同朝的那一班武將、世襲的公侯,都是相好的。一定是他念昔日的交情,隱匿羅焜在家,私通柏府,要與老夫作對。況且羅焜梟勇非凡,更兼結連雞爪山的賊寇,如魚得水,倘若再過兩年養成銳氣,怎生治他?再者,京都內這些世襲的公爺,都是他的親眷朋友,倘日後裏應外合,殺上長安,那時老夫就完了。老夫原因天子懦弱,凡事依仗老夫,老夫欲退了這些忠良,將來圖謀大業;誰知羅家這兩個小冤家在外聚了人馬,眾家爵主又在內做了心腹,看來大事難成,還要反受其害。”想了一想道:“有了,先下手的為強。我想羅增的親眷在京的就是秦雙,在外的就是馬成龍、程鳳,我如今就借羅焜遺下的程鳳的盔甲寶劍為證,會同六部九卿上他一本。就說羅氏弟兄在外招軍買馬,意欲謀反。前日刺殺錦亭衙,攻打淮安府,搶錢糧,劫法場,殺官兵,都是馬成龍、程鳳的指使,秦雙的線索。如此一本,不怕不一網打盡。”
    主意定了,吩咐差官在外廂伺候,隨命兩個得力的中軍連夜傳請六部九卿。頭一部是吏部大堂米順,是沈謙的妹丈;第二位兵部尚書錢來,是沈謙的表弟;戶部尚書吳林,刑部尚書吳法,工部尚書雍儺,都是沈謙的門生;通政司謝恩是沈廷芳的舅子,九卿等官都是沈謙的門下;隻有禮部尚書李逢春,是世襲衛國公李靖之後。這老爺為人多智多謀,暗地裏與各位公爺交好,明地裏卻同沈謙十分親厚,故此沈謙倒同李逢春常常杯酒往還,十分相得。
    當下李爺同各位大人一齊來到相府,參見畢,分賓主坐下。沈謙道:“今日請各位大人者,隻因反叛羅焜結連雞爪山,程、馬等各位公爺興兵造反。現今打破淮安,傷了無數的官兵,劫了數萬的錢糧,甚是猖狂。現今江南總督沈廷華申文告急,特請諸公商議此事。”
    眾官大驚,忙將沈廷華的來文一看。吏部米順說道:“此事不難。太師可傳文到江南總督令侄那裏去,叫他傳令山東各州府縣嚴加緝獲。卑職也傳文到鎮江將軍舍弟那裏去,叫他發一支人馬到雞爪山捉拿羅焜,掃蕩賊眾就是了。”兵部錢來說道:“不是這等說,羅焜造反非是他一人。他家乃是開國元勳,天下都有他的門生故吏,更兼朝內這些公爺都是他的親眷朋友。為今這計,先將在京的各位公爺拿了,然後再將雲南馬府、山東程府一同拿問進京。先去了他的羽黨,那時點一員上將,協同鎮江米將軍,兩下合兵到雞爪山征剿就容易了。”沈謙喜道:“錢大人所言,正合老夫之意。隻是明日早朝,請諸公同老夫一同啟奏才好。”眾官說道:“願聽太師的鈞旨。”
    此時把個李逢春嚇得魂不附體,暗想道:“明早一本,豈不害了眾人的性命?左思右想,惟有緩兵之計,暗叫各位公爺自己想法便了。”主意已定,忙向眾人說道:“我想各位公爺都有兵權在手,明日早朝啟奏,恐激出事來反為不美。不若明晚密奏,似為妥當。”沈謙道:“李兄言之有理,我們竟是晚間密奏便了。”當下眾官起身各散。
    且言李逢春回府,已是黃昏時分,進了書房,寫了四五封密書,差幾名心腹家人,悄悄地吩咐道:“你們可速到各位公爺家去,說我拜上,叫各位公爺收拾要緊。”家人領命,飛星送信去了。
    次日五鼓,天子臨軒。沈太師做了本章,帶了江南總督的奏折文書,並六部官員,都在朝房裏會了話,將本章交與通政司收了,單等晚朝啟奏。早朝一罷,天子回宮,各人都在通政司衙門伺候。將到了黃昏時分,那通政司同黃門官,將沈謙等奏章一齊捧至內殿,早有司禮監呈上。天子一看,龍心大怒。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長安城夜走秦環
    登州府激反程佩
    話說天子見了閣部的本章並江南總督沈廷華的奏章、淮安府的文書、羅焜的衣甲,龍心大怒,問內監道:“各官何在?”內監奏道:“都在通政司衙門內候旨。”天子傳旨說道:“快宣各官,就此見駕。”內監領旨,引沈太師和六位部堂、通政司共八位大臣,一齊來到內殿,俯伏丹墀。
    天子傳旨,賜錦墩坐下,各官謝恩。天子向沈謙說道:“隻因去歲羅增謀反,降了番邦,到今未曾半載。朕念羅門昔日功勞,免了九族全誅之罪,隻拿他一家正了法;誰知逆子羅焜逃到山東,結連程家父子,大反淮安,劫了朕的府庫,朕欲點兵,急獲程、羅二賊治罪,卿等誰去走遭?”沈謙奏道:“羅焜昔日逃走,天下行文拿了半年並無蹤跡。皆因羅氏羽黨眾多,天下皆有藏身之所,所以難獲。為今之計,要拿羅焜,卻費力了。”天子道:“據卿所奏,難道就罷了不成?”沈謙道:“求萬歲依臣所奏,要拿羅焜就容易了。”天子道:“卿有何策,快快奏來,聯自準爾。”
    沈謙奏道:“羅氏弟兄如此猖狂,皆因仗著他父親昔日在朝和那一班首尾相顧親朋的勢,故爾如此。為今之計,萬歲可傳旨,先將他的朋友親眷、內外公侯一齊拿了,先去了他的羽黨,然後往山東捉獲羅焜,就容易了。”天子道:“眾人無罪,怎生拿他?”吏部米順奏道:“現今魯國公收留羅焜,便是罪案。倘若眾國公也像程鳳心懷叵測,豈不是心腹大患!陛下可借程鳳為名,將各家一齊拿下,候拿住羅焜再審虛實,這便是賞罰分明了。”兵部錢來又奏道:“仍求聖上速傳旨意,差官星夜往各路一齊摘印,使他們不及防備,才無他變。”天子見了眾臣如此,隻得準奏,就命大學士沈謙傳寫旨意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敕命大學士沈謙行文,曉諭各省督撫。今有反叛羅焜結連魯國公程鳳,縱兵攻劫淮安,罪在不赦。至於羅氏猖狂,皆因各世襲公侯陰謀暗助之故,即程鳳例觀,已見罪案。今著錦衣衛速拿程鳳全家來京嚴審外,所有馬成龍、尉遲慶、秦雙、徐銳等一同拿問。候獲住羅焜,再行審明罪案,有無同謀,再行賞罰。欽此。
    話說沈謙草詔已畢,呈上禦案。天子看過一遍。欽點兵部尚書錢來、禮部尚書李逢春,領三千羽林軍,嚴守各城門,以防走脫人犯。二人領旨去了。天子又點各官,分頭擒獲:
    一命錦衣衛王臣速往登州,拿魯國公程風,看解來京;
    一命錦衣衛孔宣速往雲南,拿定國公馬成龍,看解來京;
    一命吏部尚書速拿褒國公秦雙收監;
    一命刑部尚書速拿鄂國公尉遲慶收監;
    一命通政司速拿酂國公徐銳收監。
    沈謙等各領了旨意,謝恩出朝。先是兩個錦衣衛各領了四十名校尉,連夜出了長安,分頭去了。隨後沈謙同米順、吳法等回到府中,一個個頂盔貫甲,點了一千鐵騎,捧了聖旨,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分頭拿獲,那時已有二更時分。這且不表。
    卻說褒國公秦雙,頭一日得了李逢春的信息,早已吩咐府中眾將在外逃生候信,隻留家眷在內。公子秦環哪裏肯服,暴跳如雷,隻是要反。秦爺大喝道:“俺家世代忠良,豈可違旨?你可隱姓埋名,逃回山東去罷。”公子說道:“孩兒怎肯丟下爹娘受苦?”秦爺說道:“若是皇天有眼,自然逢凶化吉;若是有些風吹草動,也是命中注定。況俺偌大年紀,就死也無憾了;你可速回山東,整理先人餘緒,就不絕秦門的香煙了。”公子道:“爹爹隻知盡節為忠,倘若忠良死後,沈謙謀篡,那時無人救國,豈不是大不忠了?豈可拘小節而失大義,請爹爹三思。”秦爺說道:“就是奸人圖謀不軌,自有賢人出來輔助,此時豈可逆亂,遺臭千古?可去快快收拾,免我動氣,如再多言,俺就先拿你去了。”公子無奈,隻得收拾些金銀細軟,先令一個得力的家將送到城外水雲庵中,交付羅太太收了;然後痛哭一場,拜別爹娘,瞞了眾人。出後門上馬去了。
    一路上,看見燈球火把,羽林軍卒,一個個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公子知道事情緊急,連忙打馬往北門就走。走不多遠,猛見對麵來了兩騎馬,直闖將來,馬頭一撞,撞了秦公子。秦公子大怒。正待動手,聽得馬上二人說道:“往哪裏去?”公子一看,不是別人,前麵來的是邯國公徐爺的公子,綽號叫做南山豹的徐國良;後麵馬上是鄂國公尉遲慶的公子,綽號叫做北海龍的尉遲寶。
    原來二位公子也是得了李爺的信,思量要反,隻因二位老公爺不肯,隻得別了爺娘,出來逃難的。三人遇見,彼此歡喜。街上不可敘話,把手一招,二人將馬一帶,隨定秦環來至北門城腳。下了馬,三人一同站下,秦環道:“二兄來意如何?”尉遲寶說道:“我意欲殺入相府,拿了沈謙報仇,怎奈爹爹不肯。我們出來逃災,不想遇見兄長,此事還是如何?”秦環說道:“小弟也是此意。隻因爹爹不肯,如今隻好在外打聽勢頭,再作道理。”三人正在說話,忽聽得炮聲震天,一片呐喊。三人大驚,上馬看時,隻見街上那些軍民人等紛紛亂跑,說道:“閑人快讓!奉旨閉城,要拿人哩!”三人大驚,打馬加鞭,往北門就闖。
    按下三位公子逃災躲難不表。且言那吏部米順領了一千鐵騎、四十名校尉,捧了聖旨,一擁來到秦府,將前後門團團圍住。來到中堂,秦爺接旨。宣讀畢,早有校尉上前去了秦爺冠帶,上了刑具。米順領了校尉入內,將夫人並家人婦女一個個都拿了,所有家財查點明白,一一封鎖,卻不見了公子秦環。米順問道:“你家兒子往哪裏去了?”秦爺回道:“遊學在外。”米順不信,命眾人搜了一遍,不見蹤跡,隻得押了眾人回朝繳旨。
    恰好路上撞著兵部錢來、通政司謝恩,拿了徐銳同尉遲慶並兩府的家眷,一同解來入朝繳旨。奏道:“秦雙等俱已拿到。三家的兒子畏罪在逃。”天子傳旨,著刑部帶去收監,一麵又命沈謙行文天下,迫獲三家之子。沈謙等奉旨,先將三位公爺並三家一百五十餘口家眷,都收了刑部監中。
    沈謙又令兵部錢來領一千羽林軍把守各門,嚴拿三家公子,休得讓他逃脫。那兵部錢來帶了兵馬,前來拿獲三人。三人正在北門,得了信,打馬往城外逃走。隻聽得炮聲響亮,回頭一看,看見遠遠地燈球火把,無數的兵丁蜂擁而來。三人大驚,連忙加鞭跑到城門口,早有一位大人領著兵丁,在城樓上守門,攔住了去路。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十一回魯國公拿解來京
    米吏部參謀相府
    話說三位公子見後麵燈火徹天,喊聲震地,說道:“不好了!追兵到了。”忙將馬頭一帶,三個人一齊掣出兵器,往北門就跑。跑到城邊,隻見敵樓上坐著一位大人,率領著有二三百兵丁,在那裏盤詰奸細。你道這位大人是誰?原來就是李逢春,奉旨在那裏守城,以防走脫三家的人犯。當下三位公子一馬衝來,往城外就跑,早有兵丁上前擋住盤問。秦環猛生一計,大喝道:“瞎眼的狗才!俺們是沈太師府中的人,出城有要急的公務。休得攔住,誤了時刻!”說罷就走。眾兵要來攔時,李爺在城樓上看得分明,心中想道:“此刻不救,更待何時?”他喝道:“你既是沈府的公幹,快報名來!”秦公子會意,就報了三個假名。李爺說道:“既有名姓,快快去罷!”一聲吩咐,眾軍閃開,三位公子催馬出城而去。正是:
    打破玉籠飛彩鳳,擊開金鎖走蛟龍。
    按下三位公子逃出城去了。且言錢兵部領了鐵騎,巡到北門,會見了李逢春。見他防守十分嚴緊,下馬上城來會李逢春,說道:“如今秦雙等三家俱已拿到,隻不見了三家的兒子。為此聖上大怒,命下官到各門巡緝。”李逢春假意失驚道:“此三人是要緊的人犯,如何放他走了?是誰人去拿的?”錢來道:“是米大人同下官去拿人的,卻不曾搜見蹤跡,不知年兄這裏可曾出去什麽人?”李爺道:“下官在此防守甚嚴,凡軍民出入,俱要報名上冊,並無一個可疑之人出去,敢是往別處去了?”錢來道:“下官再往別處尋緝。”說罷,上馬而去。正是:
    不知魚已投滄海,還把空鉤四處尋。
    話說錢來別了李逢春,領了兵馬,到各門巡了一回,並無蹤跡,回奏:“三家兒子避罪逃走,求萬歲定奪。”天子大怒,傳旨:“頒行天下各處擒拿!如有隱匿者,一同治罪。”沈謙領旨,隨即行文天下去了。
    且言三位公子當晚逃出長安,加一鞭跑了六七裏,離城遠了,方才勒馬歇了片時。秦公子說道:“若不是李伯父放我們出城,久已被擒了。”徐國良說道:“我們無故地被奸人陷害,拿了全家,此仇不共戴天!雖然逃出城來,卻往哪裏去好?”尉遲寶道:“俺們不若也學羅焜,占個山頭招軍買馬,各霸一方,倒轉快活。過幾年殺上長安,一發奪了天下,省得受人挾製。”
    秦環說道:“不是這等講,俺們這場禍都是因羅舍親而起。昨日聞得江南總督的來文,說俺二表弟羅焜在山東登州府程老伯家借了兵馬,攻打淮安,劫了府庫的錢糧,上雞爪山落草去了。俺們如今無處棲身,不如找到登州程老伯家訪問羅焜的下落,那時就有幫助了。”徐國良道:“既有這條路,就此去罷。”秦環道:“俺們爹娘坐在天牢,此去音信不通,教俺怎生放心得下?”尉遲寶道:“事到如今,隻得如此。”秦環想道:“有了!離此十裏有座水雲庵,俺家姑母現藏身在內,二兄可到庵裏去躲避些時。一者打聽打聽消息;二者日後我們的人馬來,也做個內應,倘若刑部監中有什麽急事,可尋到沈府的章宏,便有法想;三者,你我三人同路不便,恐怕被人捉住,反為不美。”徐、尉二公子說道:“秦兄說得有理,俺們竟到水雲庵裏去便了。”當下秦環引路,乘著月色一同往水雲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