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錦繡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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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無名氏撰
    第一戲換嫁衣
    §§§第一回美夫妻割愛就功名
    淫婦女輕身偷漢子
    總辭:
    夜闌花影去,曉月又斜懸。何人留得住華年。枉把無多春緒自摧殘。昔年歌舞地,今日鬼狐眠。翻雲覆雨總徒然。惟有忠賢節義古今傳。
    右調《南柯子》
    我看世間的人,被“酒、色、財、氣”四字,播弄了一生,到頭來都是懸崖撒手,自己本身,少不得跌得粉碎。實地在於何處?生平把許多惡孽加人,翻將轉來,都是自家弄自家。比如漱了唾津去吐天,必墮在自己的身;捏了利刀去砍地,必傷了自家的手。那“酒、色、財、氣”四字之中,覺得酒禍還少,也有天性不飲的,也有略飲而不亂的,至於醉糊塗,不過十中一二。惟有“色、財、氣”三字,自天子以至於庶人,自男子以至於婦女,無不受它的禍孽。大則喪國亡家,次則傷風敗節,小則損身殞命。雖有見識透徹的君子,心中明明曉得,不料睹美色,一時不能裁割;見黃金,一念失於捺持;遇憤怨,一發不能強製。也有守了一生的名節,到老來又被這三字玷汙;也有持了白日的公正,到暗地又被這三字混亂。所以古人中,寶儀叱金情之戲,功名遠大;楊震卻暮夜之金,子孫榮顯;張公書百忍之圖,九世同居,而門閭光耀。這都不是懸崖撒手,在實地上行,是自家好自家。我見世人,色又占不來,枉費心機,名德又損了;財又取不來,徒傷天理,禍患又到了;氣又伸不來,妄露英鋒,仇敵又來了。至於事體一敗,悔之無及,此時情願遠色,情願還金,情願忍氣,而覆水已難收矣。正是:
    被底淫人歪弄歪,門內傷人呆打呆。
    失著原從得著見,快心不遂悔心來。
    當前若種燒身火,過後難寒禍事灰。
    試看新聞兄與弟,一枝花發一枝摧。
    傳說江南句容縣,離城十裏之地,村中有一家姓花,兄弟三人:大郎名花妍,別字玉人;二郎名花嬌,別字笑人;三郎名花媚,別字雋人。父母俱亡,家資不富,隻靠祖遺數畝肥田,混賬度日。兄弟中,唯有花笑人的性情愛慕風騷,色字上緊急;喜歡刻薄,財字上歪念;縱心暴戾,氣字上浮躁。讀書不上,考了幾次童生,將書本就丟了。本村有一個倒光的閑漢,姓烏字心誠,文理略通,會做幾句詞狀,會寫幾句啟書。花笑人見他刻中有美,與他誌同道合,又因他妻子白氏有三分姿色,意欲謀淫,每日到他家去下象棋,吃寡酒,撮空打哄。
    惟有花玉人的性子,件件與笑人相反,不喜風流,不取歪利,不露矜驕,隻是捏了書本,連吃飯都忘了。故此文經武策,無不淹貫胸中。於十九歲時,便已遊庠。兼且一貌堂堂,美如顏玉。本縣富翁嶽東山有二女,長女名文姿,次女名雅姿。文姿嫁與玉人,德性甚賢,姿容又美,若夫婦並坐一處,人人都道似潘安西子。
    一日,正值暮春時候,困人天氣。玉人與文姿直睡到東窗日滿。但聽見窗外鶯歌聲聲,溜入耳中,方才驚醒。玉人揭去了被,見文姿兩乳圓尖,滿身瑩白如雪,不覺愛切如珍,就抱上身來,合歡了一場。同同起來。窗前有桃柳數株,此時紅綠爭妍。文姿開了明窗,對鏡理妝。梳洗完了,在口上點胭脂,花玉人走近身邊,並肩搭手,低聲笑語道:“當初白樂天有二美人,一名樊素,一名小蠻,人稱她是‘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今娘子的標致,以二人之美,合為一身。我如今偏偏得與娘子,捧了櫻桃小口,親唇弄舌;抱了楊柳細腰,蝶浪蜂狂,不知如何僥幸。”
    文姿回言道:“妾自悵有貌無才,免不得配庸夫俗子。不料得配郎君,才貌雙全,妾也有萬千僥幸。”說完,花玉人也梳洗了,整了衣巾,攜了文姿之手,卻欲出房。隻見二弟三弟急急走進房來,報道:“外麵有一位差官,說是省城內蘇府差來的,要請大哥相見。”玉人聽了,不知恁故,忙忙出來迎接。作揖過了,差官道:“俺家蘇爺特差小官來,聘請大相公。”隨即呈上大紅名帖,是“眷社弟蘇元元頓首拜”。差官又呈上花紅聘禮,計有十種;又呈上安家銀子,計有百金。玉人一一看過了。差官然後呈上聘書。玉人即遜差官坐下,拆開看時,隻見書上寫道:
    憶昔文苑聯窗,少年豪放,兄賦詩,弟狂嘯。或文完而茶熟,或讀罷而月來。此情此景,如昨日也。
    弟本庸駑,茲者謬叨聖恩,擢鎮秦中。奈才慚巾幗,而任重長城,必得胸中無數甲兵如盟兄者,為軍中韓、範,弟之幸,蒼生之幸也。所具溪毛,萬祈笑納。外具文駟一乘,幸如五陵少年,策馬而來。弟將倒屣不遑也。恭候,恭候。
    花玉人看了,即通問些前後事情。茶後,進內與文姿商議,說道:“這蘇朋友是我昔日的同窗,是江寧人,曾中武進士。今新升陝西延安府邊關總鎮,要迎我去做監紀參謀。現有聘儀十種,安家百兩,駿馬一匹。看他來意是決要我去的。我想向來把這書本兒讀破了,巴不上一名科舉,爭他無益。男兒誌在四方,便出去做些事業也是好的。隻是我拋你不下,怎處?”文姿道:“有二叔、三叔在家,又有了百兩銀子盡可度日。拋不下是私情,功名是大事,豈可失了機會?”玉人便出來允了差官,收進禮儀,待茶待酒,不消說了。一麵打點行李,把一百兩安家銀子一厘不私,盡數交與二弟,叫三弟同心協力,看顧長嫂。
    是夜,玉人與文姿枕席之上免不得恩愛歡娛,一時之後,雲收雨散,說些離情別話,不覺潸潸淚下。玉人叫文姿在家勤緊苦守,文姿叫玉人路上保重小心,各各安慰一番睡去。正是:
    一夜恩愛從今割,明日相逢在夢中。
    次朝起來,收拾行李停當。與差官同膳完了,玉人進到房中,與文姿一揖,說一聲道:“我去也。”眼眼相看,兩人的淚兒不覺滂沱注下。玉人恐怕二弟三弟看見不雅,忙忙擦住。又到弟婦秦氏房中揖別,吩咐道:“可與伯母同心理家。”走出房來,差官早已門外上馬了。玉人隻得到大門外,也上了馬。可憐那花玉人,馬行十步,九次回頭。更可憐那嶽文姿,倚了門閣半日,直到望不見了人兒,才回閨室,不覺長歎了數聲。正是:
    閨房悄,馬蹄茅店程途杳。程途杳,兩處枕邊,一般淚吊。北望關山雲縹緲,燈前月下思情繞,思情繞。何日歸來,重諧鴛好。
    右調《憶秦娥》
    此後,文姿把房窗緊閉,恁它窗前桃柳爭妍,隻是不開。雲鬢懶梳,胭脂懶點,一味埋頭做女工,拈針線。有唐時孫夫人《春閨》詞一首為證:
    曉日壓重簷,鬥帳春寒起又眠。天氣困慵梳洗懶。眉尖淡畫,春山不喜添。閑抱繡絲撏,認得金針又倒拈。陌上遊人歸也未?厭厭滿院,楊花不卷簾。
    話分兩頭。且說花笑人別兄之後,計劃已定,同小弟花雋人,到城邊衝要處,尋一所寬超房屋,創置得十分精雅。門麵前釘一片砂綠小匾額,題曰“杏花村”。外門上有一對聯,是:
    牧童住笛披雲指,遊子提壺帶月敲。
    內間座頭上麵也有一對聯,是:
    杏花村專引仙家來鶴駕,茅店月能催俠客舞雞聲。
    這都是花玉人的社友名士所題,花笑人去求來的。
    及到房廚處置停當,然後擇一個吉日,掛金匾開業,那上寫著“花笑人安寓仕宦客商”。雇烏心誠做了幫手。
    開店之後,來往客商仕宦,見他房宇雅當,多到他家店中。漸漸興旺,又雇了兩三個工人,勤緊服事。開了兩年,趁有二百餘金。
    看官們,你道店中興旺,就該把妻子接來同住,有個主持,為何還住在鄉間?隻為花笑人向在風流場中著腳,有些不秀氣的婦女,每常夜深之候,親身到花笑人店中,做上門的閻婆媳。有時花笑人往婦女家中,做知趣的張三郎,恐怕妻子礙眼。況且妻子到店,大嫂也要同來,更加不便,故此仍放在鄉間。
    第三年,值大比之科。到七月盡邊,應試投宿的甚多。一日,夜深之候,有一位科舉秀才,姓雲,名程,別字上升,一主一仆進門投宿。因各房俱滿,花笑人引到自己房中安歇。此房是個鬥室,隻容一床一桌,平日相知婦女時常到此房中與花笑人取樂的。是夜,雲上升睡好,管家吹滅了燈,將房門帶合,往外打鋪睡著。花笑人也在店頭裏邊打一鋪兒權睡。
    夜深時候,有一個鄰家婦人柳氏,向與花笑人相好。丈夫名喚楊三官,是縣前做更夫的,此夜又去值更。柳氏對了一盞孤燈,沒情沒緒,欲火上炎,忍耐不住,隻得反鎖了門,悄悄走到花笑人店前,見店門略開。原來客店每遇人多,眾客不住的起來小解,不是這位,就是那位,故此門兒不能緊閉。柳氏照往常行徑,輕輕推進了門,熟識之所,一溜兒走到雲上升房中。隻道花笑人在內,低低叫了兩聲“花官人”。雲上升剛剛睡濃。柳氏見不應聲,竟脫了下身裙褲,上床去扯被窩。
    此事甚奇,但不知雲上升醒來如何光景,柳氏如何解結,且看下文演出。
    §§§第二回杏村店張拳毆秀才
    花柳房敗奸遭刑法
    題辭:
    雨意似波流,雲情似泛鷗。恨孤燈、搖動心浮。衾冷夜長消不去,心既逝,意難留。枕畔似仙儔,宮爐如熱油。舊風流、都是新愁。方知淫欲是冤仇,洗不盡,許多羞。
    右調《唐多令》
    且說雲上升在睡中,覺得扯被窩甚急,掙醒來,喊叫兩聲“有賊,有賊”。柳氏慌忙褲也不穿,跑出店外。花笑人也道有賊,忙走起來趕去,原來是舊相知,把她下身一摸了,都是精赤的。花笑人輕輕說道:“為何如此孩氣?幾乎做出事來。我去安穩了他們,少刻再來與你風騷。”那雲管家在夢中聽見主人喊叫,爬起來,碰頭撞腦,摸得到主人房前,已是半日。問主人道:“賊在哪裏?”雲上升道:“去多時了,快點燈來。”花笑人自外走進,吹起燈來,到房中去照。雲上升起來,檢點行李,一件也不失,見椅子上反多了兩件裙褲。花笑人看見柳氏裙褲掛在椅上,假意道:“這兩條裙褲是我們的,尚且在此,清平世界,有恁盜賊在此?大驚小怪!”煩惱了一番,拿了裙褲出房。管家也仍去臥著。雲上升想道:方才分明有一個人扯我衣被,我叫起來,聽他走了出去,難道是鬼不成?倒受一番惡氣。隻得又睡了。
    花笑人即滅了燈,拿了裙褲,將店門活扣,竟到楊三家來。推門而入,把門上閂了,到柳氏房中,笑道:“好個騷婦人,褲都脫了,竟要與他勾搭,幾乎白白弄了事,沒處算賬。”柳氏笑道:“我隻道你在內,原來又做了客房。”花笑人道:“今日客人多,因那遭瘟的來得遲,沒有房子,故此我權讓與他。以後不可造次。”二人即上床做事。柳氏道:“我被這客人驚壞了。”笑人道:“不要忙,我明日少不得與他尋事,罵他一場。”弄到五鼓方歇。
    笑人回店,即點起燈來,叫工人起來做飯,以便客人趕路。漸漸天明,眾客次第都出了門。雲上升也起來,梳洗用飯,收拾行李完事,到店前稱銀八分過去。花笑人即高聲道:“差了,主仆二人該銀二錢,沒有八分的!”口中說,手中即將銀潑去。雲上升便添上四分,是一錢二分。笑人睜起一雙怒眼道:“此一間房是我自家睡的,讓與你睡,還不知好,反大驚小怪,擾動我們。二錢是一厘也不少的。”雲上升道:“我來投店,哪管是你的房別的房,昨夜分明有人扯我衣被,我叫起來,聽他走去了。你來與我做對,是何主意?”雲管家接口道:“我們相公是科舉應試的,你敢欺侮麽?”花笑人輕口薄舌道:“看這個嘴臉,料然舉人輪不著你們。你們便有造化做了官,也管不得本處百姓。”雲上升不覺發怒,便一掌撩去,打一個空。花笑人便趕出櫃外,摩拳擦掌,與雲上升廝打。烏心誠忙忙隔住了,說道:“相公是應試,要趕場期的,幾分銀子是小事。況且這一間房,往常客人多了,他讓出來,也要二分頭。他是粗人,言語激撞了,拿銀包來,我替相公稱罷。”外麵又有幾個鄰人進店勸解。雲上升隻得在櫃上攤開銀包。烏心誠進櫃內,拿了籌兒,將手去包中撮了一塊,約有二分餘,假意一稱,道:“是了。”將銀放過,即出櫃來,搓挪雲上升出了門。向來花笑人與烏心誠,一個做惡,一個做好,見忠厚客人,明明要多詐兩分,不知詐過了多少客人。正是:
    離家便曉前途苦,舉目無親客路難。
    雲上升隻得忍氣出門。管家道:“相公方才稟了官司,究治他一番,也說不得做了官管不得本處百姓。”雲上升道:“這也容易。隻因場期迫了,功名事大,那為這小人口舌,在此耽擱亂心。隻有一件不明的事,我疑他恨他。”管家道:“相公是恁的事?”雲上升道:“我早晨起床,見枕頭邊有一朵女人的翠花,床下又翻出一雙女人的睡鞋,因此想起昨夜的裙褲又是女人的。況且我睡之時,椅上並沒有裙褲的,卻從何來?早晨工人拿臉水進房,我問他主人內眷,他說在鄉間。又問他昨夜客人可有娼妓接來在此玩花弄月,他說是店主自睡的臥房。我想來昨夜扯我被的,分明是他平日偷淫婦人,道我叫破,故來尋仇。我實恨他!”此後一心行路。
    兩日之期,已到南京省城。尋一所靜寓,候至場期,進過三場。揭曉之期,雲程竟中了舉人。原來,句容縣縣主是他本房座師。
    雲上升在省城忙了半月,回家時,路過句容,即去拜謁座師,殷勤敘話,不必說了。又款留道:“賢契且緩歸期,屈留在敝治數日,自有別贈。”即差皂快尋一所雅房,送雲上升寓下。次日午後,戲宴相待。酒至一半,戲暫停止,雲上升乘暇,將前鄉試時投寓花笑人客店,說他如何詐銀,如何毆辱。又把夜間有婦人進房,與拾花朵、睡鞋之事,細細說了一遍。縣主道:“此人向來分明有窩奸之事了。隻是無證無憑,難好罪他。小弟明日拿他來,隻罪他的詐銀毆辱,奸情不究,也便罷了。”戲完別散。
    次日,早堂開門,雲上升入門謝宴,後堂相見坐話。忽聞儀門外有人喊聲叫屈,似有廝打之聲。此人向在縣前值更,衙門人頗熟,故叫不來攔阻,後堂但聞喊聲迫近。縣主道:“這等可惡!賢契少坐,待我坐堂問他。”縣主步出堂來,問道:“是何人喧嚷?拿過來。”隻見兩人跪下。一人稟道:“小的是楊三,向充老爺台下更夫。今晨更完回家,但見門不上閂,小的走到房內,燈還未滅,親見這奸惡花笑人,從小的妻子床上爬起來。小的擋住扭他,他打小的一拳,逃出了門。小的隨即跟他到店,喊叫地方四鄰。反倒恃強,把小的亂打,反說小的誣奸賴良。冤屈無伸,求青天爺爺鑒察伸冤。”花笑人道:“小的是開飯店生理的。楊三常常到店,賒飯吃了,不有還銀。今日計他飯錢,反將妻子妝奸圖賴。叩求爺爺追銀究治。”楊三道:“討飯錢?何不日間來討,偏在黑夜來討?小的是五更時叫破地方的。”
    縣主問道:“你的住居與花笑人店房,隔有多少門路?”楊三道:“隻隔得三家。”縣主道:“是了。”即撒火簽一枝,速拿楊三妻子柳氏赴審。隨即退入後堂,對雲上升道:“賢契向來拾的花朵、睡鞋,即此是也。”雲上升道:“門生在此聽見,已稔知花笑人之奸惡矣。”
    說話之間,柳氏拿到。縣主叫帶進後堂跪下,問道:“你這淫婦,為何前八月初一夜深之候,到花笑人臥房,做上門行奸?花笑人現已招出,你從直說來,免受刑法。”叫皂隸備桚子伺候。柳氏聽說,句句刺著了心,又聽說備拶子,驚得心慌,不敢隱匿,便招出八月初一之事,“實是有的。小婦人進得房時,被一位客人喊叫有賊,慌慌走出回家。實是不曾行奸。”縣主笑了,道:“那日不曾行奸,向來與他行奸不消說了,昨夜與他行奸更不消說了。”即指雲上升道:“那時喊叫的客人,即此雲相公便是。你還有睡鞋、花朵落在他手中。”說完,坐出堂來。
    花笑人與楊三、柳氏一齊跪下。縣主道:“花笑人,你這奴才,前八月初一日,雲相公投宿你店,此時楊三妻子進房,思量與你行奸,不料被雲相公喊叫驚回。你次早反多方勒詐他,又多方毆辱他。你昨夜又與楊三妻子行奸。你奸了他的妻子,反又打他,又把飯金誣賴他,天地間有你這樣惡人!”撒簽一把,叫打。花笑人嘿嘿無辭,甘受了二十板,枷號一個月示眾。隨即又打柳氏二十板,逐出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