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發配青林山當“田坎幹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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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的其他人都知道楊鳳說的是誰,他們開始打量起這位被分到了工作組的大學生。有些人眼神中就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楊鳳劈裏啪啦地把眾人介紹給侯衛東。侯衛東默記了這些人的姓名、部門及職務。
    11點40多,唐樹剛也走進了辦公室,他看到侯衛東坐在辦公室裏,道:“青林山的上山酒醉倒了太多英雄好漢。侯大學酒量大大的好,把習昭勇和白春城都喝翻了。”
    侯衛東拍了拍頭,道:“我和白春城喝了很多嗎?那天的事情我記不起了。”
    要下班時,唐樹剛和楊鳳等人約著到外麵館子吃飯。侯衛東則在辦公室等著計生辦的人。
    12點,透過窗戶,見陸續有人出了院子。侯衛東在黨政辦公室坐立不安,心道:“早知道這樣,我就和習昭勇一樣,懶得下山。”
    一個中年人走進了辦公室,他中等個子,有著一頭漂亮的自來卷,皮鞋發亮,腰間皮帶很是精致,他看了一眼侯衛東,道:“唐樹剛走了嗎?”
    來人直呼唐樹剛的名字,侯衛東不用猜都知道他是鎮裏麵的頭頭,道:“唐樹剛剛剛出去。”來人瞥了侯衛東一眼,道:“你是誰?”
    聽了侯衛東介紹,中年人臉上浮現了一絲笑臉,道:“我是秦飛躍,今天上午的事情我聽晁鎮長說了,這個典型抓得好。中午我和計生辦一起吃飯,你也一起去。”秦飛躍說完就出了辦公室,向大門走去。
    侯衛東得知麵前之人是秦鎮長,他急忙把報紙放上報夾,又把黨政辦大門關上。走到黨政辦門口,迎麵又走過來一人,侯衛東連忙道:“趙書記好。”趙永勝愣了愣神,似乎一下子沒有想起侯衛東是誰。侯衛東連忙道:“我是侯衛東,已經在上青林住下了,正在熟悉工作,準備向趙書記匯報思想。”
    趙永勝這才點頭道:“聽高長江說,你適應能力很強,很守紀律,懂得規矩。在上青林這一段時間,你要多跟高長江學學,抽空到各村去跑跑,熟悉基層情況。”他又笑道,“你中午在哪裏吃飯?”
    侯衛東透過窗戶見秦飛躍已經走出大院門口,對趙永勝道:“今天上午我和晁鎮長一起到獨石村抓了大肚皮,中午晁鎮長讓我到何家館子吃飯。”
    趙永勝原本是笑嘻嘻的,不知不覺中卻陰沉了下來,淡淡地道:“你去吧。”轉身出了黨政辦。
    侯衛東見他態度變得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等趙永勝上了樓,他加快腳步,追到了秦飛躍,惴惴不安地跟著他來到了何家館子。黃正兵站在門口等著,看到秦飛躍來了,笑著道:“秦鎮長,裏麵請。”又對侯衛東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不一會兒,便圍了滿滿一桌子,秦鋼坐在了秦飛躍身邊。晁胖子聲如洪鍾地道:“請秦鎮長給大家講兩句。”
    秦飛躍清了清嗓子,道:“郭蠻子的媳婦懷了二胎,如果我們處理不下來,以後上青林的計劃生育工作就肯定要亂套。所以今天到獨石村的所有人都立了功,特別是計生辦,及時發現幺妹子的情況,又精心組織,這才圓滿完成了任務。今天大家痛快地喝一杯,給大家放半天假。”
    聽說放假,滿桌都喜笑顏開。
    秦飛躍又道:“郭蠻子當過生產隊長,能力是有的,功勞也有,就是脾氣倔。如果沒有派出所的協助,這事還真不好辦,我首先代表政府,敬派出所一杯。”
    “小李,給秦所長倒大杯子。”
    秦飛躍舉著大酒杯,對派出所秦鋼道:“青林有句俗話,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我先喝。”他極為豪爽地將大杯酒喝了。
    秦鋼是從公安局下來的人,與書記趙永勝關係挺密切,與鎮長秦飛躍關係一般。今天秦飛躍大杯喝酒,就是有意想和秦鋼把關係搞好。
    秦鋼麵部表情仍然很嚴肅,他雖然不願意中午喝酒,可是鎮長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舉起酒杯,一口幹了。
    秦飛躍開始發動群眾,道:“晁鎮長,你分管政法,法庭、司法所、派出所,都歸你這口,秦所長在這裏,你要好好敬一杯。”
    晁鎮長胳膊上還有一條紅腫的扁擔印子,他舉起酒杯,道:“今天幸虧習昭勇在場,要不然,說不定會出什麽事情,秦所長,晁胖子敬你一杯。”
    秦所長用左手捂著酒杯,道:“今天下午還要到局裏開會,不能再喝了。”
    晁鎮長舉著酒杯道:“這杯酒無論如何都要喝,秦所長酒量我清楚,喝兩杯酒沒有問題。”
    兩人爭來辯去,秦鋼還是不喝。晁胖子掛不住了,道:“我先幹為敬。”說完,一口氣將酒喝了。
    秦飛躍見氣氛有些尷尬,就和稀泥,道:“秦所長要到局裏開會,酒就算了,秦所長的酒就由小侯代喝,如何?”
    秦鋼擺了擺手,道:“這杯酒我和晁鎮長喝,事先聲明,這是最後一杯。”
    喝了這一杯,派出所秦鋼就離開了。聽到門外吉普車的發動聲音,晁胖子忍不住道:“秦鋼是個屁眼蟲,眼中隻有那個姓趙的。”他這一句話把秦飛躍也帶了進去,秦飛躍看到桌子上還有些辦事員,道:“晁鎮長,喝酒,別說廢話。獨石村這事辦得好,我們碰一杯。”
    回想起剛才趙永勝的神情,侯衛東暗道:“看樣子,青林鎮兩個一把手不太團結。”得出這個結論,再細細地品味著剛才趙永勝的神情,心裏有些懊惱:“看來趙書記對我是有看法了,以後應該怎麽辦?”
    喝過這一頓滋味複雜的酒,出門之時,黃正兵將侯衛東拉到了一邊,道:“侯衛東,剛才我跟秦鎮長說了,想把你調到計生辦。計生辦雖然工作辛苦,但是待遇還是不錯,不知你願不願意?”
    侯衛東心中一喜,如果能調離上青林山,那當然是一件好事,道:“黃主任,我願意到計生辦來。到了計生辦我一定會努力工作,不會給黃主任丟臉。”
    這一次黃正兵到獨石村辦事,聽說新來的大學生很勇敢,一馬當先衝上去將棒兒客撲倒在地。因此,他到獨石村處理郭瘋子的時候,強烈建議晁鎮長挑選侯衛東參加行動。侯衛東果然不負眾望,再次勇敢地衝了上去,與習昭勇一起將郭蠻子按住了。下山之時,黃正兵暗自後怕:如果沒有他們兩人,說不定會出現什麽事情。
    計生辦經常會遇到這種暴力事件,計生辦李輝耍點嘴皮子還是可以,可是遇到了這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情況,他就靠不住了。段洪秀是女同誌,是做技術工作的,本身屬於保護對象,無法衝鋒陷陣。缺兵少將的黃正兵就看上了侯衛東。
    計生辦是鎮政府的重要部門,也是重要財源之一。掌管鎮裏財政大權的秦飛躍對計生辦相當重視,一口同意了黃正兵的請求。
    得知調動消息,侯衛東心中暗自高興,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回上青林鄉的時候,他腳步輕快,上山沿途風景如畫。他禁不住唱起了鄭智化的《水手》:“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回到了青林鎮小院,楊新春高興道:“侯大學,郵政局把電話安好了。”對於侯衛東來說,這是一個不亞於調到政府的好消息。他快步走到楊新春身邊,“哪裏?”
    在會議室旁邊,釘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青林郵政所代辦點”。楊新春笑著說:“這就是專門騰出來的辦公室。報紙、電話、包裹,都在這裏辦,信件兩天往山下送一次。電話是程控電話,方便得很。”
    侯衛東被愛情之火燒得頭腦發熱,也不問是多少電話費,道:“楊大姐,我來打一個長途。”
    “沙州園管所,請問找哪一位?”小佳的聲音如天籟之音,劃出一道漂亮的曲線,飛進了侯衛東的心靈深處。他輕聲道:“小佳,是我。”
    “啊,是你,怎麽這幾天不給我打電話,信也不寫?”侯衛東全身毛孔都敞開了,道:“這是工作組新安的程控電話,號碼是xxxxxx,你記下來,隨時給我打電話。守電話的人是楊大姐,她會幫我轉,有時間就一定要跟我聯係。”
    “衛東,我想你。”小佳在電話線的另一頭,聲音已有些哽咽了。
    “這個星期天我過來。”
    小佳遲疑了一下,道:“這個星期園管所搞活動,集體去遊長江,星期五出發。”
    侯衛東心裏頓時輕鬆了。青林鎮還沒有發工資,他隻剩下七十多元,還要留生活費,來回走一趟,他實在擔心錢不夠花。可是鬆氣的感覺卻不能讓小佳感覺出來,他用遺憾的語氣道:“下個星期,如果沒有其他要緊的安排,我一定到沙州來。”
    “好,我等你。”小佳低聲道,“衛東,我想你。”由於在辦公室裏,她滿腹的話沒有機會說出來。這時,她看到副所長走了過來,迅速掛斷了電話。
    侯衛東付了錢,回到辦公室,情緒低落了下來。這次通話,他感到小佳沒有多少激情,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說清楚,卻如磁場一樣實實在在存在。他心中就如被螞蟻咬了一小口,坐立不安。
    “肯定是辦公室不方便說話。”侯衛東自我安慰道。
    下午,混到了6點15分,估計園管所下班了,侯衛東跑到樓下給小佳打了電話。這一次小佳熱情如火,開始撒起嬌來,不準侯衛東放下電話,打到23分鍾的時候,侯衛東已感到經濟上的壓力。在電話裏吻別了十幾次,小佳這才允許侯衛東放下電話。
    付了電話費,侯衛東開始覺得心痛:“這怎麽了得,一天就打了二十五元錢。再打幾天,我就要身無分文了。”回到了簡陋卻幹淨的小屋,他取過稿紙,一口氣寫了五頁紙,把相思之苦全部寫在了紙上。
    放下筆,他在屋裏轉了轉。由於上午隨著晁胖子到了獨石村,就沒有買菜,屋內隻有米、麵和雞蛋。侯衛東在家向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此時被逼上了梁山,也隻好自己動手。他打了兩個雞蛋,煮了一鍋糨糊般的雞蛋麵。雖然品相不好,味道還是不錯,他最終還是將雞蛋麵吃得很幹淨。
    7點,侯衛東到了鐵柄生家裏。
    鐵柄生全家人都在等著侯衛東。他們如此鄭重,反而讓侯衛東顯得很是汗顏,“鐵校長,這個假期,隻要有時間,我就過來,你們也不要專門等我。”
    鐵柄生快活地笑道:“侯大學,你晚上就在我們家吃飯吧。添人不過就是添一雙筷子,這樣方便。”侯衛東聽到鐵校長還叫他“侯大學”,道:“鐵校長,你就不要這樣喊我了,叫我小侯就行。”
    鐵瑞青把課本全部拿了出來,旁邊還擺著一杯茶水。
    “這樣,你先讀一遍課文。”
    高中英語第一課就是卡爾·馬克思的故事。這篇課文侯衛東倒背如流,聽到鐵瑞青的讀音,侯衛東聽著帶有濃重益楊口音的英語,忍不住好笑。隻是不願意挫傷鐵瑞青的積極性,他繃著臉沒有笑出來。
    “鐵瑞青,你讀得很熟練,看來也是用了心,隻是你的音標有問題,許多單詞沒有讀準,我先讀一遍。”侯衛東也沒有看課本,就將第一篇課文背了一大段。
    鐵柄生一直陪公主讀書,當他見侯衛東居然能背得下這篇課文,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他向愛人遞了一個眼神,兩人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陳大姐到了門外,悄悄問鐵柄生,“侯大學到底行不行?”鐵柄生點點頭道:“他是學政法的,沒有想到還背得下英語課文,肯定不錯。”
    在屋裏,侯衛東已放棄了輕易糾正其語音的幻想。他就拿起課本,逐個單詞、逐句話地教鐵瑞青讀書。一個小時以後,侯衛東結束了課程,他頭上已冒了一圈汗水。鐵柄生臉麵春風地迎了過來,手裏提著一個紙包。
    “我家裏有兩盤音標磁帶,等回家的時候,給鐵瑞青帶過來。鐵瑞青基礎不好,這二十多天,我主要糾正她的語音,從基礎抓起。益楊一中的老師水平還是可以,以後跟著老師走就行了。”
    鐵柄生不斷點頭,他將紙包遞給侯衛東道:“這是青林的野茶,沒打過藥,你帶回去喝。”
    周末沙州行
    周末,沙州市園管所組織單位職工去長江旅遊。
    對於侯衛東來說,這是參加工作的第一個周末。他日思夜想,滿心歡喜皆成空,很是失意。
    由於還沒有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他不免囊中羞澀。星期六抽空回了一趟吳海縣,向母親劉光芬借了五百元,暫時應急。
    劉光芬聽說了侯衛東的情況,抹著眼淚,催侯永貴去益楊找關係。侯永貴開始還應付著,被劉光芬說煩了,大聲道:“打鐵還得自身硬,找誰?一切靠自己,想當年,我比小三的情況還要艱苦十倍。帶一把手槍,走上百公裏的山路,還不是一樣把偷牛賊抓了回來!”
    劉光芬見老頭子無動於衷,氣得很。在侯衛東返回青林前,再悄悄塞給他五百元錢。
    侯衛東從益楊縣城回到了冷清清的上青林小院子,過了好一陣才重新適應山上的環境。這一次回吳海縣,他帶了一些書和一個微型收音機。雖然在電視初步普及的90年代初,收聽廣播有些土氣,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聽些暖暖的曖昧話題,或是安靜地聽上一段音樂,也算是對上青林生活的補充。
    計生辦主任黃正兵承諾將其調到計生辦以後,從星期一到星期五,侯衛東天天等著調動通知。誰知調動通知就如害了不孕症的女人肚子,遲遲沒有動靜。侯衛東對青林鎮政府陌生得很,黃正兵也隻是見過一次,隻有幹著急,無計可施。
    這一星期,侯衛東對工作組有了進一步了解。上青林鄉和下青林鄉合並成青林鎮,多出了一些人不好安排,成立這個工作組,其實就是變相地將部分不受歡迎的人安置在上青林山上。成立工作組的動機不純,工作組自然是一盤散沙。整個青林工作組二十多人,隻有侯衛東堅持在辦公室坐班。
    侯衛東固執地堅持到辦公室上班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家不在青林山上,與其在樓上無所事事,不如到辦公室看報紙;二是他想在高長江麵前留個好印象。鎮政府領導很少到青林山,趙永勝和秦飛躍等領導對他的印象主要來自高長江的說法。從這個角度來說,高長江雖然退居二線,卻間接影響著侯衛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