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公路逼宮鎮領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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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了電話,侯衛東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原本很是討厭劉維,知道事情真相以後,覺得劉維還是可以爭取,便又來到交通局找劉維。劉維看見侯衛東,有些吃驚,此時辦公室還有其他同誌,他給侯衛東遞了一個眼色,轉身就朝外麵走。
    下了樓,劉維生氣地道:“這圖是我接的私活,你別到辦公室來找我。以後來找我,我一概不會承認。”侯衛東咬著牙道:“劉工,我先拿五千,等村裏集了資,再給你送過來,行不行?”
    磨了半天嘴皮,劉維考慮收到多少算多少,這才同意了拿五千來取圖。
    侯衛東從辦公室出來以後,坐車直奔吳海縣。
    回到家,母親劉光芬聽說侯衛東要借錢去付圖紙錢,道:“小三,單位上的事是公事,沒有私人出錢的道理。而且這錢付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拿回來。你沒有一官半職,犯不著做這樣的傻事。”
    侯衛東在母親麵前素來有地位,把上青林的事簡單說了,然後道:“老媽,這事對我很重要。我這次是向你借錢,以後我一定還你。”
    劉光芬雖然覺得此事有些玄,可是心痛幺兒,最後還是答應了,道:“你這個傻小三,明天我去取錢,記著別給你爸說這事。”
    第二天早上取了錢,侯衛東坐車返回益楊縣。在交通局等到下午5點鍾,終於見到了劉維。
    劉維見到侯衛東,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到了樓下,他臉拉得老長,道:“我算服了你,我是黃世仁,你是楊白勞。黃世仁沒有找楊白勞的麻煩,楊白勞反而黏住黃世仁不放,這是什麽世道!”
    侯衛東臉上保持著微笑,等到他說完,把錢拿了出來,道:“這是我私人的五千元,先把圖紙取出來,等開了工,我再想辦法把錢湊滿。”
    劉維再三追問,確定這五千真是私人的錢。他認真打量侯衛東,道:“你叫什麽名字?高長江給我介紹了,沒有記住。”
    “我叫侯衛東,沙州學院法政係畢業,參加了縣裏的公招考試。如今分到青林鎮工作,任上青林工作組副組長。”
    “你在下麵等一會兒,我把圖紙給你。”劉維臨行前,再次道:“你私人出了這錢,萬一鎮裏不認這筆賬,你的錢就打水漂了。”
    侯衛東道:“隻要公路修通了,還怕沒有錢?上青林山上資源豐富,石灰石、煤炭都是錢。我們工作組在路口放一根竿子,收過路費,一年也能把這一萬多元錢找回來。”
    劉維對山上的情況很了解,道:“你說的是實話,上青林的石頭無論是做片石還是做碎石,品質都極佳,到時開石場應該能賺錢。”
    在等待劉維之時,交通局大門口進來一輛皇冠車。等車停穩,劉坤從皇冠車前門下來,他穿著筆挺的西服,手裏提著包,走到後車門,彎著腰將車門打開。樓上快速跑下來好幾個人,一個高大胖子快步走上前,道:“馬縣長,歡迎到交通局視察。”
    侯衛東站在交通局小院子的角落裏,看著馬縣長、胖子以及劉坤一行趾高氣揚地上了交通局辦公大樓,心道:“劉坤當上了馬縣長的秘書?”想到自己在青林山上的遭遇,對比著劉坤的風光,他心裏仿佛被針猛地刺了進去。
    等了十來分鍾,劉維下了樓,將圖紙交給了侯衛東,小眼睛不停地眨,道:“這是從山下公路到獨石村的圖紙,你們拿到以後就可以開工了。獨石村到場鎮以西的圖紙我保存著,我是先小人後君子,拿錢來取圖紙。”
    劉維上樓就變了卦,把侯衛東氣得跺腳,卻也無計可施。
    同居一室
    出了交通局,侯衛東心情壓抑到了極點。他抱著圖紙,用公用電話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
    侯衛東和小佳一般在下班以後通話,上班時間侯衛東很少打電話騷擾小佳。此時他特別想找人傾訴,破例打了電話。小佳正準備陪著園管所領導向建委步海雲主任匯報工作,接到電話以後,匆匆說了句:“我正忙著,改天再說。”就掛了電話。
    聽到小佳冷淡的聲音,侯衛東如站在懸崖邊再被人踢了一腳,心情晦暗無比。他如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汽車站。到車站已是6點30了,最後一班到青林的車於10分鍾前發車。
    侯衛東抱著圖紙茫然地走出了車站,剛從車站出來,就聽到一聲招呼。
    一身紅裙的段英高興地道:“侯衛東,真巧,你是才從青林鎮進城?”得知是誤了班車,她馬上道:“到我家裏去吃飯。我今天買了魚,正愁一人吃不完。”
    侯衛東心情低落著,接受了段英的邀請。
    回到家裏,段英到裏屋換了廠裏發的薄絲衫,問道:“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愁眉苦臉的!”
    “事事不順心,想做點事真是難。”
    段英安慰道:“青林鎮雖然艱苦,卻是出領導幹部的地方,沙州人大主任高誌遠就是青林鎮出來的幹部。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脫穎而出。”
    “什麽脫穎而出?不過是安慰我。你沒有到上青林去過,那裏和80年代初沒有什麽兩樣,連公路都沒有通。”侯衛東就向段英談了自己修路遇到的種種困難。
    段英聽說侯衛東借錢去交圖紙費,很是驚訝:“怎麽能用家裏的錢去修路?修路是一個無底洞,你家裏條件雖然好,也永遠填不滿這個缺口。”
    侯衛東滿懷著信心去修路,在第一個關口就遇到了障礙,幾乎沒有人理解他的做法。他咬牙堅持道:“既然開了頭,我就一定要做下去,否則,我在青林鎮永遠抬不起頭。”
    兩人坐在一起慢慢地聊起了畢業以後的煩心事。
    段英臉上充滿了憂愁,道:“我和你不同,你父母還是個依靠。我的父母都是臨江縣陶瓷廠工人,這幾年效益不好,廠子倒閉了,我不僅不能依靠他們,還得幫著他們。”
    “這幾年企業破產越來越多,你要想辦法調出企業?”
    “我和你一樣,在益楊無親無故,談何容易。”
    聊了一會兒段英的事情,話題又轉到了小佳身上。段英道:“小佳是獨女,她的母親想她留在身邊,這可能是她們反對你們的主要原因。你能力這麽強,肯定很快就能在益楊縣打出一片天地,到時找機會調到沙州去,他們就沒有反對意見了。”
    “真要做事,才知事情不好做,每一件事都不容易。”侯衛東一直堅強的心終於有一絲疲軟,道:“三年回到沙州,現在感覺很是遙遠。”
    聊了一會兒,段英去做菜,她拿著小竹筐出來,道:“給你個任務,剝蒜。”
    侯衛東在家很少做家務事,但是家中每逢吃魚,劉光芬總會讓他剝蒜。到了段英家裏,仍然擔任起剝蒜之職,他駕輕就熟,不一會兒就剝了一堆。段英做了一盆當前很流行的酸菜魚,她手藝不錯,酸菜魚色、香、味俱全。侯衛東聞到香味接連咽了好幾下口水,誇道:“沒有想到你手藝這麽好。”
    段英站在門口穿皮鞋,回頭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都是逼出來的。”
    不一會兒,她雙手提著一袋子啤酒回來。侯衛東沒有想到她是到樓下買啤酒,趕緊接過來,道:“不知是誰發明了酒,我在上青林都喝怕了。”
    段英道:“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天我們兩個傷心人好好地喝一杯。”
    半瓶啤酒下肚,段英就有了醉意。她抹著眼淚開始講起了她和男朋友之間的種種往事:“當時隻要他開口,我就會跟著他到湖北。可是他臨到畢業也沒有提出讓我分到湖北的要求。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別看他長得和高倉健有幾分相似,可是內心卻沒有一點男人的氣概。找工作是他父母一手操辦,他根本沒有勇氣向父母提出我的事情。”
    說這話時,她臉上有著自嘲的微笑,侯衛東卻從中看到了深深的痛楚。果然,笑容沒有保持多久,段英的眼淚如濟南的泉水一樣“突突”地向外湧出來。畢業是愛情的墳墓,這是大學校園的流行語,雖然很流行,但是隻有親自體會才會有真切的痛感。
    喝完一瓶酒,段英已經醉得厲害,在椅子上坐不穩了。
    侯衛東將她抱上床,她身體剛靠在床頭,“哇”地吐了出來。
    “美女吐出來的東西,一樣惡臭難聞。”侯衛東捂著鼻子,端來水盆,讓她又吐了幾口。吐完過後,端來水杯讓她漱口,她閉著眼睛,無論如何也不開口。
    折騰了一番,段英總算沉沉睡去,平躺在床上,滿臉緋紅,胸膛濕了一片。紅裙子此時貼在胸前,豐滿的輪廓顯露無遺,還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胸口。侯衛東正值青春年少,且有了性愛的經驗,看到如此誘人的美人醉景,忍不住血脈賁張。
    準備離開之時,侯衛東意外地發現段英的大門是老式掛鎖,進入房間以後,要從裏麵才能將門拴住。若是侯衛東離開,房門無法鎖住……看著毫無知覺的段英,他無奈之下又回到房間裏。
    侯衛東將陽台上豎著的一張竹製涼床搬進屋裏,擦幹淨以後,坐在竹床上看圖紙。到了深夜12點,段英還是未醒,侯衛東看得累了,在竹床上睡著了。
    段英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睡在竹床上的侯衛東,吃了一驚,很快就明白昨夜是喝醉了。雖然醒來之時,在床上的姿勢很不文雅,小半邊胸膛露在外麵,可是身上衣服完整如初,這說明侯衛東並沒有趁著酒醉占便宜。
    睡夢中的侯衛東,臉上帶著純潔的笑容,輕微的呼吸聲很是清晰。望著這個沉睡的青年男子,段英心房裏一陣陣溫暖。正看著,他翻了一個身,正麵躺著,下身隆起蒙古包,段英不禁嚇了一跳,目光卻再也移不開去。她眯著眼,假裝還在睡覺,偷看著竹床上英姿勃勃的男人。
    與醉美人同居一室,讓侯衛東春夢連連,醒來以後,睜開眼,看見段英端著稀飯包子從門口走了進來。侯衛東猛地發現下麵已經豎起了帳篷,連忙坐起來掩飾住尷尬。
    經過了昨晚之事,兩人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麵對麵坐著,說著閑話。
    侯衛東喝了一口稀飯,咬了一口包子,問道:“今天你不上班嗎?”
    “我們廠是輪休,今天我休息。這是益楊老字號,老街包子,特別好吃。”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侯衛東,段英心中泛起一陣柔情。有一個男人在屋裏,這屋子才有家的味道,否則就隻是一間宿舍而已。
    吃完早餐,侯衛東抱著圖紙與段英揮手告別。段英借口出去買菜,將侯衛東送到了汽車站。
    段英在侯衛東上車之時,道:“祝上青林公路早日修好。”
    侯衛東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車,回過頭,自信地道:“我誌在必得。”
    貸款買圖紙
    顛簸了三個多小時,到了青林鎮。侯衛東抱著圖紙急匆匆地回到了青林場鎮,一通大汗之後,他昂首挺胸地回到了小院子。
    侯衛東興衝衝去找高長江,得知高長江帶著劉阿姨去了益楊縣醫院,滿心歡喜變成了焦急。等到第二天,高長江還沒有回來,他自作主張將三個村的支書和主任通知起來開會。
    當看到隻有到獨石村的圖紙,尖山村和望日村的頭頭臉色就變了。任憑侯衛東講得唾液橫飛,四個人都無動於衷。
    散會以後,侯衛東納悶地問秦大江,道:“唐桂元他們幾人前幾天的積極性很高,今天我把圖紙拿回來了,他們卻這副表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
    秦大江嘿嘿笑道:“事情就是出在圖紙上,公路圖紙隻有獨石村的。他們兩個村出錢出人出力,如果修到獨石村就不修了,尖山和望日就是白費勁了。”
    上青林獨石村、老場鎮、尖山村和望日村是從東到西依次排列,設計中的公路是從東邊的獨石村上山,過了老場鎮,才到尖山村和最西邊的望日村。由於距離遠,尖山村和望日村不少村民對於修路漠不關心,少數村民還有抵觸情緒,不願意出錢或是出工。還有的望日村的村民想從西麵的望日村上山,這是由來已久的東部和西部之爭。唐桂元、賀合全等人見到隻有獨石村的圖紙,肚子裏自然就打起了小九九。
    侯衛東壓根沒有想到這一點,道:“大家說好的事情,怎麽能說變就變,難道對我沒有基本的信任?”
    秦大江道:“前幾次修路都是雞公拉屎頭節硬,說得好好的,結果說變就變,他們兩個村是不見鬼子不拉弦了。”
    侯衛東苦惱地道:“如果把全部圖紙取回來,還得要一萬元。我不好意思再向家裏開口,三個村能否先湊一些?”
    “讓三個村出人、出力、出田土都可以,出錢就難了。”
    侯衛東惱羞成怒地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公路修好以後,最大的受益者是全體村民,惹毛了,大家都不修了!”說了這話,他馬上意識到此語不對,道:“秦書記,這條路我一定要修,你得支持我。”
    秦大江出了個主意,道:“侯老弟是工作組副組長,找基金會貸個一萬塊錢,我估計他們還是要買賬。隻要貸款下來,我們就可以開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上半年才貸了兩萬元錢來修房子,再貸款,恐怕基金會黃衛革不會同意了。”
    侯衛東二話不說,馬上就去找基金會的白春城。
    白春城、習昭勇、李勇、段胖娃正在李勇家裏打麻將。侯衛東先散了一圈煙,又站在背後看他們打了一會兒牌,趁著白春城自摸之時,將貸款一萬元用於修路的事情提了出來。他滿心以為,憑著如此熟悉的關係,白春城應該不會拒絕。
    誰知白春城聽了此事,半天沒有說話。他摸了一張九萬,重重地敲在桌上,結果被李勇糊了,白春城道:“狗日的,單吊都能和牌。”
    習昭勇看到侯衛東尷尬地站在一旁,道:“白豬兒,侯大學是耿直人,辦的是正事,這事行不行你得說個話。”
    白春城這才叫苦不迭地道:“基金會貸款利息高,要辦抵押,而且一萬元以上黃衛革要簽字。侯大學隻要有黃衛革的簽字,我馬上就辦。”他瞅了侯衛東兩眼,又道:“修路是政府的事情,這事和你侯大學根本沒有關係,何必瞎操心。”
    侯衛東被白春城當麵拒絕,心中頗為憤怒,暗道:“平時你好我好,到了關鍵時候不幫忙,算什麽朋友!”
    高長江很快就得知了此事,把侯衛東叫到家裏,道:“侯老弟,你已經貼了五千塊錢,你貸了款,用什麽來還?由誰來還?”
    侯衛東賭氣道:“公路修好以後,我就豎一根竿子收過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