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引起市常委領導注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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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找到粟明,遞上了有劉維工程師建議的申請表,想到鎮裏爭取一些資金。粟明仔細看了進度表,道:“如果鋪片石和碎石,費用不低啊。”
侯衛東道:“整個公路其實分為兩段,一段是上山公路,另一是山頂公路。山頂路是平路,可以暫時不鋪片石。但是上山路是盤山路,不鋪片石和碎石,這路根本不能通行。”他笑眯眯地對粟明道:“粟鎮長,這一次縣裏獎勵了二十萬,能否用一點在公路上?”
鎮政府實行的是財政一支筆審批,粟明是副職,沒有簽字權。況且這個修路領導小組並沒有得到一分錢的使用授權,粟明道:“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找秦鎮長,看他的想法有沒有變化。”
秦飛躍看了申請表,道:“這事先放一放,我剛剛得到了準確消息,還沒有來得及給大家通報。交通局編製了全縣鄉村公路規劃,四大班子集體聽取了匯報,原則上同意了這個規劃。在規劃中,上青林有一條公路,不僅要與下青林相連,而且還要朝西走,將李山鎮、吳灘鎮、來龍鎮這一大片聯結起來。”
李山鎮、吳灘鎮、來龍鎮是益楊的幾個建製鎮,與青林鎮、赤梅鎮隔山相望,直線距離不過四五公裏。但是,從青林鎮到李家鎮等鎮,由於互相沒有通公路,則必須先到益楊縣,然後再從益楊轉車。也就是說,從青林鎮步行到李家鎮,翻山越嶺也就隻要一個小時,而坐客車至少需要兩個半小時,比步行還要慢。
秦飛躍道:“上青林公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縣道,縣道就應該由縣級財政來投資,鎮裏不要急於投資進去,免得花冤枉錢。”
粟明腦袋轉得快,道:“規劃是規劃,真正落實還有一段時間。1994年是交通建設年,各鎮都不傻,一定會各顯神通,爭取縣財政在當地投錢修路。”
秦飛躍胸有成竹地道:“鎮裏目前不能投錢,等到上青林到三個村的全路段毛坯挖出來再說。毛坯挖出來,這是青林鎮最有利的競爭條件。縣裏馬上要開人代會了,我準備找馬縣長匯報此事,爭取把上青林公路納入縣政府的重點工程。真要是修通了上青林公路,上青林資源就被盤活了。”
他又道:“這個消息最好不要跟上青林幹部說,說了,很有可能引起變數。”
盡管秦飛躍封鎖了消息,侯衛東卻無意間從劉維那裏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心裏既高興又緊張,找到高長江合計,道:“縣道的等級比鄉村道要高得多,幸好當初修公路毛坯的時候,嚴格按圖施工,如果當時偷工減料,說不定就要返工,實在是萬幸。”
高長江想到了另一個嚴重問題,道:“侯老弟,如果縣裏把上青林公路升格為縣道,村幹部恐怕就不願意義務修路。”
侯衛東仔細考慮以後,道:“這事瞞不住村幹部,我想開個村幹部會,把事情講透。這條路絕對不能停下來,停下來變數極大。”
上青林三個村為了修好公路,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有人出人,有力出力,青畝費分文不付,田土的調整也由各村自己處理。這些開支,若按照部頒標準來說,是一筆大數目。由於村民們修路的心情很迫切,實際上就由三個村七千人共同承擔了這筆費用。但是鄉村道路升格成了縣道,理論上修路的主體就變成了縣政府,再讓三個村的幹部無償支援,恐怕有些困難。侯衛東天天與這幾位村幹部在一起,也很了解他們肚子裏的小九九。高長江指出問題以後,他便明白過來。
果然,村幹部們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後,三個村的六位主要幹部表情各異。在賀合全等人的要求下,工作組又開了一次會。
望日村的書記賀合全態度很堅決,道:“現在公路已經到了尖山村。望日村裏投了工出了錢,我不管是不是變成縣道,先把毛坯修到望日村再說。”
侯衛東沒有想到賀合全是這個態度,頓時喜出望外。
秦大江打起了小算盤,公路毛坯已經將獨石村全村貫通,如果縣裏接手,獨石村就可以不用投資投勞了,而且就算縣裏暫時不投資,用塊石、片石鋪一層,汽車已經能夠上山了,道:“公路升格成縣道,就不是我們三個村的事情了,縣裏肯定要出錢,我們繼續無償投資投勞就是傻子,白花錢。”
秦大江的說法引起了大部分村幹部的響應。修公路所用資金不在少數,如果能讓縣財政出錢,村民不僅可以不出勞,而且或多或少都可以獲得一些補助。
看著村幹部紛紛附和秦大江的說法,侯衛東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等大家充分討論,他立場鮮明地道:“我的意見很明確,如今公路已經修到了尖山村,大家再努力一月,就能修到望日村。如果這次停下來,以後的事情就說不清楚了。”
通過修路之事,侯衛東在上青林各村中有了威信。他表了態以後,賀合全立刻附和道:“修獨石和尖山那一段,望日村一個人沒有少,一分錢也沒有少出。現在秦大炮想不修,絕對擱不平。如果真要把工程停下來,我要組織人把前麵的公路挖斷,要想停工,大家誰都別想通車。”
秦大江和江上山就不太好唱反調了。
尖山村支書唐桂元道:“侯大學,縣裏是否明確要修上青林公路?”
侯衛東道:“我得到的消息,縣裏現在隻是做了規劃,還是落在紙上的東西,是否動工,誰也說不清楚。而且全縣鄉村道路規劃,涉及全縣所有鄉鎮,先修哪一條也沒有明確。我的意思是按照原計劃繼續修路,現在把公路停下來,再修就難了。”
江上山與秦大江抱著同樣的心思,道:“侯瘋子,如果縣裏麵真要同意修路,我們三個村繼續投勞,算起來虧慘了。”
高長江一直沒有說話,見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道:“我們把公路毛坯修出來,將會增加上青林公路的競爭力。再找高誌遠書記出麵做工作,縣裏投資的希望就很大,你們不要看眼前利益,要看長遠算大賬。隻要通了公路,還怕收不回投資?而且,隻要縣裏確定要修上青林公路,就要打水泥路麵,前期的投入又算得上什麽?”
高長江的話入情入理,大家都不說話,各算各的賬。
散了會,這些村幹部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著公路之事。過了一會兒,各村幹部就陸續走了,沒有如往常一樣聚在一起喝酒,他們急著回去找村裏其他幹部來一起合計此事。
這半年,侯衛東一直在和這些村幹部親密接觸。村幹部給他最深的印象是“現實性”,他們接觸的都是具體事,玩虛的解決不了問題,往往注重實際利益。
此時,侯衛東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他算了算,各村為了修公路,按每天出工五百人計算,每人每天誤工費十元,就是五千塊,十天就是五萬,百天就是五十萬。這還不算侵占了田土的補償和青畝費用。麵對這麽一筆巨大的費用,秦大江等村幹部怦然心動,產生各種各樣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如果突然停工,但是縣裏規劃又遲遲沒有落實,則會造成公路爛尾。村民修路積極性受挫以後,再次動員就很有難度。
侯衛東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擔子,在心裏罵道:“他媽的,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就讓我這個平頭老百姓來做,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他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事,總覺得不踏實,又來到高長江家中,道:“我在辦公室實在是坐不住,剛才雖然把會開了,村裏幹部的思想沒有統一下來,至少秦大江和江上山還有小算盤。”
高長江怕冷,家中就燒了一個鐵皮爐子。鐵皮爐子外麵有一根鐵管子,能把煤煙全部接走。屋裏空氣倒也不難聞,還有一股子飄來蕩去的烤紅苕香氣。他看見侯衛東為難的神情,道:“先坐下來烤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兩人好好合計合計。”
火爐燒得很旺,一陣熱氣撲來,比在冷清清的辦公室坐著舒服得多。來找高長江之前,侯衛東心中對鎮領導很有些腹誹,可是坐下來之後,想到修路之事純粹是自己找的,也怨不得別人,便將抱怨壓了下去。
“如果縣裏投資,上青林公路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高鄉長能否代表上青林去找一找高誌遠主任?隻要他肯幫忙,縣裏就會更加重視上青林公路。”
高長江想得更多一些,道:“我已是退居二線,代表青林山去找老書記不太合適。秦飛躍或是趙永勝親自出麵才顯得正式,也是對老書記的尊重。”
“上青林一直想修路,幾年來,卻總是說來說去沒有動手。這一次動了工,侯兄弟起了很大的作用。”高長江話鋒一轉,“你能起大作用的主要原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膽子大,做事沒有顧忌,反而把修路這件大難事情弄了起來。”
侯衛東品了品這話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上青林公路動工以後,他一直暗自得意,覺得自己能力非凡,可是在高長江眼中卻是傻大膽,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沮喪。不過,麵臨著公路何去何從的重大問題,他很快將小小的沮喪拋到一邊,盯著爐火,暗道:“三年之內調回沙州,如果循規蹈矩,純粹是癡人說夢。不管別人怎麽說,修路一定不能半途而廢。”口裏道:“初生牛犢也有好處,就是不管不顧往前衝,我這就給粟鎮長打電話,說後天我們要到高誌遠書記家去拜訪,隨便鎮領導去不去。”
高長江看著侯衛東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情,道:“侯老弟,你還真是不愧侯瘋子的光榮稱號,老哥開始佩服你了。”
侯衛東撥通了粟明電話,道:“粟鎮長,我是侯衛東,跟你匯報一下修路的事情。”
粟明沒有料到上青林諸人這麽快就知道了此事,他詳細問道:“村裏對這事是什麽態度?”
“工作組剛剛開了會,村裏意見並不統一。賀合全想繼續修路,秦大江想停下來,尖山村是兩可之間。”
這些情況粟明是料到的,道:“我明天爭取上山找秦大江、賀合全談談,我同意你的觀點,上青林公路還是要繼續修。”
侯衛東很鄭重地道:“粟鎮長,上青林七千人為了修路付出了艱辛努力,現在涉及縣裏決策,我建議由鎮裏出麵去拜訪高誌遠主任,請他說幾句話,將上青林公路納入大辦交通的重點工程。”
聽到侯衛東開始指揮起鎮領導,粟明調侃道:“侯大學已經有了安排,我們商量以後再給你匯報。”掛了電話以後,他想了想侯衛東的建議,覺得很有道理,便在黨政聯席會提出了這事,當然他沒有說這是侯衛東的提議。
秦飛躍對粟明的做法很有些看法,心道:“這事你先給我說一聲,暗中操作就行了,根本沒有必要提到黨政聯席會上。”
趙永勝也有著同樣的想法,他狠狠地瞪了粟明一眼,然後道:“粟鎮長的想法很有道理,高誌遠是沙州市人大主任,在縣裏能說得上話。我和他在一起工作過,比較熟悉,明天就由我帶隊去拜訪高主任。”
他想了想,補充道:“高長江與高誌遠很熟悉,他跟我去。侯衛東一直在施工現場,熟悉情況,他也去。”他這樣安排也存了心思,盡量不讓秦飛躍、粟明等人與高誌遠直接聯係。
趙永勝的理由擺得上桌麵,秦飛躍不好去爭,心道:“你去找高誌遠,我就去找馬縣長匯報工作,縣官不如現管,他們兩位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等到粟明回了電話,高長江不停地搖頭,道:“侯兄弟,你真是傻大膽,居然能夠指揮起黨委書記來了。你是一員福將,總是能心想事成。”
“老書記特別喜歡吃上青林望日村的風幹野雞,讓我們去弄十隻風幹野雞,記住,一定要選最好的風幹野雞。明天,你、我還有趙永勝一起到沙州。”
侯衛東沒有耽誤時間,他從高長江火爐下麵掏出來一塊烤得噴噴香的紅薯,邊吃邊走,很快到了望日村。
見到了賀合全,侯衛東單刀直入地道:“賀書記,給我找十隻風幹的野雞,要最好的。”
“侯瘋子,風幹的野雞要五十塊錢一隻,你弄這麽多來幹什麽?哪個出錢?”賀合全頭頂上沒有多少頭發,有個綽號叫做賀絕頂,來自於聰明絕頂這個成語。據說這個綽號的創作者還是鐵柄生校長。
“這條路不能停工,但是縣裏的錢不要白不要。趙書記準備帶隊到沙州去一趟,找高誌遠老書記出麵,爭取將上青林公路納入縣裏的規劃。”
上青林山的人都把高誌遠看成了力量的化身,聽說是去找高誌遠,賀合全道:“我馬上就去找,這錢是不是由鎮裏麵解決?十隻就是五百元,村裏麵負擔不起。”
侯衛東道:“明天要把野雞收齊,錢的問題等我們回來再說。鎮裏麵解決不了,就讓三個村平攤。”
賀合全憤憤地道:“秦大江那個錘子人,獨石村上山的路拉出來了,他想打退堂鼓,絕對擱不平。”
為了不讓公路停修,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就如外交官一樣,穿梭在三個村的幹部家中。他不斷遊說各村,讓他們仍然按照原計劃繼續投入勞力,不能讓工程停工。
秦大江等人還是給了侯衛東三分薄麵,沒有馬上讓工程停下來。
第二天早上,高長江和侯衛東6點30分就起了床。此時天仍然黑沉沉一片,兩人打著手電,在一片狗叫聲中往下青林趕去。到了青林場鎮,天空才慢慢地亮了起來,兩人在青林鎮外麵的麵館,一人要了一碗炸醬麵,“吸吸溜溜”地吃了起來。
侯衛東腳邊放了一個竹編背篼,裏麵是用蛇皮袋裝著的風幹野雞,這是從望日村收來的禮品。盡管是冬天,背著這一筐東西下山,他額頭上還是微微有些發汗。
在鎮政府大門等到8點,一輛桑塔納滑了過來。司機小張平時對人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把車停在了院中,拿了一個水桶,開始洗車。
高長江走了過去,道:“小張,來抽煙。”小張又擦了幾把,這才接過煙抽,怨道:“高鄉長,又有啥子事情,跑沙州來回好幾個小時,硬是整死人。”
侯衛東把風幹的野雞提了過來,禮貌地道:“張師傅,能不能把這個東西放到後備箱?”小張繼續抽煙,視侯衛東如無物,正眼也沒有瞧一眼,更沒有反應。